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那種世俗欲望
“和她廢話什么?不動手就讓開?!迸赃叺淖弦律倥當S下一個錦囊,“讓我先打斷她的腿!” 錦囊看著價格不菲,里面不知裝了些什么,被她一踢過來撞到沈追鞋尖上。鐘離姝見勢不對就要上前,沈追沖她暗暗搖頭。他退了一步,掐好神行符咒訣,對圍上來的人道,“我與諸位并無怨仇,何故至此?” “你同我是沒有怨仇,可有些人不是你能隨便碰的。你那點下作心思,還是留著勾引別的男人吧!”紫衣姑娘揚了揚下巴,點向地上那個錦囊,“放心,錦囊里的東西夠你接腿接個十次八次了?!闭f著抖出一柄重型武器。 沈追雖然早有預料,聽到這話還是忍不住在心里罵了一句,沈行風這倒霉玩意兒! 他指尖倏忽亮起,足尖一點退出去百米遠。他可不打算和這些人交手,若連累鐘離姝再受刁難,那就不妙了。 眼看他要跑,眾人自然奮起直追,手中法器、兵器脫手緊追不放。沈追回頭望一眼近在咫尺的刀槍劍戟,難得地開始頭疼。忘了這些少爺小姐們除了武力,還有家底傍身了。 他立刻拔出一刀,一邊抵擋一邊后退。刀鋒旋轉如電,格擋時爆出一陣炫目的火花。沈追催動神行符左奔右突,突然從上而下覆來一張巨網。他屏氣凝神,將靈力逼至刀刃,悍然揮刀。 祭臺下人還未散盡,不少人紛紛被爭斗吸引而來。高臺之上,衣衫整肅的劍宗宗主因祭祖儀式結束,在弟子的跟隨下緩緩步下臺階。衣擺拂過玉石臺階時,被兵刃聲驚停,他望向爭斗中心躍動的人影,指尖一動飛出去兩縷劍意。 金紅色火焰立刻燃至刀身,在火焰舔上羅網之時,遠處有人撥了琴弦,空氣突然一凝。沈追睜眼的動作無限放慢,漆黑的瞳仁里映出游絲般的熠熠銀光,隨后籠罩著他的巨網轟然碎裂。 沈墨跟在沈行風身后,見著自家師尊出手立刻受意。他御劍而起,與九冥劍意出自同源的銀光輕易鎮壓了場中所有武器。 沈墨肅然道:“諸位可知武道會期間不得場外私斗,違者將被大會除名,禁止參賽?!?/br> 這是沈行風的首徒,就是家中長輩也要敬他三分。少爺小姐們自然不敢造次,一反兇悍模樣,紛紛解釋道:“師兄有所不知,此人對宗主不敬,我們只是想和她講講道理?!?/br> 我呸!你們管這叫講道理?沈追旋身落地,噌一聲收刀入鞘,他冷笑道:“原來名門正派便是這樣講道理的。一世英名,毀于爾等!” “姑娘稍安勿躁,此事劍宗自會給你一個解釋?!鄙蚰犓哉Z激烈,立刻從中調停,“至于冒犯,完全沒有這回事,這位姑娘是我們……” 太華山、金濤門都是九州排得上號的大宗門,門下弟子順風順水慣了,如何受得了沈追有意相激。當即有人向他怒喝:“鄉野賤類,閉上你的嘴!”尾音之大壓過了沈墨解釋的話。 兩邊氣氛再度劍拔弩張,眼看場面一觸即發,沈追耳后忽然拂來一陣清風。那風托舉著一人翻飛的衣袍,所到之處,人人止步不前,不知不覺屏住了呼吸。 沈追就是不用轉頭都知道他是誰。除了沈行風誰還能有這么大陣仗。只是與他打了一架就引來這么多人爭風吃醋,沈追都替自己覺得冤,明明他才是受傷的那個。 沈追正在心里回憶著臟話大全,清風猛地將他裹住,暗香盈了滿懷。他愕然抬頭,眼前罩下來一襲冷月般的白。抬手一觸,是斗笠上冰涼柔軟的紗簾。 紗簾是件法器,從內視物并無阻礙。視線中沈行風微微垂眸,他狹長的眼尾與漆黑瞳孔,收斂了極為迫人的鋒利聲勢,睫毛半垂著,剔透的瞳仁如鏡,“她是我的客人?!?/br> 他替沈墨接了后半句,將帽檐輕輕擺正,語調低緩,“山中清冷,當心寒氣?!?/br> 原本圍堵沈追的人齊齊將臉憋成豬肝色。 沈追后背皮膚因為他的接近細細起栗,他無暇顧及他人所想。cao縱神行符逃開幾步,裙角飛揚如浪濤,“斗笠便當做賠禮,我收下了,我們就此扯平?!?/br> 他已漸行漸遠,再遠便聽不到了。沈行風唇瓣輕抿,良久輕聲道:“禁制,我改了?!?/br> 這幾個字被山風吹拂到耳邊,沈追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沈行風身姿挺拔,藍衣之下肌骨如冰雪塑成,整個人像是能被毫無緣由地打碎。 沈追轉回身,朝鐘離姝的方向大步走去。 這一次沒人阻攔,祭臺下的人紛紛讓出一條路,沈追一路暢通無阻。