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做完天已經黑了，程樂無力地趴在課桌上，看到地上躺著的用過的避孕套，有些欲哭無淚地捂著臉，“這樣怎么出去??？”蘇懿明半蹲在他身后替他擦去腿間狼藉的水液。

    程樂腿還是軟著的，于是他們收拾完畢，在教室里又呆了一會才離開。晚會不知道是結束了還是還在進行，校園里沒什么人，但程樂不太想去看了，只想趕快回家把身上悶出的濕汗洗掉。

    他們便回班里，除了高三幾個教室里有亮光，他們這一層樓都是暗著的，蘇懿明牽著他的手，打開了教室的燈。

    沒想到徐風清會在班里的。

    一個人趴在教室后面的窗邊，聽到聲音又因為燈突然亮起來回過頭來，程樂看到他搭在窗臺上的手上似有一點火光。徐風清竟然在班里抽煙，程樂有些驚訝，但是也沒有過多的關心。

    他們的視線短暫的交匯，程樂就沒有再看，而是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把書包收拾好，捧著下午陳回給他留的那一杯奶茶，低聲和蘇懿明說了一句“走吧?！?/br>
    蘇懿明拎起書包，全程好像都沒有注意到徐風清的存在一樣，“嗯”了一聲，二人便往門口走去。

    “程樂?！?/br>
    徐風清突然喊了他一聲。

    身旁的腳步停住，蘇懿明先看了看程樂低垂著眼的模樣，而后才像是突然注意到了第三人的存在，冷冷地朝徐風清的方向遞過去一眼。

    沒有回應，徐風清的聲音低了些，又喊了一次他的名字。

    這次程樂很快動了，他抬腳向教室外走去，走廊上手機的光亮起時，教室里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元旦過后，很快就是期末考試，程樂和蘇懿明被分在不同的教室，他考試間隙去廁所的時候路過1號考場，和坐在門口的蘇懿明四目相對。今天是難得的好天氣，溫暖的陽光浮現出空氣中的細小微塵，程樂露出起一個很淺很淡的笑容，用口型和對方說“加油”。

    蘇懿明覺得程樂好像變了一點，踩著陽光笑的那一瞬間有些耀眼，又好像沒變，眼里仍然盛滿了那股單純的，炙熱的愛意。

    高二的寒假就這么來了，只是他還沒來得及計劃什么，爺爺就生病了。自從程樂奶奶去世之后，老爺子就一個人回了鄉下。這次是因為氣溫驟降，老屋的空調又壞了，老爺子上午還精神抖擻地逛菜園，下午就發燒暈倒了。

    他們一家三口急匆匆往鄉下趕，老爺子打完點滴吃了藥已經好多了，擺擺手讓他們該干嘛干嘛去，不愿意麻煩他們。

    程旭給老屋前前后后都檢修了一番，把兒子丟在老家陪著，夫妻倆又回了市里上班。夜晚的時候，程樂覺得村里很安靜，爺爺躺在床上，拉著他的手，“苦了我們樂樂，在鄉下陪我這個老頭子?！?/br>
    程樂蹲在地上吃烤紅薯，順便和爺爺一起看，聞言睜大雙眼否認，“哪里苦，多開心??？”旁邊的小桌子上被放滿了零食，程樂擦干凈手，自己吃一顆水果糖，又剝一顆軟糖塞到爺爺嘴巴里，兩個人其樂融融地看著電視。

    爺爺晚上睡的挺早，九點一過，程樂就準時跑出來，穿著一件毛衣，去衛生間刷牙洗臉。刷牙的間隙他偷偷把窗戶打開，才發覺外面的寒風凜冽，似乎還夾了點什么，他伸手一接，他才發現竟然下雪了。

    直到搭在窗臺上的手指都變得冰涼，程樂才回過神來，把窗戶關上，回到鏡子前去洗漱。熱水緩慢溫熱皮膚的同時，程樂聽到外面自己的手機在響。幾乎是來不及擦干，就跑出去了。

    “下雪了?！?/br>
    程樂趴在床頭，看到對方冷峻面容，便有些失落，村里什么都好，就是沒有蘇懿明。蘇懿明大概是察覺到了，問他怎么了。程樂就搖搖頭，好半天才說了一句“我想你了”。

    隔著手機，蘇懿明看著少年不太高興的神情，想說些什么去安慰對方，于是希望程樂能再問他一句，那樣的話，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承認自己的想念。

    可惜程樂沒有。

    不像程樂悠閑的冬日假期，蘇懿明的寒假很忙。夏雪是個很特立獨行的女人，她既可以尊重蘇懿明的　一些想法和選擇，卻又對他要求嚴格，不長的假期被安排的滿滿當當，蘇懿明好幾天才會有時間給程樂打一次電話。這樣的時候，程樂都會很珍惜，他知道對方很累，總是乖乖地隔著屏幕看著，生怕多說什么影響蘇懿明的心情。

