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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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如今年復一年,我不能停止懷念,懷念你,懷念從前……” 像是勾起了什么回憶,靡靡之音里誰都沒再說話,享受這夏日里難得的寧靜。柏松鶴時不時偷眼瞧瞧魏亭。他正倚在車窗邊,路燈的光轉瞬即逝,在下一盞到來之前,他傷感的臉上蒙了層失落的灰。 夜空是比鈷藍色還要深的藍,從這里看對岸的燈光,如同霧氣中一團飄渺的星火,看起來很近,美麗,卻觸不可及。 如果時光能夠倒回,那場變故不曾發生,也許魏亭順利地完成學業,和門當戶對的人結婚,不一定有愛情,在家族的庇佑下過上富足又平庸的人生;又或者說,金融危機晚幾年才爆發,那時候魏亭已羽翼豐滿,他或許可以通過找到可靠的合作同盟,絕非以婚姻為籌碼,來抵抗家族的施壓。 可是意外還是發生了,正正巧巧在他尚未立足的那一年。那再退一步,姚飛羽根本沒有出現,以他的容貌和雙商,何凡騫與他先婚后愛,就算中途有所迷失,兜兜轉轉發現最好的還是他,在浪子回頭金不換的美譽中,在平淡如白開水的余生中,執手相伴到老。 命運伸出它漆黑的手掌,播撒絕望的種子。發了芽的種子不會重新縮回土壤,開至荼蘼的花朵無法重返未破童貞的迷惘,無人知曉惡水是否只會流向更惡處,只知道它一去不復返,永遠不會為任何人回頭。 如果自己沒有答應何凡騫的委托……不,柏松鶴清楚地知道自己并非無可替代。就算他拒絕了,何凡騫還是會找另外一個男人去引誘自己的妻子,這注定是一個必然發生的死局。 “但愿那海風再起,只為那浪花的手,恰似你的溫柔……” 懷舊老歌放完了,這個臺開始插播一些房車買賣的廣告,聒噪得瞬間把人拉扯回充斥著柴米油鹽的現實。柏松鶴調了另外一個臺,正在放一個本市有名的情感夜聊節目。 “各位聽眾們好,我是主持人,小昭?!?/br> 從聲音來聽,主持人應該是個溫柔知性的女性,不然也不會給自己起一個叫“小昭”的臺名了。這樣的聲音相當占優勢,很容易讓陌生人卸下心防,盡情傾訴壓在心底的秘密。 這一期的來電是一個已婚男人。 已婚男人的煩惱,無非是錢,要么就是情。 “主持人你好,有一個問題困擾我很久了,我想向你咨詢一下?!?/br> “您請說?!?/br> “先介紹一下我自己的情況吧。我呢,今年35歲了,結婚四年。在工作中,我遇到一個女人,就叫她A吧。我在公司很少提自己的私事,所以她不知道我已經結婚了,我們就這樣曖昧了一段時間。A的工作能力很強,但是長相一般……” “這……這樣的事也是能直接拿出來講的嗎?”魏亭似乎也來了興趣,再加上酒精的催化,他的話比平常多了很多。 柏松鶴說:“畢竟這是個匿名節目,電話里聲音也失真,幾乎沒有被認識的人發現的可能性?!?/br> “我老婆比我小四歲,我們現在正在計劃要孩子。坦白來說,她不是一個聰明的女人,賺的錢也不多,不過長得不錯,對我也很崇拜?!?/br> 說到這里,男人仿佛也意識到了什么,尷尬地笑笑:“你一定覺得我是一個無恥的男人吧?!?/br> 似是早就習慣了形形色色的傾訴者,主持人輕笑了一聲,沒有接他的話:“您繼續說,我在聽?!?/br> “我知道這樣對不起我老婆,可是我現在處于事業上升期,她實在給不了我多少幫助。遇上A后,我的心根本靜不下來,更何況要是娶了她,她對我也會是一個很大的助力?!?/br> 主持人耐心地問道:“那你為什么不和妻子離婚,直接去娶A呢?” “A的實力很強,但她不像我老婆那樣好哄。她比較有主見,性格也強勢,我擔心作為一家之主,以后我制不住她?!?/br> “A對你們之間又是什么想法呢?” “A……”男人遲疑了一會兒,繼續說道:“這個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能感覺到她對我很有好感,我們也聊過一些那方面的話題?!?/br> 柏松鶴突然笑了。 “笑什么?”魏亭歪頭看他。 “我笑這個男的蠢?!?/br> “嗯?” “A擺明是在吊著他。認識那么久了都還停留在曖昧階段,說不定,人家只是把他當成備胎。八字沒一撇的事,他都開始想以后了?!?/br> 男人仍在絮絮叨叨糾結著:“其實這兩個女人里,我更偏向A??晌椰F在擔心的就是,萬一我為A離婚了,A卻沒有接受我,那我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而且,我對我老婆也有點于心不忍,她那么依賴我,我要怎么做,才能不傷害到她們……” 魏亭感慨道:“這個男人好現實……” “這就叫現實嗎?”柏松鶴反問他。 “???”他愣了愣:“他妻子都在備孕了,遇上別的能對他有好處的女人,他心里就想著怎么換掉她,這不現實嗎?” “不,我覺得他是傻得天真,”柏松鶴嘲諷起來:“你想想,這個男人已經35歲了,說好聽點是事業處于上升期,這還是自我介紹里美化后的結果,恐怕實際上他的職場基本到頂了。所以,他到底哪來的自信,認為自己可以在這兩個女人隨意挑選?” 電臺里的主持人仍在溫言軟語地為他分析離婚的利弊,男人也不住地點頭應聲。 柏松鶴繼續說:“一個美貌的女人,要不是能力跟不上,也不會輪到他娶她。同樣的,那個A,也配不上他的嫌貧愛富。這個人不僅貪婪,也認不清自己幾斤幾兩?!?/br> 見魏亭臉上露出信服的神色,他試探著問他:“如果一個人做了有錢人的第三者,說不圖他的錢,只圖他的人,你覺得他單純嗎?” 魏亭猶豫道:“當然不單純了?!?/br> “錯了。你換個角度想,妄圖用這樣一個撇腳的謊言欺騙大眾,去使自己的行為正當化的人,心思能復雜到哪兒去?真的復雜的話,是不會讓人一眼就看穿的?!?/br> “嗯……”魏亭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我還是覺得悲哀,也許他的老婆,現在每天還在吃葉酸?!鼻椴蛔越?,他又摸了摸自己腕上的情人橋。 目的差不多達到了,柏松鶴不再說話。也許,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每個人都是清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