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房間內一片漆黑，唯有空調聲微微作響，被窩里的少年手腳縮了起來，唇齒顫抖著緊緊攥著被子。躺在身邊的人有著熱乎乎的溫度，少年鉆了進去，索取溫度。

    冷，只有一個字冷。

    像極了光臨南極北極，冷得程湛睜不開眼睛，郜衍被細微的動靜吵醒了，低頭望著懷抱中的人很愜意，雙手搭在程湛身上。

    郜衍蹙眉摸著燙得可怕的腰，手肘撐起上半身摸了程湛的額頭，聽見程湛夢囈中說著好冷，好難受。

    從各個角落翻出了溫度計含在嘴中，38.4高燒，郜衍拿了程湛的手機先給老張請個假，然后再給自己請假。程湛的手機沒有密碼，桌面整潔，風格像是個老干部。

    郜衍下樓買藥的時候程湛醒了，床邊還殘留著余溫，全身像是被車碾過般，又疼又酸，因為怕疼他選擇窩在床上一動不動，稍微翻個身自己腦子很暈也很沉，迷迷糊糊閉上眼睛半睡半醒。

    買完藥后備了溫水，郜衍端著杯子走進房間，話音里十分溫柔：“湛湛，吃藥了?！?/br>
    程湛聽見了但是沒有回應，因為他內心還有一股怨氣。

    “我知道你醒了，先吃藥?！臂茏诖策叺皖^道，察言觀色了一會兒越發越肯定程湛還在生氣，綜合來說都是自己的問題，他拉下臉皮說：“我錯了行不行？你先吃藥，吃完藥咱們在繼續睡?！?/br>
    認錯態度不行，程湛不愿接受。

    見小睫毛精不理會自己情緒跟著上來了，郜衍真的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逼迫程湛張開了嘴把藥含著，自己喝了口水沒有咽下去，用著粗魯的方式吻著程湛。

    后腦勺被人給扣著，程湛下意識的張了張嘴，水傳到了他嘴中，他難受的連藥帶水吞了下去。郜衍的動作沒有停下來，反而加深了吻，柔軟的唇瓣被吻得紅腫。

    本還在生病中的程湛苦苦掙扎一下，郜衍即刻放開了他，“湛湛，你先睡一下，下午沒退燒就一起去醫院?！?/br>
    程湛冷靜點了點頭，心里的氣消了些，他本想問著最后的問題，想了想害怕得到答案就放棄了。

    藥性來了，睡意來襲昏昏沉沉睡著了。

    每隔一小時就量一次體溫，郜衍都懷疑自己的耐心從何而來，輕聲笑了笑喃喃自語：“我是神經病，我可以喜歡你嗎？”

    一晚上的時間他承認了自己心理有問題，他和他父親一樣，都是控制欲極強的人，強到想把人囚禁起來，只屬于他一人。

    誰也不能看，不能接近，不能觸碰。要是關在一間小房間里每天等著他來，那程湛的眼睛就會只有他，沒有其余沙子。

    那一雙眼睛只可以看他，只可以喜歡他。

    指甲欽入了手心，疼而不知的在放大心理疾病，眼睛陰沉沉盯著熟睡中的程湛，擺放在書桌上的手機響起他才回過神，被自己可怕的想法嚇到了。

    來電人是祁北，郜衍并不太想接，就放任手機自己掛斷。手機還沒放回去第二通來電就來了，眉毛都擠在了一塊兒，郜衍接聽后冷冷笑了笑，略帶諷刺說：“挺關心湛湛的啊?！?/br>
    “小……嗯？告耳？”祁北愣了一下估計是在廁所里通話有回音，“廢話！不關心他難道關心你嗎？小湛湛怎么請假了？生什么病了？”

    控制欲極強的郜衍很反感有人那么關心程湛，他為了避免吵醒程湛便出了房門，“湛湛發燒了，你要是沒什么事就掛了?！?/br>
    “怎么就發燒了？吃藥了嗎？看醫生了嗎？”祁北說：“等等，我喊小林過去?！?/br>
    剛說完這句話就掐斷了通話，至于小林是誰也沒太在意，郜衍買了點菜，在網上搜索病患餐，隨意挑選了個下廚了。

    估計是從小擔任大人的責任，郜衍的廚藝絕好，掃了一眼菜譜就會做，是上天收走他的富裕，換了個天賦給他。

    門鈴響了，郜衍圍著粉色格子圍裙拖著步伐去開門，手上還拿著一小罐的鹽，十分違和感。如此居家的少年卻是長得一副冷峻且銳利，應該是在社會里打滾的才對。

    所謂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小林醫生穿著白大褂推著眼鏡禮貌打了聲招呼，寸頭男人敵意打量著他，他微微笑介紹了自己：“我是小林，是祁家的家庭醫生。二少說程先生病了，讓我來看看?！?/br>
    小林笑得很溫和，郜衍打消了疑慮才將人帶了進來，小心翼翼推開程湛的房間說：“他正睡著呢，你大致上看看就行?！?/br>
    醫生看起來年紀不大，看上去有三十來歲。郜衍站在門口，小林醫生放下手中的醫療險朝著郜衍點點頭，“不開燈嗎？”

