要是說讓莫霄寧給季晨貼個標簽，形容一下這大叔是個什么樣子的人，或許第一個從莫霄寧腦海里蹦出來的就是【輕佻】。兩人第一次比較“正式”的見面，竟然是莫霄寧擒拿住了他，按在距離骯臟泥坑不到二十厘米的空中，像個被抓獲逮捕歸案的罪犯。無論如何，是無法讓人產生什么良好的第一印象的。

    第二次，莫霄寧回想到自己在一個僅僅交談過一次的“陌生人”面前因為真情觸動落下眼淚，就會覺得有些掛不住面子，牙齒咬緊，拳頭癢癢，頓時想揍一頓那家伙。但隨之而來的，情感的釋放，可以隨意聊天，訴說些不可言狀的心情，卻又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很難描述為何而產生。只是，在網絡上面對季晨的時候，他是真實的，不必遮遮掩掩。

    想笑就笑，想哭也可以哭，反正對對面的那人而言，自己永遠是可以被接納的。

    那么對于季晨而言，被動的接受他人偶爾散發的情緒碎屑，是否又是公平的？尤其現實中，兩人還要裝作沒有關聯，他只能得到冰冷躲閃的視線，像是行走在荊棘路上的盲人，看不見還要雙足流血疼痛地走多久，才能得到前面散發著馥郁香氣的花朵?；蛟S可以換條平坦安全的道路，但這樣吸引他的花朵不會再有了。

    莫霄寧并沒有想到這點，他只是需要一個“樹洞”。至于季晨對他的青睞，他可以裝作無事發生，依舊冷漠地望著這個悄悄地愛著自己的人。

    “快說，為什么你選了小白??？”你明明知道我喜歡他。

    “對方正在輸入……”似乎這個簡單的問題理由并不簡單，莫霄寧從反復出現的輸入中提示看出季晨大叔內心的糾結，他等的有些不耐煩

    季晨這頭在想怎么解釋自己搶了白相臨的功勞，直覺告訴他，直接說怕不是會被打一頓。所以百般猶豫，最后半真半假地回答道：“他也是項目成員，其他的人都比較忙?！泵泼理椖康牧崃?，暫時充當下我的組員吧。

    “行吧?！睂γ姘l來的消息讓大叔愣了愣，這小子這么好糊弄。擦，剛剛白擱那構思半天了。正當季晨覺得自己憨憨的時候，下一條消息讓他沉默了片刻。

    “我只想告訴你，別喜歡上小白，他是我喜歡的?！蹦悴慌?。莫霄寧皺著眉把最后三個字刪除，再點擊發送鍵。倒不是覺得發出去會傷害到色狼大叔，只是對樹洞說你不配會覺得有點可笑，明明是不應該放在同一天平上的兩種情感。

    “欸，你這么說的話，我是不是也不能看他的身體了？（色地笑）”

    “？？？”莫霄寧臉色大變，捧起手機飛快地輸入：“你們不會要住一間吧？”

    “為什么不住一間？雙人間也挺省經費的，反正都是男的睡一床又沒什么?！?/br>
    “不準你們睡一起！”莫霄寧氣的打字都不利索了，我都沒和小白睡一起過，怎么這名義上的前輩就要乘著出差同住的機會揩油了！

    “而且夏天的話，應該會每天洗澡吧，我還能看見小白出浴呢～”

    要不是隔著物理上的距離，如果連著網絡能掐住對方，估計季晨這個不懷好心的色狼大叔已經被莫霄寧順著網線爬過來恁死個數回了。不過也因為僅僅是數字電波網絡語言的關系，季晨看似色心大發的話語背后有些沉沒的內心才沒有被他察覺。當然，可能就算告訴他，他也不會在意樹洞的心痛。

    “不準！”他只能氣急敗壞地發出這樣的消息，一時半會兒還沒緩過勁來。

    “不準！”

    “不準！”

    “不準不準不準不準不準不準！”

    似乎真戳到這小子痛筋了，季晨摸著下巴想了會怎么辦，看了眼自己洗完澡僅著一條浴巾的身體，忽然有了個絕佳的主意。

    “這樣吧，你給我看看你的身體，我就不看小白的?！奔境勘砬殁嵉剌斎胍痪?。這小子大概會怒罵自己一句色狼，然后就中止對話吧。這樣也好，不用讓他看到為了捍衛所愛之人如此癲狂的他。

    “……”

    “說話算話?！?/br>
    “（圖片）”

    看到那張青年脫下短袖顯露出的上半身圖片，季晨忽然笑了。

    “哎，說著玩兒，就是騙你張圖片，嘻嘻?！?/br>
    “？？？明明說好了的?！蹦鰧帤獾拈L按消息，把自己賭氣拍的照片撤回。

    “你撤回了沒用啊，我保存了～”

    “看不出來，你身材蠻好的噢～”

    “這張照片我可要細細觀摩～難得啊～”

