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黎還是準備去文化街看看能不能再見一次那小鬼。

    關元青一方面擔心他出事，另一方面，他剛和池黎和好，求到一個六分之一男友的位子，當然是想一直跟池黎待在一起，自然是跟著了。

    于是他們一起離開了體育器材倉庫這片區，這塊是真夠偏僻的，在學校的體育學院。

    兩人穿過大cao場，又橫穿了大半個校園，走了快半個小時才回到文化街。

    池黎都有點吃驚了：“原來隔得這么遠，你怎么做到把昏迷的我從這邊搬到體育學院的？”

    關元青摸了摸后頸，不好意思地道：“就抱著過去的，你好輕?！?/br>
    池黎：……

    001試圖刷點存在感，興致勃勃地描繪道：【他抱著你一路走過去，公主抱哦！高大帥氣的體育生公主抱一個昏迷著的漂亮男生，同性別做出這種曖昧動作，基情四射，超引人注目的，好多人都看著呢，你猜其他幾個人會不會知道？】

    池黎面無表情：【既然你這么說，那肯定是有人知道咯?！?/br>
    001道：【哎呀，被你看透了?！?/br>
    池黎擺出無所畏懼的表情：【知道就知道了唄，他能把我怎么樣？你們游戲這幾個攻略對象都是紙老虎，我才不怕?！?/br>
    001凝視他，看出他只是假裝自己不害怕，像是一只虛張聲勢以自保的小動物。

    他突然放柔了聲音，第一次用一種溫柔的語調對池黎說話：【你說得對，他不會把你怎樣的，疼你還來不及?！?/br>
    池黎有些愕然，身上都要長雞皮疙瘩了，哆哆嗦嗦地道：【一哥，你還是第一次這么說話?！?/br>
    001的內置預測程序發出了運算錯誤的警報，疑惑地問：【你不喜歡？】

    池黎說：【確實不大適應，你不是平常都陰陽怪氣的，我還以為你裝載了惡毒反派的語言數據庫?！?/br>
    【……】

    001有點酸。

    根據他對情緒值的檢測，池黎對二號自數據體柏修遠的好感度已經接近50了，而池黎對他，大概是負值。

    不，他才不是想要討池黎歡心！

    他是來報復的。

    001檢查了一遍自己的代碼，發現行為目標果然已經不知不覺間自己偏離了。

    原本設定的第一目標，從復仇變成了戀愛。

    001再一次將自己的第一目標修改成復仇。

    他是來報復池黎的。

    001又重復了一遍，像是在催眠自己。

    可是其他數據碎片明明已經背叛他了，001又怨念起來，為什么是他來當系統？

    一號現在還沒和池黎碰面，暫且不提，二號現在每天都和池黎抱在一起睡覺耶！

    001真想把這些自數據體的設定全更改掉，讓他們擺正自己的態度，別再做舔狗了。

    可惜他其實根本沒有更改游戲的權限。

    這個游戲是一號設計的，沒錯，一號成功困住了池黎，他是最大功臣，大家自然聽他指揮。

    但是明明就連破碎得比他還小的數據殘片8號它們，都能實際地進入游戲，為什么他卻只能旁觀！

    他是一個悲慘的7號，盡管擁有全部的記憶，卻是最為凄涼的存在，和一個監控沒什么區別。

    001簡直想咬手絹。

    他郁郁地再度離開游戲，去履行自己的職責，通過池黎的光腦，載入星網，又多加了幾層網絡屏障，加固之前他們設置好的防衛。

    ＊

    踏入文化街的那一刻，池黎忽然背后汗毛直立，有種被盯上的感覺。

    池黎左顧右盼，目光掃過街上的行人，掠過周圍一排排的店面與建筑，也沒有發覺有誰在看著他。

    而在他做出這種舉動后，那道視線似乎也消失了。

    池黎摸摸腦袋，不太確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怎么了？”關元青比他還緊張，渾身肌rou都繃緊了，“你看見那個了？”

    池黎連忙解釋道：“不是，我是感覺有人在偷看我，可能是我的錯覺?！?/br>
    關元青明白了，他想到不久前自己才盯著池黎把他綁架走，導致了池黎現在這么敏感，不由得十分慚愧。

    他低著頭，聲音弱弱的，試探一般，慢慢地伸出手指去勾池黎的手：

    “有我在，不會讓別人綁架你的，就算有人在窺視，你也不用怕?！?/br>
    池黎被他輕輕勾著手指搖晃，有點癢癢的，忍不住反手攥住他，看著他傻兮兮的樣子微微一笑。

    關元青看著他抿唇微笑時臉上甜甜的梨渦，看呆了，愣愣地被池黎拉著走。

    走了兩步，他才怯生生地把腦子的里的想法付諸行動——他湊到池黎面前，拉著他的手，親了親那小小的梨渦。

    他的唇擦過池黎的嘴角，軟軟地碰在臉上。

    池黎臉上泛紅，有些羞赧地推了他一下，卻也沒放開他的手。

    兩人就這么手牽手，走過這條藝術氣息濃郁的街道，兩邊墻面的涂鴉正好是很浪漫的風格，粉色白色交織在一起形成優雅的花紋，一連串的插圖講了一個溫柔的童話。

    “哇，他們一定是一對情侶吧？”

    “好般配好般配，高個子的一定是攻，太帥了吧！”

    “他男朋友也很好看啊，像個嬌貴的小少爺！”