    耀眼的燈光刺疼了雙眼，程湛緊皺著眉頭不肯睜眼，翻了個身醒了。他的睡眠質量不太好，很容易一點小事而驚醒，種種現象表明他極度缺乏安全感。

    “阿衍……”程湛周身出了很多汗，無意識的抓著貼在他額頭上的手：“我不要去醫院?！?/br>
    郜衍表情突然猙獰了半響，“睜眼看看你在抓著誰的手?！痹捯衾锏男盎鸷苤?，所幸小林醫生是背對著他的，看不見他的表情。

    程湛慢慢睜開眼睛，腦子里一陣暈眩，良久盯了盯小林醫生尷尬收回了手。他認識小林醫生，欲言又止闔眼說：“打吧?！?/br>
    羽絨服脫了后默默伸出胳膊，吸了一口氣把大半張臉埋在被子里面，嘴唇微微張開無聲念著阿衍兩字。

    小林醫生準備好了退燒針注射在胳膊上，棉花揉了揉胳膊說：“進步了，不怕疼了么？”

    疼自然是怕的，只不過是有人的名字可以讓程湛鼓起勇氣。他臉頰帶著耳尖都是紅的，不知道是被悶熱出來的還是被人夸贊而感到羞恥。

    小林醫生在祁家已經有七八年了，可以說是看著他們三劍客一起長大的，驚奇發現程湛會害羞，而且不怕疼。

    去醫院的錢倒是省了，但是郜衍始終悶悶不樂，檢查了一番沒發現大礙，小林醫生收拾東西正打算離開，郜衍趁機問了問：“問一下，后面出血要緊嗎？”

    “……”小林醫生懵了一下說：“我看一下?！?/br>
    郜衍抿著下唇克制自己的占有欲，背過身讓小林醫生檢查，在看不到聽得到的環境里程湛冷不防的唔了一聲，手背上浮起的青筋已經在抖動。

    程湛羞恥心爆棚，后xue的手指探了探量了量寬度，頭已經完全埋在被子里了，硬死不出來。被子里空氣稀少，他低低喘著氣已經空氣不夠用了。

    “肛裂出血?！毙×轴t生語重心沉嘆了口氣說：“感染了，所以發燒。你們太早熟了吧，這才多大?！?/br>
    “嗯?！臂軟]有反駁，“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嗎？”

    “這個藥，早午晚抹一遍。這幾天不要喝涼的吃辣的，還有……”小林醫生掏出了罐藥膏，“克制一點。你們還小，有什么事情不能等成年之后呢？對了，藥膏一罐一百，可以用三天?！?/br>
    程湛懨懨付了款領下三罐藥膏，小林醫生臨走前還拉著郜衍囑咐不要亂來。

    醫生走了沒多久兩人的氣氛瞬間沉了下來，程湛臉還是緋紅的，擰開了藥膏主動給個臺階：“幫我?！?/br>
    以郜衍的性格來說已經足夠退讓了，程湛沒有提起昨天發生的事情，兩人沉默許久都不見抬頭。

    一個在退讓，一個在隱忍，這段感情始終停留在原地，一個踏前一步，一個退后一步。

    回到上學的日子，程湛和郜衍的那點事瞞不過祁北的眼睛，兩人的關系漸遠漸離，也很少會遇到郜衍。

    程湛不可能不知道郜衍在躲著他，補習結束后送郜恩回家，到他睡的時候郜衍才回家。郜衍盡可能的減少他們獨處的時光，似乎在做什么重要的決定。

    一場打不贏的暗戀在慢慢發酵，像是個青澀的青檸摻著苦澀的笑，心里泛著微酸和失望。

    十二月份進入了深秋，大風呼呼的吹，群鳥低飛劃過天際。烏云密布，電閃雷鳴，雨聲遮住了班級的吵鬧聲，也讓人聽不太清楚聲音。

    老師小蜜蜂麥沒電了，讓大家各自復習。程湛的同桌早就溜了出去，祁北見狀坐了上去，嘴里叨叨著：“渣男！”

    程湛緘默做著卷子，聽著祁北正在為他打抱不平：“把你抹干凈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他還是人嗎？虧我以為他喜歡你！”

    喜歡這兩個字格外沉重，錯把欲望當做喜歡更是錯上加錯。程湛眼神里的波動無人察覺，這種事情本來就是你情我愿，他不怪郜衍，只怪自己的執念。

    嘰嘰喳喳的祁北和夏季楊各種指責郜衍的不是，一邊心疼自家發小發現初戀就遇到渣男。程湛摸了摸鼻子看向窗外是傾盆大雨，無聲喚出阿衍兩字。

    窗外的雨很大，我看著雨在想你，而你看著雨消失了。在觀看同一場雨，但感受著的不同心情。

    “祁北，別說了?！背陶康雎暰?，“你很吵?！?/br>
    祁北：“……”

    祁北：“小湛湛你沒有心！以前你都是說那只羊很吵的！”

    被cue的夏季楊捂住耳朵：“吵死了！誰的聲音那么吵？我得不到第一就是這聲音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