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白首
第四十七章 白首 “沒什么大事,只是cao勞過度?!庇诖蠓蚍畔聻樗狙┓灏衙}的手,他仍在昏迷之中,這讓于大夫輕輕嘆了口氣,對沈瀚年道:“煉情鎖毒性強烈,我熬制的解藥只能以毒攻毒,在他服下解藥的一瞬間,就本該爆發強烈的藥性,只是當初被堡主強壓下去罷了?!?/br> 可一旦受到刺激,發作的便只會比從前更加猛烈。 “無論如何,人沒事就好?!鄙蝈暾f。雖然之前情況兇險,但好在司雪峰已經挺了過來,以后他也就再不用被那煉情鎖壓制了。 想到這兒,沈瀚年的目光閃了閃。 而在整個白虹堡里,知道司雪峰是中了煉情鎖的人并不多,所以沈瀚年之后也只對沈冰等人說堡主是太過勞累才會昏倒的,多余的話卻只字未提。 轉眼就到了第二天,因為齊昭玉出發的時間較晚,又沒有司雪峰的千里良駒,所以他現在仍然在前往白虹堡的路上。 也就在這時,他腦中的系統突然發出了一陣急促的警報聲。 【警告!警告!劇情發生嚴重錯誤!角色人物偏離初始設定,請及時修正!警告!警告!】 震耳欲聾的聲音出現的太過突然,讓毫無防備的齊昭玉腦子里“嗡”地一聲,險些從馬上摔下去。 “什么情況?!系統!”齊昭玉捂著自己的腦袋,大聲地喊道。 可回應他的除了不斷重復的警告,便只有一陣陣刺耳的電流聲,不知道過了多久,仿佛只是一剎那,又仿佛過去了一個世紀,這些聲音才又毫無征兆地戛然而止,齊昭玉的世界猛地恢復寂靜,讓他甚至以為自己是聾了,嚇得急忙拍了幾下手,聽到響聲才發覺自己的聽力仍然正常,不禁松了口氣。 “……系統?”齊昭玉試探地叫。 然而,回應他的依然是一片安靜。 齊昭玉有些慌張,完全搞不懂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系統完全消失,包括它附帶的商城面板也完全喚不出來,讓齊昭玉好像回到了自己還是普通人的時候,一時之間他還真有點不習慣。 同時他心里也涌現出nongnong的不安,系統消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暫時的,如果系統沒了,那他該怎么回家去?可是在原地轉悠了好幾圈,系統依然沒有回應,沒辦法,他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往白虹堡走,并寄希望于系統的再次出現。 “堡主?!” 而此時,白虹堡里也不太平。 天色尚早,司雪峰一向不喜歡讓人伺候,尤其病重了以后,只要回到堡里,都是許放忙前忙后的照顧,但現在許放不在了,侍女桃葉便領著下人進了屋。 沈瀚年也來了,就守在門外。他雖然之前被砸壞了腳,但拄著拐杖,依然能夠活蹦亂跳的,只是他還沒站穩呢,就突然聽到剛剛進屋的桃葉發出了一聲驚呼,沈瀚年聞聲趕忙拄著拐進去,可打量了一下周圍,房間內還是老樣子,陳設擺列整齊,并沒有外人在,司雪峰同樣安然無恙,此刻正坐在床頭,靜靜地看著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現在的狀態依舊很差,面色也依舊很蒼白,但他之前就是如此,照理說不該讓桃葉和沈瀚年驚詫。 可他們就是沒法子平靜,盡管司雪峰還是那個司雪峰,眉目如畫,氣質凜然,但他原本烏黑的長發,竟然在一夜之間變成了銀白,讓他本就白皙的皮膚顯得更加沒有血色。 直到聽見桃葉顫抖地叫了第二聲,司雪峰才緩緩把目光轉過來。只是他沒有看桃葉,而是看向了沈瀚年,且只是一眼,便讓沈瀚年整個人都僵住了。司雪峰仿佛看透了一切的薄涼眼神,竟然讓沈瀚年忍不住想要拜服,如果說以前的司雪峰是一柄華美的寶劍,并不會輕易出鞘,而在今天,這柄寶劍終于鋒芒盡顯,隨時都可取人性命。 但好在,除卻第一眼,司雪峰便收斂了身上威勢,這才沒有讓沈瀚年真的跪倒在地。 沈瀚年咽了一口唾沫,他不知道剛才司雪峰為什么要那么看自己,他握緊了拐杖,忙道:“雪峰?你這是怎么了?你的頭發……” 順著他的目光,司雪峰也垂下了頭,看著自己散落在床榻之上的銀絲,對此他表情平常,居然毫不在意,只是轉而又抬起了頭,對桃葉道:“將司以晴、司無云帶過來?!?/br> 那語氣與其說是想要看看孩子,更像是提審犯人。 “是?!北M管桃葉也十分擔憂司雪峰的狀況,但如今堡主下了令,她便也只能趕忙去尋兩個少主子。 “雪峰……”沈瀚年還想說什么,但隨著司雪峰的一瞥,他便頓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許久,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又一次被司雪峰的氣勢威懾住了,這讓沈瀚年眸中不禁閃過一絲陰沉。 可司雪峰卻和看不到屋里還有這樣一個大活人一般,他只隨便披了一件單衣,便緩慢踱步到窗前,長長的銀絲從他身后鋪陳開來,與他深青色的衣衫交相呼應,如同夜晚中絢麗的銀河。 