    蘇懿明有點不開心，于是他決定不等程樂問了，自己主動說出口，結果他正準備說話，一直睡在書桌旁邊的橘貓醒了，喵喵叫了兩聲。

    程樂聽見了，眼睛似乎亮了一下，“是貓嗎？”

    蘇懿明把鏡頭轉向橘貓，小貓的眼睛很圓，似乎是注意到了鏡頭那邊的人，奶乎乎地喵了幾聲。程樂被可愛到了，臉上也露出笑容，隔著手機和它互動。

    他看不到蘇懿明，自然不知道對方看到他的笑容后，又面無表情地盯著橘貓。貓咪好似感受到危險信號，叫聲有些微弱的顫抖。

    程樂沒有注意到，巴巴地看著小貓，突然聽到蘇懿明道：“程樂，雪下大了?！?/br>
    程樂便起身去看，外頭紛紛揚揚地落下雪花，地上已經堆積起一層雪白，顯得夜晚也亮了幾分。這是今年的初雪，程樂覺得有點遺憾，他的視線又落在手機上，似乎說了什么，蘇懿明沒聽清，眉眼帶了點疑問。

    “嗯？”

    程樂慢吞吞道：“下雪……想和……接吻……”

    蘇懿明的神情似乎有一瞬間的愣神，而后才低聲道：“我也想?！?/br>
    寒假的日子不長，沒多久就到農歷新年，過年前幾天程旭夫妻放假就也回鄉下了。年三十那天把家里打掃干凈，四個人吃了頓簡單的午飯，就開車往程樂姥爺家去。

    程樂爺爺只有程旭一個兒子，而蘇溪娘家那邊還有個弟弟，老兩口也都還在，于是這幾年都是去那邊吃年夜飯的。

    下午一家人聚在一起很是熱鬧，程樂爺爺和姥爺在下棋，蘇溪和姥姥在廚房里準備飯菜，程旭和舅舅也在一旁打下手，隔壁奶奶家的小孫女跑過來玩，他陪著看了一下午動畫片。

    年夜飯吃完之后，他才覺出點無聊來，他們家習慣守歲，程旭他們在一邊打牌，他跟姥姥在看春晚，摸出手機玩了一會，下午就有的念頭又浮現了出來。程樂跟奶奶說了一聲，穿上棉襖跑下樓了。

    想在今年的最后一天見到蘇懿明。

    想親口和對方說新年快樂。

    他們在蘇懿明家附近的咖啡館見面，他那時還有些奇怪蘇懿明為什么花了那么久才過來，后來才知道那天晚上的蘇懿明也去了他家樓下，只是看他家沒人，以為他們留在鄉下過年。

    除夕夜的咖啡館人很少，程樂握住蘇懿明冰冷的手，去按下自己有些過快的心跳。

    怎么會這么喜歡一個人呢？程樂看著對方略有些冷峻的神色，突然又有些激動起來，他想起之前陳回給他看過一個女生們自己偷偷弄的一個最佳男友的投票，蘇懿明不是第一，甚至不是　前三，大家都覺得他太冷淡了，不像是會降落人間的感覺?？沙虡废?，不是這樣的，是因為她們不知道，蘇懿明的熾熱只有自己知道。

    昏黃的燈光下，他們躲在一個監控和人都看不到的角落偷偷接吻，唇舌交纏時，蘇懿明聞到程樂身上有一股暖烘烘的味道，是他喜歡的味道。

    蘇懿明迄今為止的人生中很少對某樣東西表現出喜歡和不喜歡，夏家和蘇家子女繁多，哪怕家大業大，也總有爭吵，大家偶爾會熱衷于去爭奪同一樣東西。只是蘇懿明不會，他對好像什么東西都是一種可有可無的狀態。他可以擁有，也可以放手。

    只有程樂，在被他完全握在掌心后，他在再不愿意松開手。

    程樂太軟了，不僅是身體，那種從內里散發出的愿意為他給出一切的溫軟，總會激起他內心深處的那一點從未被人察覺的掌控欲和獨占欲。

    只能是他的。

    角落本就不引人注目，程樂被對方懷抱在懷里，從背后一點也看不出。明知道不應該外面這樣，可是身體遠超過二人的誠實，他們貼在一起，不舍得分開。也許是顧忌，程樂偶爾的嗚咽聲都被蘇懿明盡數吞下。一吻畢，程樂趴在蘇懿明懷里，軟軟地和他說“祝你新年快樂”。

    程樂希望每一年的自己都有機會說出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