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學的第一場雨，在十月中旬。中午放學的時候，天空陰沉沉的，沒等程樂走到樓下，狂風就攜著暴雨而來，教學樓里面還有點悶熱，可一走到廊下，撲面而來的雨滴涼爽中帶一絲冷意。

    程樂穿的襯衫，倒是不冷，旁邊幾個他的同班女同學穿著短裙，被風一吹，擠在一處叫冷。這么大的雨，是沒辦法硬走的。女生中有一個人叫男朋友送傘來，細心地　數了人數，又問程樂需不需要。

    程樂禮貌地道了謝，然后說：“有人來接我?！?/br>
    女生點頭，幾個人對視一眼，都是掩不住的好奇。程樂住混寢，跟班里同學關系平平淡淡，可是女生們下意識對他有好感，無關男女的感情，只是覺得他好像小動物一樣招人喜歡。和他說什么話都認真聆聽，認真的回應。所以她們更加好奇對于程樂來說，可以拜托在下雨的時候來接送的人是什么樣子的。

    大雨中，蘇懿明撐著傘來了，看到走廊上等待著的程樂，腳步加快幾分。程樂也看到他了，但目光先落到了對方被雨打濕的褲子，他有些后悔，覺得應該阻止蘇懿明來的。

    蘇懿明卻先看到了程樂微微濕了的額發，程樂身子弱，容易生病，他皺了皺眉，到了跟前，先替程樂擦了擦臉上的水。

    程樂乖乖地任他動作，但是余光注意到了大家的視線，有些不自在，于是只小聲地問：“你從宿舍來的嗎，褲腳都濕透了……”

    蘇懿明收回手，低頭看了一眼，淡淡道：“沒事?！辈幌朐谕饷娴R，于是程樂轉身和旁邊望著他們二人發呆的同學告別，想了想，又把多余的一把傘遞給女生中的一個人。然后走進傘下，蘇懿明伸手攬過他的肩膀，擠在一起走路。幾個女生目目相覷，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蘇懿明優越的長相，可更多的注意力還是被二人親密的相處所吸引，　似乎有哪里怪怪的。

    程樂一無所知，這場雨來勢洶洶，等他們回到宿舍，程樂褲子也濕了大半。他們開學來的很遲，只趕得上住混寢，但是陰差陽錯住在一起，和他們一起的兩個學長已經大三，一個出去住了，一個長年累月地跑出去旅游寫生，說是四人間，卻幾乎成了他們的二人世界。

    蘇懿明把傘撐起來放在陽臺，程樂把門關上，剛把濕透的鞋換掉，就感覺被一股熱源包裹住，他回頭，蘇懿明從背后環抱住他。夏日一樣的暴雨覆蓋住了天幕，拉了一半窗簾的室內很昏暗，只有程樂桌前的小夜燈開著，灰蒙蒙的光線下，映出他們相擁的身影。

    “下午有課嗎？”蘇懿明親吻他的耳朵，頗有些懶散地問道。

    程樂有些癢，不自覺聳了聳脖子，然后低聲反駁道：“你不是知道嗎？”

    蘇懿明聲音似乎帶了點疑問，好像故意一樣地反問他：“我知道嗎？”

    程樂被他逗笑了，轉過身子摟住對方肩膀接吻，窗外大雨傾盆，室內卻醞釀著一場溫存的情事。程樂趴在枕頭上喘息，被子只堪堪遮住腰臀，露出大片美好光潔的脊背。蘇懿明在他肩頭落下一個親吻，而后起身下床，問他晚飯要吃什么。

    程樂從枕頭下摸出手機，發覺已經快下午六點了，肚子遲鈍地開始抗議，但程樂很累，臉埋進枕頭里，半天才道：“隨便?！?/br>
    蘇懿明衣服穿好，又把被子拉上來替他蓋上，摸了摸他的頭發，然后問：“三樓那家粥？”

    程樂“嗯”了一聲，又抬起頭，要一個吻。

    結果雨勢在蘇懿明出去之后又大起來，程樂睡的迷迷糊糊，聽到外面下雨的聲音，揉了揉眼睛坐起來，才發現蘇懿明還沒回來。隨手從凳子上拽了件衣服，他從床上下來，陽臺的門一打開，才曉得外頭劈天蓋地的雨下的有多大，程樂幾乎看不見樓下是否有人影，他有些擔心，摸出　手機給蘇懿明打電話。

