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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大哥快穿并養成在線閱讀 - 55 舊人舊事

55 舊人舊事

    郎子平其實并不記得,自己第一次跟單哉見面是在什么時候。

    他們小學和初中都是同校,但并不同班,可以說是見過,面熟但不認識,連對方是哪個班都不太清楚。

    而郎子平認識單哉的契機,是中學的時候。

    那個時代的上岸城已經是大城市了,但治安實在是一言難盡。郎子平書香世家,自然會千叮嚀萬囑咐地讓他在上下學路上多小心。

    但即使如此,郎子平還是經常能碰到一些事情,比如被人攔著勒索,或者找茬——這里得補充一句,郎子平發育得晚,個子矮,長得文氣,性格還內向,這入學不到一年,就成了高年級混混們的目標。

    “哦,所以說,老子在你被找茬的時候,從天而降的英雄?”

    “不,你是找我麻煩的那個?!?/br>
    “哎?!”

    單哉算是學?;旎炖锏男☆^領,雖然他自己從不對外張揚,但不論是學生還是教師,都或多或少地有點怕他。

    至于原因,單哉跟校外的社會人有點聯系,大家不敢招惹。

    話說回來吧,郎子平能和單哉有所牽扯,完全是一場誤會。

    當時,單哉在追隔壁班的班花,而這個隔壁班,剛好就是郎子平所在的班級。

    前面也說了,郎子平生得文氣,好巧不巧,當時狗血電視劇里最吃香的男主角就是他這一款的,搞得他雖然不喜社交,卻桃花不斷,每過一段時間,總能收到女生的大膽表白情書。

    班花蘇一弦倒是對自己沒有這個意思,但耐不住單哉求偶技術太爛,老追不到人家,就懷疑上了“隔壁班那個受歡迎的小子”。

    于是乎,在某一個平平無奇的傍晚,郎子平在放學路上被單哉堵在了學校的后巷。

    單哉當時只有一個人,威脅不大,郎子平身上也隨時備著應對勒索的零錢,所以在面對眼前比自己高上許多的桀驁少年時,臉色格外平靜,隨時準備交錢了事。

    “用最帥的姿態做最糗的打算,你真可以?!?/br>
    “嗯,不過你當時可是氣壞了,覺得我人囂張,腦子一熱,提起拳頭就往我身上砸?!?/br>
    “聽上去你得進醫院了?!?/br>
    “不,你被蘇一弦抓了個現行?!?/br>
    “???”

    “然后你就被她罵了?!?/br>
    “好遜!”

    “為了討她開心,你當面跟我道了歉?!?/br>
    “呃呃呃……”

    “然后為了找回面子 你就開始天天找我麻煩?!?/br>
    “……這破緣分不要也罷?!?/br>
    說是找麻煩,單哉當時的手段也頗為幼稚,比如特意讓他在一些公眾場合出糗,亦或者是在放學路上喊他“娘娘腔”、“倒霉啞巴”,然后帶著一群狐朋狗友擱那哄笑,總而言之,是教科書式的校園暴力。

    單哉是怎么想的,郎子平不知道,或許是想讓他出糗,好讓班花放棄那不存在的憧憬吧。

    但單哉實在是太不了解郎子平了,他本就是個活在自己世界的人。平日里,非必要的話一句都不說,就更別說交朋友了。單哉的存在甚至說不上是雪上加霜,連復仇的意義都沒有,撐死是給他寧靜的生活添了一份嘈雜的背景音。

    但,就算是背景音,時間久了,也是會習慣的。郎子平漸漸習慣了單哉的存在,他空曠的人生了也平白多了個聲音,只是他自己和單哉都沒能察覺到罷了。

    郎子平第二次跟單哉直接接觸,也是一場意外。學校的運動會的長跑比賽要找人充數,郎子平就是那個倒霉蛋。巧的是,單哉也被抓去當了壯丁,但體質優秀如他,怎么可能會害怕長跑?

    但單哉這人也是有趣,好好的第一不去拿,一路上就跑在郎子平的旁邊,樂呵呵地嘲弄人家,然后在沖刺時將他甩在后頭,讓郎子平成功奪得倒數第一的好成績。

    郎子平耐力本就不好,一路上又被這種這個精力怪物吵得腦殼疼,因此,長久的積怨在腎上腺素的促進下一股腦地迸發出來,在氣喘吁吁地沖過終點后,竟使出全力在單哉的臉上來了一拳,然后癱倒在地,徹底躺平。

    醒來以后,郎子平躺在校醫務室里,單哉就坐在他旁邊,怨氣地拿冰塊敷臉。

    當時醫務室里還有其他比賽受傷的學生,但唯獨他們這一塊顯得空曠。竊竊私語到處都是,話題也驚人的一致,都是方才長跑終點那驚人的一擊。

    “冷酷優等生痛揍混混頭子”,這樣的話題對于學生們來說可太勁爆了些,稍微翻翻他倆的舊賬,就能腦補出一場驚心動魄的狗血復仇大劇來。

    “喂?!贬t務室內,臉都腫起來的單哉第一個開口,語氣不善,卻足以打破二人之間的僵硬,“你那么恨我?”

