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藍色海螺
這個詭異的插曲過去了,郁垣卻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沉默寡言,雖然平時話也不多,但態度絕對不會這樣消極。 他坐在沙灘椅上喝著郁垣給他買的飲料,默默看著少年在海上沖浪的身影。 此時已經是晚上七點了,公共海域那邊人還有不少,這里是郁家的私人海域,因此安靜的過了頭。 老孫:你看,他現在這副模樣才是最初的模樣。 孫豐凱被郁垣“禮貌”地請了出去。所以只能在公共沙灘吃著燒烤憋屈地給他發微信。 手機屏幕的光照得他的臉色顯得不虞,他沉默地又抬頭看了看那個身影,低頭打字。 凌.:既然我都知道了,你干脆告訴我他到底怎么了吧。 老孫:這不太好,我的職業cao守不允許我這么做,不過作為你的好兄弟,我只能提醒到這里了。 凌負遠嘆了口氣,默默用自己匱乏的心理知識去一一推導,上次附屬醫院的雨天突然給了他靈感。 凌.:是你上次說的那個雙相對嗎。 孫豐凱沒有回他,這使他心中的想法更堅定了。他下意識將手伸進了外套口袋內,指尖摩挲著,盡管那里什么也沒有。 這如果是真的,那么一個抑郁的人盡然能表現得這么正常,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很可怕,也很危險。 天上落下眼淚覆在他裸露的皮膚上,他回過神來,抬頭望著天空。 天氣預報說的,今天晚上會下小雨。 也不知道這是下了多久,因為他一直待在遮陽傘下面,雨是被突然起的一陣風刮到他身上的。他站起來向公共海灘的方向看了看,發現已經沒有幾個人了。 “垣垣?”他大聲叫了一聲,沒有回復。 他以為郁垣早就回去了,于是就轉身走進了別墅里。別墅里也沒有郁垣的身影,他這才意識到不對,問孟婷:“郁垣呢?還沒回來?” 孟婷想了想,回道:“沒有?!?/br> 他隨手抓起孟婷的雨傘又跑了回去,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功能沿著海邊尋人。 在黑暗又悶熱的傍晚只有一束微弱的光陪著他找人,一股害怕與心疼的復雜情緒涌上心頭,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意識到自己有多愛,僅僅是一個可能性都能讓他感到窒息。 “郁垣,你在哪里?!垣垣,垣…” 他的腳步慢了下來,終于在前面不遠處看到了一個身影,他絕對不會認錯的身影。 他的手電筒光打在少年身上,映照出郁垣冷漠而無神的眼神,饒是這樣在黑暗中的光也無法化解幾分陰郁。郁垣坐在沙灘上,邊上是他的沖浪板,身上穿的長袖泳衣已經濕透了,柔軟而濃密的頭發也被淋濕,此時抬起頭看著他,眼神濕漉漉的,那么可憐。 他感覺心臟被狠狠擊中了。他艱難地忍住滔天的情緒,蹲下來給少年撐傘,并緊緊抱住對方:“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郁垣用力咬了一下他的側頸,咬完又舔舔,拿濕漉漉的頭發蹭他,啞聲說:“浪好大,我快死了?!?/br> 凌負遠困擾他一天的想法被埋了起來,現在只剩下憐愛。他揉了揉少年的頭發,“乖,我們回去?!?/br> “回哪里?!?/br> 這樣簡單的問題,他卻忘了怎么開口。郁垣抬起頭觀察著他,突然說:“你在懷疑我?!?/br> “你怕我了?!?/br> “你是不是已經不愛我了?!?/br> 三個輕到不能再輕的陳述句讓他倍感無力,他顫抖著右手輕輕撫了撫少年眼角的雨水,“我做不到不愛你?!?/br> 郁垣看著他的眼睛,突然低著頭摸索了一番,在浪潮回岸的時候捧起一個海螺,對著他笑了一下,“像嗎?” 他的光籠罩著少年與那個海螺,那么漂亮的,泛著神秘的藍色光輝的海螺,竟然被少年唇邊淡淡的一抹笑給比了下去。 “像…好漂亮?!彼肷竦乜粗倌?。 因為他的微信頭像是一顆躺在沙灘上的小小的,沒有雜色的海螺,所以少年捧出了一個更大更亮眼的遞在他的眼前。 “但是它有一塊別的顏色?!鄙倌晷⌒囊硪淼匕涯莻€海螺轉了個面,輕聲說,“黑色的?!?/br> 他失笑,接過了海螺,“過于純凈的東西很難碰到,更何況它這么漂亮,這點缺陷反而讓它更加迷人?!?/br> 郁垣眼尾泛了些紅,但他沒有注意到?;厝サ穆飞?,少年接過他手上的傘替他撐傘,突然說:“我把它送給你了?!?/br> “嗯?”他反應過來后才笑著說,“我會好好珍惜它的,謝謝垣垣?!?/br> 第二天一大早他們就踏上了回家的路途。孟婷這人幾乎就沒怎么去沙灘上玩過,說著什么怕曬黑,可每次出來玩就屬她最積極。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家,他開了這么久的車早就累得不行,直接躺了一個上午,郁垣則被班里的人叫去排練話劇了。 他醒的時候頭有些疼,迷迷糊糊想起郁垣說過星期三,也就是大后天,他們的話劇就正式演出了。于是他就看了看當天的工作安排,提前請了個假。 他姐給他打了個電話,說是謝少琛出院了,讓他今天中午回家一起吃個飯?,F在時間差不多,他就干脆出發了。 時隔十幾年再次見到謝少琛,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時間是把殺豬刀這句話真不是假的。還記得謝少琛以前可囂張了,他罵一句謝少琛指定要罵回來三句,現在這個坐在沙發上有些過分瘦的中年男人只是抬起頭沖他笑了一下,便再也沒話說了。 吃飯的時候更是詭異,不是說不說話很詭異,就是氣氛很詭異。吃完后他姐在洗碗,正好他也有點話想說,就過去幫忙了。 “小遠,我自己來?!绷杩祵庮^也沒回就知道是誰來了。 他沒理他姐,自顧自地開始刷盤子,邊說著:“姐,你打算怎么辦?” 凌康寧嘴唇開合了幾下,終于咬牙說道:“我打算和他離婚?!?/br> “…什么?”他手上動作一頓。 “我以后都不會再結婚了,小遠?!绷杩祵幮α艘幌?,“我想為自己而活一次?!?/br> 凌負遠看著她熟悉的笑容,心里慢慢涌上一股久違的溫暖,“早該這樣了?!?/br> “十八歲之前為爸媽而活,十八歲之后又為了他而活成這樣?!彼龂@了口氣,“至于以后他怎么辦,如果他還想的話,可以讓他去參加殘奧會?!?/br> 他笑了一下,整理好盤子,沒忍住多嘴問了句:“那,你還愛他嗎?” 凌康寧突然笑了,擦干凈手后看著他說道:“愛,是低等欲望?!?/br> 凌負遠感覺到以前的凌康寧回來了,那個自信的,有才氣的,在光芒里的jiejie。 至于這句話正確與否,完全看個人吧,他不是哲學家,也沒閑情雅致去探討這個問題。 他敲了敲凌飛弈的房間門,里面傳來一陣乒哩乓啷的聲音,過了好一會兒門才被打開。他抱手問道:“你不用去排練?” 凌飛弈撓了撓頭,“今天排的沒我戲份?!?/br> “哦…”他點點頭,突然笑道,“談戀愛了?” “沒!” 他就這么靜靜地看著對方。凌飛弈終于頂不住了,微微點了點頭,“就…談了唄?!?/br> “開竅了???”對于吃自己養子的瓜這件事,他樂此不疲,“那個女孩叫什么名?什么時候帶回家看看?” “唉舅,你過分了啊?!绷栾w弈惱羞成怒,“我這才確認關系一天,沒那么快!” 被自家外甥關在了門外,他摸了摸鼻子,走進自己原來的臥室翻翻找找了一會兒。 對于他的一些抽屜,凌康寧都沒怎么動過,所以他很輕松地找到了那顆小小的海螺。這是他剛來a市那會兒一個人跑去海邊撿到的,意義非凡。 現在他買了個架子,專門用來放他的大海螺,小海螺就放在大海螺的里面。 一藍一白,如此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