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辦公室電腦前看到信息時，顧念東對著手機傻笑了出來。

    側后方的韓飛看到他這傻樣，忍不住團了個紙團丟向他的腦袋。

    “誰！誰丟我！”顧念東拿了紙團，向后面的三人興師問罪，韓飛端坐著，手指指向安槐。

    然后這個紙團就原路返回到了韓飛桌子上。

    “有病?！?/br>
    “你才有病。東哥，你這是怎么了？從下午開始就見你對著手機犯傻。你網戀了？”

    “什么網戀啊?！背逃⒍酥R克杯散步到了飲水機前，順帶著把中央空調調高了一度，“他明顯是和蘇琪在聊天。上次喝酒時候就看出來了，這小子看上人家蘇琪了?！?/br>
    “不會吧。東哥，你真打算當這個冤大頭，接了蘇琪這個盤？”韓飛伸了個懶腰，斜靠著座椅，“你跟陳淼才分手幾個月？上一段戀情尸骨未寒，就這樣開啟下一段了？你夠可以的?！?/br>
    “…我說，咱能以后別提陳淼了么？我跟她已經翻篇了，干嘛走到哪都要提這個無關人士?！?/br>
    安槐一直是支持顧念東承擔責任的，他此刻覺得欣慰：“那就說說有關的。東哥，你和蘇琪如何安排的？正好大家累了一晚了，我去叫幾份冰粉，吃著聊著，換換腦子?！?/br>
    就著甜品，顧念東滿面春風地把與蘇琪同居的事說了出來，而且還講了一些將來的計劃。

    工作室里頓時彌散了戀愛的酸臭氣息。

    韓飛說：“我靠，領證！東哥，你要和蘇琪領證？你想好啦？”

    “必然的。我喜歡他，他懷著我的崽，我們都住一塊了，為毛不領?！?/br>
    程英把自己那份的葡萄干都挑出來給了安槐吃，一邊挑著一邊說：“你喜歡他，那他喜歡你嗎？”

    顧念東掃過在坐各位每個人的雙眼，最后霜打茄子蔫巴地回答：“不喜歡。他好像都不想看見我?！?/br>
    “那他知道你喜歡他嗎?！?/br>
    “這…我不知道。我也不希望他知道，因為他不喜歡我的?！?/br>
    “…這下成普信男了?！表n飛憐憫地說，“東哥，要追蘇琪這種骨灰級別的死傲嬌，你可得好好下功夫?！?/br>
    安槐安慰他：“別灰心。我想按著蘇琪的性格，如果他一點不喜歡你，是不太可能答應和你同居，還要和你一起養娃的?！?/br>
    程英立刻跟風：“同意。蘇琪這人，大學時候對待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誒，說起來，念東，你是啥時候喜歡上蘇琪的？不會就是那晚419吧？”

    肯定不是。顧念東直接否定。但是具體在大學時的哪一天，他也不確定了。他和蘇琪之間經歷過太多事情了。誰知道這些點滴的日常中哪一件事讓愛情的砝碼落到了他這架生銹的天平上了呢？

    工作室的幾個哥們通了氣兒，都表了態，如果顧念東真的考慮好了，那哥幾個肯定支持。

    輕聲輕腳地回到家時，家中燈都是關著的，唯有客廳有一臺插燈亮著。借著燈光，顧念東看到桌子上放著幾塊山楂糕。

    一個字條貼在旁邊，上書：「這種好吃。以后就買這個，不要其他的，亂花錢?！?/br>
    懂事起來比誰都懂事，可鬧起來情緒，又讓顧念東招架不住。這個蘇琪，真是讓人難以捉摸。

    他走向主臥的房門，壓下門把手，還好，蘇琪沒有反鎖房門。

    昨晚他也是這樣偷偷溜進蘇琪的房間，給他蓋被子的。這么大的人了，晚上睡覺還會蹬被子，而且蹬得很徹底，把一整個被面踹到地上的那種。

    睡著時也還是那么有攻擊性…真難想象像蘇琪這樣的人，居然像只小狐貍一樣，和顧念東春宵一夜過。

    還好，被子還罩著他的身體。借著屋外的清輝，顧念東看到了月光下蘇琪的臉。

    他在臉紅。顧念東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剮蹭他的臉頰和嘴唇，很柔軟。

    顧念東咽了下口水，他沒怎么糾結，還是做出了這個決定。他跪到了地上，偷偷地靠近蘇琪的嘴唇。但很不湊巧，蘇琪的臉是完全側著的，讓顧念東無論如何調整腦袋的角度，也無法把這個見不得光的吻，抵給蘇琪。