    “……”郎子平沉默片刻,翻身背對單哉,冷聲道,“這一拳算扯平了,以后別來煩我?!?/br>
    “切……”郎子平不知道單哉做了啥表情,但他老覺得,單哉是在笑的。

    當天下午,郎子平就因為打人被校長公開批評了。郎子平當時也沒什么憤慨的感覺,只覺得后續的處理和回家后的解釋會很麻煩。所以當他走入教務處準備接受處分,卻看到單哉紅著脖子跟校長吵架時,很難不驚訝。

    “我踏馬先約的架,他打回來說明他男人,怎么就暴力狂了?!”

    單哉那天罵得很難聽,到后來就完全沒郎子平什么事了,完全是在清算單哉跟學校間的私人恩怨。

    結果就是,郎子平的事就這么平平淡淡地過去了,連處分都下來,而單哉又一次懸在了退學的邊緣。

    “哎?我當時為你擔下那么多,你也不謝謝我?”

    “你自找的?!?/br>
    那之后,單哉就沒再來找郎子平麻煩了,郎子平自然也樂得輕松。然而,就算郎子平告訴自己,單哉這是應該的,自己不欠單哉什么,往后的日子里,他還是不自覺地會去注意有關單哉的消息。

    單哉哪天鬧了事,哪天沒來學校,哪天追妹子又失敗了,這些郎子平都依稀記得些,明明他從未刻意去搜集什么,單哉的消息還是如潮水般無孔不入。

    “啊哈,沒辦法,老子那時候鬧得很?!?/br>
    “哎……是很鬧?!?/br>
    二人第三次直接接觸……不,應該說是,郎子平單方面接觸單哉,是在校外。

    那是冬天,天暗得很早,郎子平一如既往地走在回家路上,路過商業街時,突然就看到了兩個身影。

    其中一個身影是單哉,而另一個人,是在后頭拖著他手臂往回拉的蘇一弦。

    雖然沒特意去問,但郎子平知道單哉追求蘇一弦失敗過很多次,因此他們會一起在這個時間出現在商業街,讓郎子平萬分不解。

    他們前往的街道上多得是社會混混,而單哉跟他們的關系似乎很不錯——他莫不是想對班花做些什么?

    不,不會,單哉不是那樣的人——但郎子平又何敢斷言?那時的他根本就不了解單哉。

    抱著強烈的不安,郎子平尾隨二人身后,路上還提前數了數附近有電話的店鋪,準備一有不對,就找地方報警。

    “哎……草。那事兒……我好像記得?!?/br>
    單哉的語調突然降了下來,但還是平穩地接過了話頭,將回憶繼續了下去。

    這事簡單來說,是單哉的老仇人搶了單哉在追的女生,新仇舊怨疊在一塊,讓他氣不打一處出來,一聽到消息就去找人算賬。而小弦是那女生的朋友,他倆路上遇上,小弦見他一副要殺人的模樣,便對他又拉又扯,生怕他動手殺人。

    小弦的顧慮是對的……他,他們,去得太晚,那人都提褲子準備走人了。單哉當時也沒多想,上前摁著那混賬東西就是一陣猛揍,把人揍得滿臉是血,還腦震蕩。

    但單哉還是覺得不夠,他是真的打算鬧出人命來,他甚至覺得,警車來得太早,他都來不及廢掉那人造作的子孫根。

    現在想想,那時警車來得如此及時,竟是因為后頭跟了個郎子平。

    “竟然如此嘛……”

    “你不知道也正常,那時候女方家里都把這當丑聞,藏著掖著不肯張揚,不管是警方還是校方都得以作罷。好在那孫子是進去了,判了幾年我忘了,反正老子被停了一年的學……還抱得了美人歸?!?/br>
    單哉想起那時的事情,竟露出了一絲甜蜜的笑來,郎子平的手摸在單哉的臉上,即使看不清,也不禁被這笑容迷住了。

    “對啊,你和蘇一弦在一起過?!崩勺悠讲]有嫉妒,只是回憶與感慨,“你們很配,但為什么會分開呢?”

