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妓
南初起的很早,天還沒亮他就起來了,溫堇疏還在睡,歪著腦袋,有些長的劉海斜楞楞的遮著半邊的眼睛。 窗臺上擺了盆夜來香,已經打了花苞,被一吹飄進來一陣香氣,那是昨天搬過來時,他們一起跟樓下阿婆買的。 南初光著腳抱腿蜷縮在沙發上,眼里一片茫然。 他該怎么做呢?沒人能來教一教他。 他娘是一個很溫柔的女人,他們被關在那一方天井里,為數不多的平靜安穩的日子里,那個女人就會給他講她見過的天地。連天碧綠的麥穗,崎嶇蜿蜒的山河,還有熱鬧繁華的街市。 他不知道娘親到底有什么樣的出身,又是怎么被他的“父親”帶到這個院子里的,他知道娘親會識字,會讀書,見識過廣闊的天地,會認真的教導他,哪怕被虐待和強暴,也從不會在他面前哭訴抱怨。那個女人永遠都是溫聲細語,像春風一樣和煦。 但是他的母親在他12歲的時候死了。沒來得及教會他什么是愛情,什么是性。 他成長在一個扭曲黑暗的環境里,院子里有許多諸如他和他娘這樣的存在,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批男孩女孩離開院子,或許是因為他有個地位不低的父親,又或者只是因為他是個啞巴,才能磕磕絆絆的長大,直到遇見溫堇疏。 溫堇疏的出現是個意外。 南初就像是陰暗角落里的花,躲開人群,小心翼翼的汲取著陽光和水份,努力的長大開花??煽傆腥藭l現的。 南初是和一批差不多大的男孩一起被送到舜華大酒店的,他們被洗刷干凈,像一只只等待被挑選的狗。 從那天之后,兩個人雖然還是一個床睡,卻再也沒有任何逾矩的行為了,兩個人躺在床的兩側,像是隔了一條鴻溝。 最近幾天溫堇疏很忙,久沒動靜的新薈幫再一次冒出了頭來。 “堇疏?”宋程蜷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喚道:“你今天怎么回事?走幾回神了?!?/br> 溫堇疏回神,手指捏了捏眉心,疲倦的搖了搖頭:“沒事”他看了一眼宋程,猶豫了一下問道:“你還記不記得南初?” “南初?”宋程挑了挑眉,“就是你帶回家的那個小男孩兒?” “嗯,是他?!睖剌朗椟c了點頭。 宋程繞著桌子轉了半圈回到座位上,撐著桌子把腦袋湊過來:“怎么?你不會真把人給吃干凈了把?!八鋸埖耐笠惶?,整個人陷進椅背里,梗著脖子指著溫堇疏大喊,”你畜生啊,小孩兒成年沒啊?!?/br> 宋程聲音很大,半個屋子的警員都轉過腦袋往這邊看。 ”cao,你閉嘴?!皽剌朗桦y得有點心虛,雖然沒成,但也確實...... ”你想什么呢?再說了他成年了,就是長得小?!皽剌朗枰话驼拼蜷_宋程指著他的手,一邊說,“說正事,你覺得南初跟這些人會不會有什么關系?” 宋程收起笑臉,坐直了身子,“你當時不是說他的身份沒問題嗎?而且局里也查過了,確保沒問題了,不然以上頭對新薈幫的重視,也不可能那么輕易的讓你把人帶走的?!?/br> ”從查到的資料來看確實是沒什么問題,但是......“溫堇疏盡可能的忽略對方逐漸變得奇怪的眼神,把前幾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跟宋程詳細的說了一邊。 ”你還真......“宋程欲言又止的用一種看變態的眼神看著他。 ”這不是重點啊,我是在說正事!“溫堇疏被他看的發毛。 宋程沉默下來,南初的反應確實很奇怪,噩夢,強烈的應激反應,這跟那些從窩點里救出來的小男孩小女孩兒們的反應一模一樣。 但是這就能證明南初真的是新薈幫豢養的,或許還帶著特定目的的童妓嗎? 誰也不想輕易的毀掉一個孩子來之不易的幸福。 ”這件事等查清楚再說吧,預審科不是已經在審帶回來的那些女人了嗎?“宋程點了點桌上放著的案情報告示意他拿走。 溫堇疏點點頭,拿了報告轉身出門。 “哎,今晚上慶功宴,別忘了?!彼纬桃娝鷽]了魂似的,不得不出言提醒。 “知道了”溫堇疏沖著后面擺了擺手,沒回頭。 溫堇疏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沒骨頭似的窩在辦公椅里,翻看著手里的文件。 一月前警察署接到線人的消息,法租界的一棟洋房里頻繁的有日本人和一些商政要員出入,市警廳處于謹慎起見,開始對這棟洋房進行秘密監視,帶隊人正是宋程和溫堇疏。 * “溫長官,會不會是線人弄錯了,這就真的是一戶普通的人家???”打扮成黃包車夫模樣的小警員有氣無力的把手拄在車上,問道。 溫堇疏摁滅了煙屁股,用看智障的眼神看著小警員。 他們在這盯了半個多月了,無論是走訪周邊的商鋪還是以失竊案調查的緣故進小洋房突擊檢查,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樣的——這家私房菜館,老板原本開了家瓦罐湯店,祖上傳下來的秘方,生意很是興隆,奈何年紀大了,下面又無兒女傳人,只能關門閉店,偶爾在家里做做,照顧照顧老顧客吃慣了的腸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