    “嗯…小江…”

    沉睡的人突然用氣音吐出幾個含糊的音節。顧念東這下徹底放棄了，他還是擔心蘇琪隨時會醒過來。讓他發現自己偷親他，那自己基本上不會有全尸留下了。

    小江。有多久沒聽過這個名字了。退出蘇琪房間后顧念東默默想，自打和蘇琪鬧掰之后，他再也沒去秋豐路的土坯房中探望過江阿姨和小江。

    也不知這對可憐的母子現在如何了。小江，還是纏綿病榻嗎？

    次臥里本是有陳淼的信息素的味道，現在已經消散殆盡，取而代之的是顧念東自己的信息素的花香。當他換上那件粉紅的睡衣，身體砸向床鋪時，他不由得想起了安槐的鼓舞。

    也許蘇琪對自己真的有一點點喜歡，也說不準呢。他的確是個嘴硬心軟的人。

    那碗冰粉發揮了效力，顧念東成功地失眠了。又是午夜兩點半，翻來覆去一睜眼，就看到了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

    想了想，他閑來無聊，把微信上蘇琪的備注改成了“老婆”，又順便給蘇琪回了那條短信，很簡短的幾個字，加上一個表情。

    「晚安，蘇琪。（=￣?ρ￣=）?..zzZZ」

    “干！為什么睡不著…”手機被扔到一邊，鍥而不舍的顧念東決定換個姿勢繼續和失眠癥死磕到底。

    手機屏幕卻突然亮了起來。

    居然是蘇琪發來的回復。顧念東看了看黑暗的四周，有點脊背發涼。

    「不是跟你講了嗎？不要發這種弱智的小表情和顏文字！」

    顧：「你沒睡嗎？（っ，－，）╮=??????」

    蘇：「你以為呢？不然現在是鬼在和你聊天？午夜兩點半哦～」

    顧：「你為什么還沒睡？是不舒服嗎？」

    蘇：「我睡眠質量差，經常醒過來。剛剛是口渴了?！?/br>
    顧：「你等著，我去給你倒水?！?/br>
    蘇：「喂！不要??！我不想大晚上了還要看到你??！另外，不要在午夜兩點半隨意出門，咱家的窄廊，有不干凈的東西等著你…」

    這句話讓顧念東渾身上下蒙了一層雞皮疙瘩。他又突然有點想尿尿，可是被蘇琪這么一說，完全不敢上廁所去了。

    蘇：「喂。怎么著，這就把你嚇怕了？你怕鬼？」

    顧：「是有那么一點點怕這玩意…」

    蘇：「哈哈！要不要聽我給你講鬼故事？我有好多好多可以講給你。你有沒有在午夜十二點，對著廁所鏡子削過蘋果…」

    ……

    是在凌晨四點多，顧念東被蘇琪接二連三的鬼故事嚇暈了過去。七點時又被設定好的鬧鐘吵醒。只睡了兩個多小時，無與倫比的一晚！

    當他頂著黑眼圈到廚房給蘇琪準備早餐時，發現蘇琪已經坐在餐桌前了。

    “…早。你起那么早干嘛？不困嗎？”

    蘇琪說：“我昨晚睡得很香，所以今天起得早，自然醒?！?/br>
    顧念東不得其解：“香？我們昨晚可在手機上聊到四點多呢?！?/br>
    蘇琪皺了眉頭，懷疑地望著顧念東：“你做什么夢呢？我昨晚一覺睡到大天亮，誰會跟你聊??？”

    …

    顧念東的瞳孔逐漸放大了。他拿出手機，看著微信上給蘇琪的消息往來：“…別開玩笑啊，蘇琪，我們昨晚明明從兩點半聊到四點四十七分的?！?/br>
    蘇琪眨了眨眼睛：“你神經病吧?！倍竽贸鲎约旱氖謾C，顯示出和顧念東的聊天記錄：“昨晚我哪有和你說過話？最晚的一條就是我祝你晚安啊。我閑的沒事了大晚上不睡覺和你聊天？”

    “…我？”顧念東突然間僵硬了，“那昨晚上和我聊天的，是誰…”

    他絕望地看著微信上同“這個”蘇琪的聊天，“他”還說過一句話：「不然現在是鬼在和你聊天？」

    “鬼?。。?！”顧念東把手機丟到了一邊，將桌前的蘇琪抱到了懷里，“咱家有鬼，有鬼。他，他他他昨晚，借用你的手機，和我聊了兩個多小時…蘇琪，有鬼…它，它一定就在這房子的哪個地方盯著我們。它昨天肯定進了你的屋。不行，我不能讓它傷害到你，不能…”

