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還要這樣子，抱我多久??？”

    “啊…抱歉，我，這個這個，一時沒忍住?！鳖櫮顤|慌忙松開蘇琪，看到蘇琪滿臉通紅，心想是自己摟抱得太用力了。

    “你的臉消腫了不少?！碧K琪把毛巾展開蓋在顧念東頭上，“自己擦吧?！?/br>
    毛巾的小角貼在鼻梁上，嗅覺還沒有完全復原的顧念東才嗅到了一絲極淡的橙香，他把濕毛巾從頭上取下拿在手上，看到毛巾邊緣標簽上的小狗圖標，忍不住笑了出來。

    蘇琪還會用這么可愛的毛巾啊。

    “笑屁笑，辣椒水把你腦子噴傻掉了？”

    “這毛巾是你的嗎？很香?！?/br>
    “你管呢？”蘇琪走到冰箱前，于冷藏室拿出了一盒酸奶，“我的擦腳巾，拿來給你擦臉的，抬舉你了?！?/br>
    酸奶被放在顧念東座位前的桌面上，已經開了蓋，“吃了吧，能讓你嗓子好受點?！?/br>
    二人相對而坐，等待顧念東完全緩解，視力恢復才開始商量主題事件——如何共同養娃。

    這個主題事件，顧念東自己都是心里沒底的。他也就是在來到蘇琪家里的路上決定要認下這個孩子，讓這個孩子平安出生，長大?？墒蔷唧w該做什么，怎么做，他心里并沒有一點頭緒。

    所以兩個人相顧無言，怠機了一陣。

    “那啥，說實話，我也沒什么主意要做啥，畢竟我頭一次當爸爸…”

    還以為他會有什么完整周密的合同或是大計劃呢，誰成想這家伙也不過是口號喊得響亮。

    蘇琪覺得他矯情，“你頭一次當爸爸，我還頭一次做人呢…而且還是雙性人?！?/br>
    “哦對了，你是雙性人的事我沒對任何人講，你放心。嗯?！鳖櫮顤|說完抿了抿嘴，結果腫得像香腸一樣的嘴唇受了壓力，疼得他捂住了嘴。

    “哦。算你有良心?！x謝?！?/br>
    “你一直一個人住，不覺得孤獨嗎？”

    “我為什么要孤獨??？一個人住挺好的。我不希望任何人闖進我的生活里?！?/br>
    客廳的燈不解風情地閃了兩下，正是夜晚使用空調的高頻期，電壓不穩。燈管的斷斷續續的電流音讓蘇琪有些尷尬。

    進入蘇琪家門的一刻，顧念東就注意到這間房子的窄小，雖說家具齊全，卻能在許多細節處顯示出陳舊感，只有一個小客廳，和臥室廚房的連接處活動伸展都是問題。他不是不食人間煙火，能夠說出“何不食rou糜”的笨蛋，自然知道蘇琪蝸居租住于這種小地方，肯定是為了省錢。

    他生活應該挺拮據的，這么悶熱的夜晚也不開空調，便能看出來了。

    但是讓一個懷孕的人獨居在這種地方，實在是受委屈，而且這附近的治安狀況一般，顧念東不禁擔心起蘇琪平日的安全來。他余光偷偷瞥了眼蘇琪，對方正兩只手夾在桌子上，托著下巴，眼睛望向床外整齊排列的樓棟，不知在想些什么。

    要不要就從住所說起呢？

    “嗯…我有個想法，你看行不行，我，我想在你懷孕期間照顧你。因為我多少也知道一些雙性人懷孕的事情，比別的人要麻煩許多，你身邊需要一個能顧及你身體的人。所以…我希望你能去我家住?！?/br>
    蘇琪的表情從平靜一點點變得驚訝。

    “你開什么玩笑！我，我為什么要和你住一起??！我們倆就是陌生人的關系，住一起，不成了非法同居了嗎？”

    “這怎么能叫非法同居?！鳖櫮顤|用毛巾擦拭脖頸，“你懷孕了，孩子是我的，讓你住我家我方便照顧你，很合理啊?！?/br>
    “那也不行?！碧K琪煩悶地扭過身，說出一句酸溜溜的話，“你有家室的，我憑空擠進去，讓你老婆怎么辦。三個人住一起，多難堪…你老婆知道你突然多了個孩子的事嗎？”

    “蛤？”顧念東把頭湊到蘇琪肩旁，“家室？我老婆？我哪來的老婆？我現在單身的，要不然我要你和我住一起干嘛?！?/br>
    說得好像要蘇琪住過去是給他當老婆一樣。