    對面那色狼大叔還在不停地提起這張意外的照片，真的給莫霄寧差點鼻子氣歪。

    “你！”

    如果未來真的有可以順著網線爬過去打人的高科技，他希望現在就有一臺時光機能送過來，想狠狠地揍一頓炫耀來炫耀去哄騙了自己照片的色狼，那夸耀態度屬實欠K。也就他這么純潔無暇小白羊似的，看不出來對面是匹黑心大灰狼！

    大灰狼BB了一會，看小白羊不回復了，再說什么也屬于自討沒趣，不言不語地也拍了張自己裸露的上半身照片，權當補償給小家伙了。

    莫霄寧看都沒看那家伙發的圖，直接長按刪除，不想污了雙眼。

    “好啦好啦，我保證不看你家小白身體?！边@句話的威力強過那莫名其妙的自拍圖太多，頓時讓他多云轉晴。

    “你保證！”

    “嗯嗯，我保證?！?/br>
    莫霄寧這才消停下來，隨意扯了幾句閑話就借口有事離開聊天。季晨托著腦袋，憨憨地笑了起來。那白相臨，真就那么值得么？讓你不惜犧牲自我，也想要保護他？這問題的答案，季晨不敢想也不愿想。就假裝不在意好了，直到偽裝不下去，再選擇離開，也不失為一個成年人的成熟選擇。反正對于莫霄寧來說，他的不糾纏，也只會更好?；蛟S比起讓袒露自己受傷流血的內心，戴上只對鮮活身體感興趣的色色大叔面具，更是一種保護色吧。

    在這場漫無盡頭的追逐游戲里，他只能選擇賭一把。用自己的真心，去交換另一顆。盡管屬于他的幾率，很小很渺茫。不過，愛一下又會如何？人生這么短，做一點瘋狂的事情，去愛一個不愛的人，去記住那些關于愛的回憶，去唱一首關于愛情的歌。下一年，下一月，下一日，下一秒，他還會想著念著，曾經愛過。

    ——

    “你已經到了？”

    季晨把身后的雙肩包肩帶拉緊了一下，望向站在對面通道口微微笑著的青年。青年戴著頂橙色的棒球帽，閃耀星辰般的雙眼笑瞇成彎彎月牙兒，陽光透過頭頂玻璃穹頂灑在他從帽沿邊緣扎出的發梢，落在他晴空藍的夏季防曬衣上，邊上是帶著可愛小狗圖案的小型拉桿箱。

    見到季晨的身影，青年嘴角的笑意更勝，拉著小狗拉桿箱就奔了過來。

    “晨叔！跟我走吧?！?/br>
    被年輕人活力四射的動作撲倒的大叔還在發愣狀態，手掌就被拉起，落入另一只溫暖的手心。

    “售票處在這個方向哦?！卑紫嗯R回頭望了一眼季晨，光線穿過層層發絲的阻隔不偏不倚剛好照在他眼尾那枚精致的淚痣上。不知道為什么，季晨那時候忽然在想，為什么沒有喜歡他呢？偏偏不是他。

    “咳咳?！被厣襁^來的季晨故作深沉地咳嗽了兩下，不著痕跡地松開青年溫熱的手，又拽了拽自己的背包帶子，“走吧，我也看到了?！?/br>
    失去了與季晨連接的紐帶，白相臨好像忽然斷電的機器人，一下沉默了下來，只是默默跟在季晨的背后，那種明媚的活力也消失不見。

    直到坐上離開A市去往C市的綠皮火車，白相臨才又有一點精力，和季晨聊了一些關于旅行的趣事。季晨也沒想到這個小家伙看起來年紀不大，居然還獨自去過云貴川，爬過玉龍雪山，看過布達拉宮，路過山水桂林。如果有條件的話，季晨也想到處去轉轉，不用什么風景旅游勝地，只要能夠讓心靈得到休息，放飛平時壓抑的內心。但是總是缺了出發的條件，猶豫不決地未曾開始過。

    “晨叔你想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出發?！鼻嗄曜詈筮@樣說道，說了許多話語的他看起來有些疲憊，非常自然地順著重力的方向依靠在身邊的大叔肩頭。

    “……”季晨望著面帶疲倦的白相臨，想到談及旅游時眼睛閃閃發光的耀眼模樣，想要推開他的雙手就失去了力氣，任憑男孩溫柔的依賴。

    說好了不看身體的，我可沒有犯規。他心里默默念叨對莫霄寧的諾言。

    沒了聊天的伴侶，季晨過了一會也體會到舟車勞頓的辛勞，眼睛閉了起來，靠著座墊背椅就這樣靜靜地陷入休憩。

    白相臨醒來的時候，就感覺到季晨的腦袋搭在他的腦袋上，一高一低，行動的列車上兩人一直依偎在一起。明明不是什么談及親密的關系，他卻有點莫名的觸動。抬眸望向睡眠狀態的大叔，只見季晨的嘴角有道淺淺的褐色疤痕，形狀如新月。

    好像，吻起來會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