他只顧著和鐘離姝的約定,忽略了眾多圍觀者,全然不知武道大會第一天,劍宗宗主公然維護一個女子的傳聞正從這里四散開來。 據說那女子出生微賤,無禮刁蠻,初至宗門便與宗主發生了爭執,還當眾對世家子弟口出狂言,真是粗俗不堪。 當然這一會兒,謠言還沒有發酵,沈追頭戴斗笠并不被眾人所識,仍然能暢快游玩。鐘離姝眼見他被人為難,不放心他獨自一人,撥弦為他加了一道護身咒訣,“還是跟著我吧,有你姝jiejie在誰還敢刁難你?!?/br> 這話說得實在,鐘離姝出了名的行事不羈,于守著清規戒律的妙音門中,隨性放縱。是以有“妙音門的女魔頭”之名,和沈追稱得上是修真界兩大禍害。 現在這兩大禍害湊在一起,不約而同發出嘿嘿笑聲。鐘離姝自懷中掏出一個卷軸,“我已打聽好了劍宗的接待名單,這次機會難得,蓬萊山與佛門菩提寺也在列。不過抽簽是隨機的,入場時間不定,我們得蹲守蹲守?!?/br> 確認好目標,兩人一起前往演武場。演武場就在山腰,劍宗花了大手筆,選取主峰在內的三座峰為支點,輔以巨大的空間陣法架起一片云端陸地。 沈追與鐘離姝踏過云橋,選了個適合觀戰的地方坐下。此時抽簽還沒有結束,他們來得巧,正好遇見菩提寺的佛修入場抽簽。 鐘離姝饒有興味地撥著手腕上的珠鏈,“聽說菩提寺今年出了個佛子,長相不差,天賦也是一等一的好。不知到底生成了什么模樣,唔,過來了?!?/br> 沈追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只見云橋上走過幾個灰衣僧人,個個寶相莊嚴,護持著中間一個約摸十五六的少年。 少年身披袈裟,身上佛光流轉,面目慈悲。僅僅從遠處一望,便能被他身上的圣潔之氣感染。 入口處的喧鬧因為佛子的出現漸漸低落。他經過時,渺遠的天空中梵音唱響,世人的七情六欲似乎都在吟唱中消散。 鐘離姝修音,最易被音律所吸引。她凝神細聽,越聽越入迷,整個人散發出如佛子一般的圣潔。她平靜祥和的雙目俯視著花花世界,眼中滑過一絲了悟,不由雙手合十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阿彌陀佛?!?/br> 沈追:…… 沈追連忙抓住她的雙臂搖晃,“姝jiejie你醒醒??!你忘了我們的目的了嗎?!” …… 菩提寺的人走后,鐘離姝以手扶額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她展開卷軸,毅然將菩提寺劃去。 佛子的長相沒看清就算了,還差點失去那種世俗的欲望,這可不妙。 菩提寺走后,來抽簽的門派總算沒有辜負他們的期待。來者皆是美貌的青年男女,薄紗裁的衣裳,光潔的大腿在衣裙下時隱時現,香風陣陣,笑語聲不絕。 鐘離姝就坐在入口顯眼處,曾經的仙門第一美人無論在何處都引人注目,立時就有露著腰身的男弟子上來搭訕。 “jiejie的道侶呢,怎么舍得您一個人坐在這里吹風?!?/br> “不像我,我只會心疼jiejie?!?/br> “那沒良心的早死了?!辩婋x姝唇角微挑,“怎么個心疼法,說來聽聽?” “當然是憑jiejie高興?!蹦械茏诱A苏Q?,笑著跑去抽簽了。 沈追的斗笠從外面看密不透風,從根本隔絕了他被人注意到的可能性。他探頭去望了望,大致猜到了是哪個門派。 合歡宗,以雙修為道的門派。 不過這個門派風評好像不太好,人人身上都背著一堆情債。 合歡宗抽完簽還未離去,云橋之上騰起一陣薄霧,倏忽間七八人從霧中浮現,俱是神情肅穆,不沾點塵。 為首男子銀絲如雪,眉心一點紅痕,羽袖飄飄、纖腰束素,臂中挽著與發同色的拂塵。 “這是哪個門派?”沈追不由坐直了身子,直覺告訴他此人與其它門派的不同。 “蓬萊山,傳說中的神降之地?!辩婋x姝以手支著下巴,眼睫閃動的同時額上留影石微微綻出光芒,想必已無聲印刻下許多畫面。 “蓬萊山一向避世而居,這次接了劍宗請帖出山,倒是少見?!?/br> 蓬萊之名沈追曾略有耳聞,此派修魂靈之道,能看穿一人前世今生。但因所涉因果甚廣,輕易不會入世。這次突然跑出來,奇哉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