    但蘇懿明卻不許他去接，要他再去睡一會。程樂聽話，卻也睡不著了，只能坐在書桌前盯著課本發呆。

    程樂在人生的前十八年，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考上這所大學。他覺得如果沒有蘇懿明，哪怕有高三那些個拼搏的日日夜夜，他應該也很難實現。蘇懿明學了法律，這是他一直以來定好的方向。程樂學了新傳，這是他和父母以及蘇懿明商量之后的結果，他們都覺得程樂纖細而敏感，善于去捕捉一些被忽視的細節。

    程旭和蘇溪在他拿到錄取通知書之后，很認真地和他聊了一次，是關于他的體質。他出生時是比較少見的雙性體質，可醫生說不影響健康之后，程旭夫妻便從來沒有過別的想法。他們也有過瘋狂追求自由和自我的階段，受過良好的教育，并不覺得有什么不正常。硬要說的話，他們覺得程樂是上天特殊賜予的寶貝，所以才會有額外的禮物。

    但是程樂的一生始終要他自己來過，所以他們送程樂的大學禮物是一筆手術費，而拿筆錢最終用往何處，是他的自由。

    程樂在父母充滿愛意和尊重的目光下濕了眼眶，他沉默良久，告訴了父母他喜歡的人是男孩，也不想做任何改變。

    未曾想過，程旭和蘇溪的目光中并沒有責怪，程旭像當年一樣，認真和他說，他可以喜歡任何的人，而蘇溪拉著他的手，和他眨眼睛，問是不是蘇懿明。他一臉驚訝，卻見蘇溪得意道，早就高考前的那個夜晚，就撞見了他和蘇懿明接吻。

    他尷尬又高興，未曾想過他的出柜這么的順利。但是哪怕知道了蘇懿明不介意他的身體，蘇溪還是對他叮囑許多。程樂知道，他的父母是在尊重平等地愛著自己。

    門被打開，也帶進來一片潮濕水汽，他仰起頭，看到蘇懿明回來了，衣服濕了大半，可粥還是溫熱的，程樂笑了，起身替他拿毛巾，又推著人進浴室洗澡。他小口地喝著蘇懿明打回來的粥，不自覺地笑，好像他已經可以從現在看到以后的日日夜夜了。

    因為暴雨，第二天停課一天。學長照舊沒回來，他們把門反鎖，拉上窗簾，暖黃色的臺燈燈光下，程樂坐在蘇懿明的懷里看電影。

    是一部時空穿越類的電影，男主角擁有穿越時空的能力，一次次回到從前，創造和女主角相遇的契機，程樂偷偷抬頭看蘇懿明面無表情的臉，心里想如果是自己也會這么做的，會一次次地尋找最好的時機和蘇懿明開始。畢竟他偶爾會懊惱于他們之間狼狽而尷尬的開始。

    偷看被抓了個正著，程樂心虛地低下頭，避開蘇懿明審視一般的目光，卻被抬起下巴，蘇懿明剝一顆糖含在嘴里，而后湊過來，唇與唇輕輕相貼，程樂的嘴里多了一顆水果糖。

    他們額頭相抵，靠的很近，蘇懿明問他，“甜嗎？”

    程樂點頭，耳朵和臉頰滾起一片紅暈，自從住在一起之后，他才感受到蘇懿明旺盛到可怕的精力，學長不回來的時候，他們幾乎每天都會zuoai，就連日常買的最多的東西都變成了避孕套?？伤窒矚g，他喜歡蘇懿明親他，和他親密接觸。

    “疼嗎？”蘇懿明低聲問道。

    程樂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么，點頭又搖頭。他們昨天下午做了一次，晚上回來又在浴室胡鬧了半天，怎么可能不疼。程樂心里建設半天，才道：“疼，但……可以用……后面……”他的聲音說到最后幾乎低到聽不見，蘇懿明也難得頓了一下，沉默地看著對方。

    程樂鼓起勇氣抬頭，又說了一遍：“用……后面吧，我有看片，男生之間后面也可以用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