    “我靠，你…”蘇琪奮力掙脫著，手推著顧念東的肩膀卻推不開他，再看他的臉，頭冒冷汗，眼白中滿滿的血絲，聲音跟著下巴頦一起顫抖，臉都嚇白了。

    這個玩笑開大了。蘇琪后悔，急忙溫柔地安撫著他：“乖，聽我說聽我說，我騙你的，我沒想到你膽子小成這樣。昨晚是我跟你聊天來著，我就是想嚇唬你，才把微信上和你的聊天記錄刪掉了。真的！你要不信，你看我手機，我四點的時候還見縫插針地發了條微博呢?！?/br>
    蘇琪縮著胳膊，把微博界面展示給了顧念東。但他被嚇透了，仍然死死地抱著蘇琪不放手，失了神一樣喃喃自語：“有鬼，不要傷害蘇琪，有鬼…你有什么事就沖我來，不要傷害蘇琪！這是我老婆！不行蘇琪，我們今天搬出去住吧，住酒店。我要去請老道，來家里驅鬼…”

    “我去…沒見過你這么迷信的。這都什么跟什么??！”蘇琪抱著顧念東的后腦勺，疼愛得像待著一個孩子，“真的是我，念東。沒鬼，你信我?！@樣吧，你要是真的害怕，你今晚跟我睡一塊行嗎？有我在你身邊，你不用怕了吧？嗯？”

    顧念東這才止了瑟抖，他緩緩放開了蘇琪，但眼睛還是警惕地盯著房間的角落。

    “我，我要跟你睡一起，這樣，鬼就會來找我了。我不會，不會讓他傷害你的?！?/br>
    “…好好好。找你，找你啊。別怕了別怕了，快去做飯吧?！?/br>
    顧念東聽了蘇琪的話，向廚房進發，卻還如驚弓之鳥一般，抱著肩膀，喘著氣走進了廚房里。

    蘇琪無語地坐了下去。他怎么都沒想到，一個搞怪的玩笑，會讓這個身高一米八的alpha嚇破了膽。他昨晚的確是在兩點多時醒來，肚子里酸酸的，就睡不著了。恰好看到顧念東的信息發來，就有一嘴沒一嘴地聊了起來。

    蘇琪想起大學時，顧念東似乎就很怕黑，不太敢一個人走夜路。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弱點吧。也許對于顧念東來講，他就是害怕這些鬼神之說呢？更何況，他剛剛一口一個“不要傷害蘇琪”，這明顯是為了自己，他才會緊張成這個德行。

    “真是個大傻瓜，唯一一點做的好的，是他真的很關心我…”蘇琪在心里想。

    早餐換了樣，是芹菜餡包子和南瓜粥。蘇琪看顧念東形容憔悴，頭發蓬亂，更加后悔昨晚自己任性的舉動。他忘記了顧念東每天要工作那么久，這樣子每天只能休息兩個多小時，身體怎么受得了？

    “那個…”蘇琪拿著包子，追著顧念東到了廊邊的衛浴，盯著他呆呆地刷牙的背影，“要不你今天請個假，補個覺？YC那邊允許嗎？”

    顧念東把滿嘴泡沫吐到洗臉池中，回過頭來看著蘇琪：“今天我走了，你要答應我，給我發消息。我必須確定你沒事?！?/br>
    “行。我發，我發。你真的行嗎？昨晚睡了那兩個半小時，真不怕猝死？”

    “我今天晚上，盡量早點回家。我放不下你?！?/br>
    隨意塞了幾口飯后，顧念東背著背包走了。臨走時，他又抱了蘇琪一下。

    “誒誒誒——你干嘛，耍流氓是吧？”

    “我要讓你身上沾點我的陽氣，這樣鬼就不會纏著你了?！?/br>
    “…行啦。我求你了大哥，別婆婆mama了，你再不走遲到了?！?/br>
    出了門進去電梯，顧念東對著反光墻簡單打理了幾下劉海和衣領，往酸澀的雙眼中點了幾滴抗疲勞眼藥水。出電梯時，他不由自主地做出來了偶像C羅的經典慶祝跳躍的動作。

    “計劃通。這一晚上失的眠值了！”

    在五樓窗戶處居高臨下，看著樓下的顧念東樂得蹦起來的蘇琪偷著笑了笑。

    “傻子，想和我睡一塊就直說嘛，我又不會一直不同意，還在我面前玩這種套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