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9 重新認識
黎方舟摸了摸下巴:“可是這個殺死張意的嫌疑人,又為什么成了共犯,最后又殺死了張意?也是為了錢?” 唐聿指出短信解析里的一個寫著“小綠”的代號:“張意和李崇最后一單生意是這個叫‘小綠’的人,李崇這次收到的匯款很多,但是在此之后,他們兩人除了李崇死亡那天,再也沒有互通消息” “你的意思是說,這個‘小綠’跟嫌疑人有關系?” “有可能”,唐聿把“小綠”補充在黎方舟的紙上,潦草的字跡里兩個端正的字異常顯眼。 “方淺正在繼續查李崇和張意的行動軌跡,我等會兒聯系他,讓他注意一下有可能是小綠的人” 唐聿點點頭。 黎方舟仔細看著寫得滿滿的紙,又道:“張躍潭那通電話也是六月四號晚上,他和張意吵架,嫌疑人和李崇很有可能是在現場的,也就是說……”黎方舟和唐聿對視了一眼,心有靈犀一般同時說道:“張躍潭的電話可能是張意死亡的契機!” “看來之前的推測基本的方向沒有問題,現在所有的拼圖里,就差確定嫌疑人身份這一環了”黎方舟輕笑,又湊近唐聿的電腦屏幕,他的呼吸和氣息和唐聿近在咫尺,讓唐聿呼吸一窒。黎方舟卻渾然未覺,指著“方圓”兩個字問: “你之前說,李崇和張意都在為一個叫‘方圓’的做事,你能查到這個‘方圓’是誰嗎?” 唐聿微紅著臉搖搖頭:“這個‘方圓’每次出現在他們的短信里都沒有具體的信息,基本都是通過中介的形式給任務和匯款,要查很難” “蝴蝶谷最先入手的可能就是這個‘方圓’,或者你說的‘小綠’,這‘方圓’為什么要殺‘小綠’,‘小綠’和嫌疑人什么關系,這些都得逮到嫌疑人以后問個清楚” 唐聿略微僵硬地點頭,往后靠了靠,避開黎方舟過于近距離的溫度,他甚至能聞到黎方舟身上苦蕎茶的暖香,渾身都不太自在,腦袋里一直在控制不住地想入非非。 直到唐聿后仰的上半身都快朝后倒,黎方舟才后知后覺意識到尷尬的氣氛,猛地站直,摸了摸鼻子:“那個,對不起,剛才沒怎么注意……” “沒事沒事”唐聿干巴巴說了這一句,又是尷尬的沉默 “咳!”黎方舟又輕輕干咳一下,試圖轉移話題:“額……說起來,最近你住得還習慣嗎?” “還行”唐聿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倒是想想問問你,來華國這幾年,你習慣嗎?” 黎方舟知道唐聿說的是什么。他雖然是華國的血統,確實被倫敦的福利院收養的,來到華國,不像是回家,更像是離家遠行。他神色溫和:“挺好的,我畢竟有華國的血統,小時候在唐人街,也沒少認識華人,在這里,有一種倫敦給不了的安定感” 唐聿緩緩點頭,黎方舟溫和淡然的氣息感染了他,慢慢讓他自己也放松了下來,他看著這個闊別三年,在不久前才重逢的故人,輕笑: “說實話,來找你之前,我沒有想到你的生活原來變成了這個樣子”也許是山間夜色清朗,也許是明亮的光柔和了眉眼,黎方舟覺得唐聿現在格外好說話 “為人民服務嘛,比起倫敦自然待遇有點落差,不過也沒差到哪里去”黎方舟不以為然 “不是,我說的是你的……人際關系”唐聿眼中透露出一些回憶的色彩:“你原先在倫敦的時候,除了偶爾提一下你在福利院的兄弟姐妹,你的同事就像不存在你的世界里,除了和我在一起……你好像沒什么稱得上朋友的人,但是在特組里,雖然大家都叫你組長,你們之間更像朋友” 黎方舟覺得唐聿在不經意間關心著他,只覺得心軟得很,就和唐聿解釋起來: “特組都是些各處調來的年輕人,蝴蝶谷的案子涉及的人又多又雜,誰也不知道底細,用我們這些人剛好能攪局,三年來他們跟著我得罪了不少人,除了犧牲的小七和離開的小十一,核心的這幾個人都是待在一起三年的戰友” “挺好的……”唐聿的聲音很和緩,說完半句話后忽然又沉默了。