    “是漂亮美人，我覺得不像什么少爺，感覺軟軟的很好欺負耶，脾氣一定很好的?！?/br>
    幾個女生忍不住偷偷看著他們，激動地交頭接耳，講著嘰嘰喳喳的悄悄話。

    池黎隱約聽到了漂亮和好欺負之類的，不禁紅了耳根，拉著關元青快步走了。

    踏進噴泉廣場，池黎就看到了那個小男孩。

    他還是蹲在同一個位置，低頭盯著地上磚雕的圖案。

    像是察覺到池黎的到來，小鬼突然抬起頭，轉過頭用黑琉璃一般的眼睛看著他。

    池黎便看了關元青一眼，用眼神示意他，他真的又看見了那孩子。

    關元青跟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卻看不見那個地方有任何人影鬼影。

    他可以和人一打三，卻不知道要怎么對付鬼怪，便有點慌張地握緊了池黎的手，整個人挨近他，胳膊和肩膀都碰在一起，黏著池黎走向那個地方。

    池黎走近小鬼。

    它雙手抱著腿，仰起頭看著池黎，微微歪頭，像是奇怪為什么他又到這個地方來了，精致的小臉雖然蒼白又沒有表情，依然顯得十分可愛。

    池黎也蹲下身，斟詞酌句地開口，放低了聲音：“我聽說，小朋友，你是在這里等人？”

    小男孩眨眨眼，點了點頭，如果忽略掉他是一個鬼，真是十足乖孩子的模樣。

    池黎用最溫和的語調問：“在等誰呀？”

    小男孩垂眼，下巴放在膝蓋上，顯得很失落：“朋友，他說過要永遠跟我在一起的?！?/br>
    他轉向噴泉廣場的中心，那些高高涌起的水幕：

    “他住的地方沒有噴泉，我給他找了無數的噴泉圖片，他說有一天要帶我去看真的噴泉，跟我一起看?！?/br>
    小男孩又轉過頭，死死盯著池黎，目光中多了幾分陰鶩，聲音帶著委屈、和偏執的恨意：

    “他騙我，現在只有我一個人在看，他根本沒有來找過我?！?/br>
    “騙子，”小男孩幽幽控訴，“我等了好久，好久……”

    怎么好像是他騙了小孩一樣，不要這樣對著他說嘛，池黎莫名被小男孩搞得很心虛：

    “可能是，可能是他遇到什么事情，所以沒有來？或者他根本不知道你在這里等他，你們有約好是在這個地點嗎？”

    小男孩變得有些瘋狂，他原本清脆好聽的童音變得嘶啞，像是一個成年人的聲音，低沉而喑啞，一個小男孩發出這種聲音，令人有些頭皮發麻。

    他怒吼著：“借口，都是借口！想找我的話，隨時可以，用它永遠可以找到我！12年了！根本就是忘了我！人類最喜歡騙人了！說好的永遠，隨隨便便就拋之腦后！”

    001唏噓不已，擱那兒背起了詩經：【士也罔極，二三其德，信誓旦旦，不思其反。真是古人的智慧啊，你說是吧？】

    池黎把這些話聽在耳中，腦子里似乎有根弦被撥動了一般，他的腦海里隱約浮現出一些噴泉的圖片，一句句電子音念誦的詩經如魔音般循環。

    他太陽xue那里的神經好像在抽動，一鼓一鼓得狂跳，心臟也跳得很快，頭暈目眩，眼前的景象出現了殘影，而后變成一片模糊的白茫茫。

    關元青眼疾手快地將軟倒的池黎抱在懷里，沒有讓他跌在地上。

    他不知道為什么池黎說了幾句話后就暈倒了，焦急地抱著他，喊他的名字：“池黎？池黎？你怎么了？！”

    001幾乎是和他同步地喊叫出聲，也是慌亂無比：【池黎？！】

    進入游戲這么久，還是第一次出現完全超出他掌控的事，001急得不行，他搞不清楚為什么池黎的意識體會有這種表現。

    在游戲里，池黎的“身體”機能上可是被他們設定成一直為最佳狀態的，連生病都不可能有！

    又怎么會暈倒呢？！

    小男孩還以為是自己做出恐怖的舉動把池黎嚇到昏迷了，連忙跑過來，毫無重量的身體撲在池黎懷里，差點哭出來，淚眼汪汪地拉著池黎的手叫他：“小黎！醒醒……對不起……我不怪你了……都是我的錯嗚嗚……”

    關元青不知道池黎是不是被鬼害了，他聽不見那個鬼的話，也看不見那個鬼，只聽見池黎對著空氣說了幾句話，人就暈倒了。

    他慌張了一會兒，只能想到找醫生。

    這種時候他考慮不了太多，也沒有什么吃醋的心思，從池黎的口袋里摸出手機，用池黎的指紋解鎖，打給了柏修遠。

    待柏修遠接起來后，關元青就立刻急切地說：“醫生！池黎暈倒了！怎么辦??！”

    “怎么回事？”柏修遠一貫沉著冷靜的聲音也一瞬間有些亂了方寸，“你們在哪？”

    關元青便把池黎在文化街噴泉廣場見鬼并昏迷前后的行為表現全說了一遍。

    柏修遠沉吟片刻，道：“你先找個地方把他安置好，最好是放在床上，比如酒店開個房也行，我現在就趕過去?！?/br>
    關元青應了一聲，電話就被掛斷了。

    他看了眼周圍，后知后覺地想到，文化街附近并沒有酒店。

    關元青看著池黎手機上聯系人那幾個情敵，想了一下，豁出去了。

    他都找過柏修遠了，再找一個也沒什么，都是為了池黎好！

    關元青如此安慰了一下自己，又打給了溫逸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