    蘇琪不由自主地把自己坐的板凳挪遠了一點。不過他也驚訝，顧念東居然沒有和陳淼在一起，他還以為按著他們兩個如膠似漆的程度，老早就該扯證結婚了呢。

    知道顧念東還是single，蘇琪居然有些安慰。不過他沒把這種情緒表達出來。

    “我和你住一起又能怎么樣？你能養我啊?！?/br>
    顧念東突然間從高腳凳上跳下，眼神堅毅地望著蘇琪的側臉，一只手拉起蘇琪的肘窩，如同對著心愛的人告白似的，深情款款。

    “就是我養你啊。你住在我家，我照顧你的起居，給你做飯，陪你去醫院。你現在才一個月，不覺得自己住有什么困難，等到五個月之后就必須有人陪著你照顧你，肯定要在我家才方便啊。你一個人在西斯楽，我不放心你，這里環境太差了?！?/br>
    說得很在理，這也是蘇琪這一個月總擔心的問題。他不怕懷孕辛苦，只是從頭到尾只有一個人，如果遇到棘手的問題，必然會力不從心。沒懷孕的時候，獨自承擔生活的重擔就足夠讓他累到無暇喘息，更不要提懷了孕。

    而且顧念東的語氣十分誠懇，他已經努力把兩顆腫成核桃的眼睛睜大，模樣又可憐又可笑。

    “你，認真的？”

    “當然。就等你愿意，我希望我可以陪著你，我不開玩笑?！?/br>
    “我不需要你陪我。你就會給我添堵，一遇到你，我就沒好事兒?！?/br>
    “…別那么記仇嘛。我真心實意的，而且我都被你破相了，要是真毀容了，你可得對我負責?！?/br>
    “負你個頭?！碧K琪從椅子上跳下，拿出那瓶防狼噴霧使勁搖了搖，“這玩意還真好使，以后和你住一塊，看你不爽了我就噴你?！?/br>
    “你也太狠毒了吧，我…”顧念東突然睜大了腫成三角形的眼睛，“等等，蘇琪，你是說，你愿意和我同居…不是不是，是愿意和我一起住了？”

    蘇琪假裝不在乎地說：“嗯。你都這么求我了，那我就委屈了自己跟你住唄。不過我丑話說前頭，我不要你養我，不會白住你家，更不會白吃白喝，每個月會付你房租水電生活費，一分錢不會欠你的。雖說是同居，但我們有明確的生活界限，除了孩子之外的事，全部各過各的，互不干預?！?/br>
    能答應搬來自己家住已經讓顧念東覺得歡喜，雖然他心里不想計較那么多，不過口頭上也就先允諾了蘇琪的要求。顧念東知道他很好面子，就算拒絕，他也會堅持到底的。

    “那么，什么時候搬去我家？我時刻準備著。我覺得越早越好，你可以早點來適應新環境?！?/br>
    蘇琪的眼珠機靈地轉了轉，“明天唄。我這兩天請了假，你不嫌麻煩，就明天上午接我過去。我今天一晚上就可以把東西收拾好?！?/br>
    一晚上，這么快的嗎？顧念東打量了一下客廳里堆放的物品，一晚上就能收好，那他東西也太少了點。他還是像從前那樣子朗利，從不拖泥帶水。

    蘇琪變化很小，現在仔細看看，和四年前大學畢業時沒有特別大的分別，容顏依舊，性格還是那么要強，還有很多別的，他還是愛穿素色的衣服，和他白皙的皮膚相襯，他流眼淚時會先抬一下眼，不愿讓淚珠落出來。以及他罵自己時的聲音，還是很嬌，即使說出再難聽的話，也顯得可愛而不蠻橫。

    四年的時光里，很多東西都已經變質了。理想，熱愛，純凈的心，獨特干凈的學生氣質，早就在社會里被蹉跎殆盡，但蘇琪還是像回憶中那樣一塵不染，熠熠閃光。

    顧念東答應了蘇琪。他有意想同蘇琪多待一會兒。西斯楽離他的住處很遠，他有點得便宜賣乖地請求蘇琪，今晚可否留下來過夜。

    而蘇琪是沒理由拒絕的，如他說的，這個臭男人已經被自己毀容了?，F下也已經是午夜，他不應該再趕人走。

    “你樂意留就留，但是我今晚要收拾東西，你只能睡沙發，被吵醒了我不負責。而且我命令你和我保持距離，否則我辣椒水噴死你！”

    說完就回了房開始收衣服，顧念東又屁顛屁顛地追上去問能不能用浴室。

    “你怎么那么多事，你…”蘇琪走近時，分明問到了米蘭花香的，趕忙剎車往后退了退，捂著鼻子說，“你快洗，臭死了，讓人以為你從化糞池過來的?！?/br>
    顧念東抬手聞了聞自己的肩膀，“有那么臭么？我吃的燒烤啊?！?/br>
    臥室門“砰”的一聲關上，落鎖聲響起，震出一陣氣流撲在顧念東臉上。顧念東意識到還有一件一直以來沒變的事：

    好吧，蘇琪還和四年前一樣嫌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