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師尊……”

    沈顧懷昏迷之后嚇得寧未昭馬不停蹄就把燼找來給他醫治。

    可結果出乎他意料。

    燼在沈顧懷身上發現了一個殘留的封印，是用來清除記憶的。

    也就是說之前沈顧懷不記得他只是因為他的記憶被封印了，不是真的忘了他！

    還來不及高興，燼就告訴他第二件事。

    “若你想要他活命，就得想辦法打開他的心結?！焙诤傃壑橐晦D，折扇擋住自己半張臉，“不如你趁他還活著多用幾次，也不算虧本了？”

    沈顧懷郁結于胸道心有瑕，再加上之前的魔氣入體，再這樣下去他會靈氣潰散而亡。

    他會因為什么事情郁結于胸顯而易見。

    無非是因為他寧未昭將人囚禁起來，明知道他在意但還是為了一己私欲強迫他罔顧人倫。

    寧未昭眼睛通紅，垂在身側的手握拳，指甲狠狠扎進掌心。

    “我明白?！?/br>
    ……

    “你醒啦？”

    沈顧懷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轉移到了另一間宮室，方才說話的人正是被寧未昭留下照顧病人的燼。

    “阿昭讓我來照顧你的身體，在你恢復之前大概會經?？吹轿伊??！?/br>
    說話這人雖然看起來文弱但實際卻很危險，但他身上并沒有什么惡意。

    沈顧懷斂眸，“有勞了?！?/br>
    “客氣了，”燼收拾著自己的瓶瓶罐罐，“你可以放心修養，阿昭已經決定放過你了?！?/br>
    清和仙君恍若未聞，只是睫毛蝶翼似的輕顫，“是嗎?！?/br>
    “當然，”燼把整理好的東西都放在桌面上，轉過身來“我跟他說，如果他再強留著你，你的命就保不住了?！?/br>
    黑狐貍盯著沈顧懷的眼神中說不出有什么特別的意味，“看看，他竟然還是選保你的命?！?/br>
    沈顧懷能聽懂這個魔特意強調了“還是”，就算他記憶恢復了，怎么還是感覺自己有很多事情搞不清楚。

    “明明都已經墮魔了，偏偏還是選委屈自己，真是令人稱贊的偉大愛情啊?！?/br>
    “當年仙君一劍斷魔域，如今魔域封閉誰也出不去，阿昭說仙君放心在這里住下，他絕不會再來打擾你了，直到他想出辦法送你出去?！?/br>
    燼把藥物用量寫好一同放在藥箱中，“還請仙君按時服藥，等藥用完了我會再來?！?/br>
    “不知醫者如何稱呼？”在那魔離開之前沈顧懷發問。

    “醫者不敢當，單名一個燼字，灰燼的燼?！?/br>
    沈顧懷躊躇一瞬，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敢問寧未昭與閣下有何聯系？”

    “嗤，”燼垂眸輕笑，又煩惱似的蹙了蹙眉尖，“唔……我大概是阿昭在魔域最信任的魔吧?！?/br>
    沈顧懷下意識一愣。

    沖著沈顧懷微笑點頭，燼離開去找寧未昭復命。

    只留下清和仙君一個人的宮室終于恢復了安靜，也讓沈顧懷能稍微思考一下目前的狀況。

    原本的記憶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燼的話又帶來了新的謎團。

    燼竟然不稱尊上而是直喚阿昭，看來應當是關系親密。

    而且……燼說寧未昭最信任他。

    沈顧懷下意識抿唇，忽略心里那點兒莫名其妙的情緒。

    他現在已經知道了在寧未昭入魔被被逐出師門后不知怎么進到了三百年前被他封印的魔域，并且一統魔域成為唯一的魔尊。

    他是什么時候流落魔域的？當年寧未昭擁有魔域血脈的事情暴露，前不久又正好走火入魔，不知怎么竟渾身魔氣纏繞。

    恰逢沈顧懷當時剛被罰過身上帶了傷，仙門長老弟子眾多，僅憑他一人之力無法為寧未昭開脫，便假意將人逐出師門打落天罡崖囚禁受罰。

    沈顧懷原本是想等仙門眾人退散后，他再悄悄把寧未昭放走，也算保全愛徒一條性命。

    可誰知出了岔子。

    應是他做錯了，沈顧懷想，當年應是他做錯了。他清楚地記得被打落天罡崖之前，寧未昭都沒有選擇墮魔。

    如果不是他做錯了，寧未昭也許根本不至于淪落至此。

    是我對不起他。

    沈顧懷原本正打坐調息，思及此不由得心緒翻涌、靈力紊亂，鮮血再次順著嘴角溢出。

    那孩子在天罡崖底都經歷了些什么呢？他在魔域又經歷了些什么？

    他一定吃了很多苦，或許他曾經一次次面臨生命的威脅。

    在他最需要師尊的時候，我卻不在。

    甚至，是他最信任的師尊親手把他打落天罡崖的！

    沈顧懷躺在床榻上盯著某個繁復的花紋出神，這是他第一次沒有修煉，反而有些無所事事地躺著。

    寧未昭……心里一定很恨他吧。

    甚至一閉上眼，沈顧懷就能想起當時的場景。

    當年還略顯稚嫩的白衣青年跪伏在地攥著他的衣角不放，通紅著眼顫抖著聲音，“師尊，昭兒好疼?！?/br>
    沈顧懷久違地察覺到自己心里揪著生疼，那是他傾盡心血養大的孩子啊。

    更何況，他根本沒有自己說的那樣大義凜然……心底到底存了什么念頭，他直到現在才徹底清楚，可他是有理智的。

    他揮劍割袍，用袖風將人推遠然后劈出一劍。

    他的昭兒像只折了翼的白蝴蝶，輕飄飄地跌落山崖。

    愧疚充斥在清和仙君的心中，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靈力在加速流失，憑他現在的心智，就算定霄劍還在身邊，也再無法使用了。

    與他并肩作戰的老伙計，竟然是以這種狼狽的方式告別。

    心智不堅者，不得修劍道。

    他道心已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