秋天的夜晚比夏夜安靜許多,遠方有風拂過松林,像是海浪在天際回蕩。黎方舟看向山林里搜查的燈光,想起了他和唐聿從前出海時的夜晚。天際繁星,陣陣浪潮,他們兩人也是這么有一陣沒一陣地聊著過去、現在和未來,不知道過了多久,唐聿的聲音重新響起: “我想過很多次,你為什么用那樣的方式離開,想過很多次,沒有我以后你會怎么生活,但是那天,當我看見你蹲在路邊,有了很多當年沒有的人間煙火氣,卻因為我皺著眉頭,我就什么也想不到了” 黎方舟只覺得心頭的苦澀貫穿了四肢百骸,當年那個活在人群中央的耀眼的人,何苦為了自己這么想呢?剛想解釋,卻聽見唐聿繼續說:“也許……你離開是對的,我什么也給不了你,反倒是我,那時候過于依賴你了,你走的這三年我真的成長了很多,你不再是我的粥,我也……已經不是你以前認識的糖了?!?/br> 唐聿轉頭看向黎方舟,他的眼神出奇的明亮,從前霧里看花一樣的朦朧像是終于被一掃而清,他的眼睛彎了彎,月色入眸: “2022年的黎方舟,我是2022年的唐聿,讓我們重新認識一下吧” 另一邊,劉武躲在山洞中不分晝夜地昏睡,他夢到了自己的兒子劉常飛。他沒有點燈,仿佛這樣,就能在夢里離兒子近一些。 夢里,劉常飛剛穿上自己給他買的第一套正裝,二十出頭剛畢業的帥小伙,又是183的高個子,捯飭捯飭以后端的是儀表堂堂。他自己曾經就生的帥氣,退伍后愛上了當時在書店里打工的李淑云,李淑云也很好看,因為常常熬夜看書,眼睛看近視了,劉武送給李淑云的第一件禮物就是一副200塊的眼鏡,這對當時的劉武而言,實在是一筆不菲的開銷。他們相知、相戀、相愛,最后成為了一家人,有了劉常飛。 造化弄人,在劉常飛畢業不久,李淑云就被確診為乳腺癌中晚期。 從此以后,劉武一家幾乎把所有的積蓄都用在了李淑云的病上面。放療、化療、吃藥,上萬一劑的藥幾乎不間斷地投入進去,卻很難有什么成效。李淑云日漸消瘦,越來越虛弱,從前一頭柔亮的黑發也全都掉光了。她戴上了假發,可臉色依然泛著灰白,進食困難,時常便血。 劉武拼命四處打工,四處借錢,把所有的錢全都花在治病上。劉常飛則是頂著壓力,在一家娛樂公司拼命往上爬,給老板賣命,以求得更多的獎金。就在三個月前,劉武聽劉常飛說有一劑進口藥療效不錯,三萬塊一支,按照療程,李淑云大約需要十幾支。 恰巧劉常飛剛完成了一個大項目,獎金異常豐厚,就打電話給劉武,告訴父親這個充滿希望的消息。誰知這通電話過后,就是永別。 劉武又醒了。他渾渾噩噩,分不清在山洞里藏了多久,他時而夢見劉常飛,時而夢見李淑云。劉常飛還是那件筆挺的正裝,咧著牙對他笑,李淑云安靜地躺在輕輕晃動的藤椅上,陽光穿過陽臺上種的薔薇花,落在李淑云膝上的書頁里,清風拂過李淑云健康柔和的臉頰,親吻著書頁,他沉迷于自己的夢,不想醒來。 忽然,他聽到洞口的石塊被搬動的聲音,一束光線透了進來。已經適應了黑暗的雙眼被光線刺到,他閉緊了眼睛。直到聽到洞口有人走近的聲音,他的眼睛才緩緩適應了光的存在,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