    “因為我要離開了?!?/br>
    單哉并不忌諱這個話題,

    “養我的姥姥去世了,我沒有家了?!?/br>
    話說到這里,二人之間的空氣突然靜了一下,就連樓下喧鬧的絲竹也很合時宜地停頓下來,像是默哀,又不帶濃郁的悲傷,只是回憶,然后陳述一個現實。

    郎子平被單哉平淡的語調給刺得無比心痛,他聚起剩余的氣力,想要把單哉擁入懷中,告訴他自己可以給他一個家,但他還沒來得及表態,就聽男人繼續道:

    “我記得,那之后我就輟學了,咱們應該也沒見過——子平,咱們到底是怎么成為朋友的?”

    “……”郎子平低落地壓住內心的沖動,啞聲道,“這得從我那糊里糊涂的日子說起……”

    成年前夕,那個一向乖巧安靜的郎子平,突然做出了一個令所有人都訝異的選擇——他報考了藝術學校。

    這在別人看來,似乎沒什么大不了的,但郎子平的父母是典型的老學究,更是公務員,在他們眼中,一份體面的工作太過重要。郎子平可以是教師、醫生、律師、公務員,都可以。但藝術,不管是美術還是那時流行的亂七八糟的音樂,根本是邪門歪道。

    但郎子平就是這么做了,準確的說,他一直都是這么做的,只是他不說,那些人就不知道,或者裝作沒看見罷了。

    說來這也挺好笑的,郎子平打小就接觸那些優美的藝術,但除了試卷上的作文以外,他幾乎從未進行過藝術的創作。

    創作的的開端,是初中,他被單哉吵煩了,便在筆記本上畫下了那可憎的面孔,并附上了文雅但侮辱性極強的文字。

    后來,上了高中,他整理課本準備當廢品賣掉的時候,突然就想起了那副宣泄用的人像畫。

    于是他又翻了半天,翻出了那本筆記,按著記憶找到了那一頁,然后被自己彼時的創作給震住了。

    說實在的,對于一個從來沒接觸過素描的新手來說,那副扭曲的人像已經很不錯了,但這不是重點,重點在于,在看到那幅畫時,他竟真切地回憶起那時的情感——憤怒,怨恨,以及,連曾經的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憧憬。

    是的,憧憬,郎子平從來沒羨慕過誰,單哉是第一個,也是獨一個。

    藝術,它存在的初衷便是寄托情感與精神,再由他人賦予意義。

    按照這一標準,郎子平意識到,他是個繪畫天才。

    于是,整個高中時段,在別人都為課程和考試絞盡腦汁時,郎子平已經為自己設計好了一條穩妥的道路。

    這條道路沒有父母理想的未來,于是他很識趣地選擇向爹媽隱瞞,道路上也沒有充足的經濟支持,于是他私底下開始逃課,一邊練習,一邊在黑作坊打零工。相對于他家的經濟條件而言,他打工賺的錢不算多,但買紙和劣質顏料是足夠了。

    整個三年,他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里,沉默寡言,靜如止水。偶爾,他也會想起,那個把他趕到校園生活的少年,會好奇他現在在哪里,但這般想法也不過是轉瞬即逝。

    哦,他還蓄起了長發,因為他喜歡上的樂隊就是這般長頭發的,他們的曲子總能給他帶來靈感。

    被美院錄取的那一天,他爹媽狠狠地罵了他,但他們除了罵,確實沒什么辦法。郎子平給出的答案稱不上滿意,但已經足夠優秀,畢竟那已經是美術界最好的學府了,在他人眼里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機會。

    一雙大人到那時才明白,他們這個沉默乖巧的孩子,竟是這般……富有心機。

    大人們把他趕出了家門,而郎子平拖著兩大袋的行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那。

    那時的郎子平很驕傲,很驕傲卻也很天真。于是他很快就被現實揍了一頓。

    人生不是以考試為終點的樂園,這個道理郎子平當然懂,只是他沒想到,那個名為“大學”的地方,竟也是社會的一部分。

    他作為外鄉人,獨自在外地學習,背后沒有家庭的支援,他很快就落入了為生計苦惱的境地。

    那段時間發生的事太多,郎子平也有些數不清了,像純粹的打壓,嫉妒和剽竊,或是人脈上的短缺,這些其實都是小事,郎子平相信自己的實力足以蔑視這些問題。真正阻撓他的,是另外的東西——這個世界上不止他一個“天才”,而當那些“天才”握住了那些他沒有的財富、關系、地位,郎子平便徹底被淘汰了。

    好在,郎子平并沒有他自己想的那般“硬骨頭”,計劃好的道路被現實阻攔,他便灰溜溜地回到家里,接受父母的責罵和擁抱。

    嗯,他還是幸運的,他有家可回。

    這些話說著是很輕松,但對于郎子平而言,卻是人生中最艱難的日子。

    郎子平仇恨那份經歷,它們破壞了一個夢想家的全部,強硬地把自己拉進現實。

    但郎子平也感謝它們,因為如果不是這份屈辱和失敗,郎子平就不會再次遇到單哉,更不會……迷戀上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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