他將窗戶開得更大了些,窗外寒風呼嘯,窗臺上也早已有了厚厚一層積雪,司雪峰出神地望了一會兒,才似完全感覺不到寒冷一般,伸手慢慢收攏起窗臺上面的雪,有些笨拙地試圖將它們揉在一起。 刺骨的冰涼讓他白皙的指尖瞬間透出了紅色,可他卻恍若未覺,只是忘我的揉捏著手心里小小的雪團。 沈瀚年張了張嘴,到底沒再勸,不一會兒,桃葉就帶著司無云和司以晴回來了,而他們身后。還跟著一個不請自來的沈冰。 女人一進屋,就看到司雪峰滿頭華發,她倒抽一口冷氣,忙快步走過來:“表哥,你這出什么事了?!可是身體不舒服……” 司雪峰卻制止了她的話語和接近,道:“你在這里正好?!?/br> 接著,他說:“以后,以晴和無云就搬進我的院子,直到成人。他們如今也到了開蒙的年紀,我會另聘先生教導,至于起居,桃葉,你現在就找幾個得力的下人來照顧少爺小姐?!?/br> 沈冰聞言臉色有點難看,強顏歡笑道:“表哥,你這是什么意思啊,以晴和無云在我院子里住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說要搬?我一個女人,照顧他們正好,更何況小雨也在,還能做個伴兒……” “不用?!彼狙┓鍏s拒絕得尤為直接:“兩個孩子跟著你,只是被教導得毫無孝悌忠信,更無禮義廉恥罷了,我司家不可有這樣的家風?!?/br> 這話說得是相當重了,沈冰臉色慘白,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表哥,你怎么突然這么說?是我哪里做的不夠好嗎……” 而兩個孩子也終于反應過來,急忙抱住沈冰,齊齊道:“我們不要和表姑分開!” “不是你做得不夠好,”司雪峰淡淡道:“是我做的不夠好?!?/br> 他的祖父、他的父親,一生都只為了追尋心中俠義而活,對于孩子,他們與其說是嚴父,倒不如說是嚴師,除了武功,幾乎就沒有怎么教導過自己的子女,兒時司雪峰和他們相處的時間,甚至還沒有和于大夫相處的時間長。 所以他不能理解,同樣的方法與環境,為什么司無云和司以晴卻這么不懂事。 當然,現在的他已經明白,這兩個孩子是被別人教成這樣的,他也已經明白自己處理兩個孩子的方法也完全不對。 這還是多虧了盛星瑯,那個少年當時費了很大的功夫,才把這兩個被慣壞的孩子教好,雖然對方的初衷,也只是看不慣這兩個孩子那么詆毀生下他們的“母親”:許放…… 僅僅只是想起這個名字,司雪峰便感覺心臟的抽痛更加劇烈,就好像每一次跳動,都有無形的鋸齒在絞住他的心臟,直到將它絞成rou泥,這份折磨才會停止。 其實,他早已經習慣許放的死亡,那個青年在他生命最熱烈的時候死去,之后過了十幾年,司雪峰才漸漸明白,自己原來是喜歡那個有點憨直、有點固執的青年的,以至于身邊再出現其他人,他都忍不住會進行比較:這個不如許放真誠、那個不如許放體貼…… 但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所以他不再去想這件事,而是把這份遲來的感情埋葬起來,往后余生,直到司以晴和司無云長大成人,有了家庭、生了孩子,他們的孩子又生了孩子……司雪峰都沒再提起過這個人,就好像他真的已經將他遺忘了一樣。 可是為什么,他的心臟現在卻那么痛呢? 是了,是因為他發現自己的身上竟然真的降臨了奇跡,讓他回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 可就像是老天爺的玩笑,他剛想起了以前的一切,就跟著回想起了……許放已經死了,并且還是自己親手放棄了他的生命這件事。 這世上還有什么事情,是比給一個絕望的人希望,又將這份希望打碎更加殘酷? 更別提放棄許放的原因,竟只是為了那么幾個……和他完全無關的陌生人。 這就是最可笑的事情了,其實對司雪峰來說,沒有任何人是特別的,包括他自己,他只是被父親教導得要心懷天下、關懷蒼生而已。所以當許放一條命和十幾個武林人的命相比較的時候,他自然是認為人多的那一方更值得救贖。 他的確該是這樣想,身為武林魁首,他也確實不該有私心。 可是他現在偏偏有了。 如果讓現在的他選擇,即使是當初山上所有人的命,都比不過一個許放。 他不再想做天下人的司堡主,只想做許放一個人的夫君。 可為什么,偏偏讓他回來得這么晚,但凡早一些……但凡他能早一些! 巨大的絕望如同怪獸張開血盆大口,將他一口吞沒,他像是個溺水的人,從此夠不到浮木,每一步都只剩下掙扎。 現在,除了教導好許放留下來的兩個血脈,他已經對其他的事情都由衷的感覺到了厭倦,無論是當年害他和許放中了煉情鎖的人,還是九嬰魔教的叛徒,還有殺美魔、如漠峰上的黑衣人……重來一遭,他早就知道了這些事情的答案,可為了責任,他必須再一次解決這些事情。 想到這兒,司雪峰心中不禁充滿了嘲弄,他從小就活在這份“責任”里,直到死亡都無法擺脫,如今重來一世,這份枷鎖也依舊套在他身上。 他已經不止一次覺得,自己或許只是一個傀儡,一個用來維護武林安定的傀儡罷了,可他想要的報酬明明很簡單,命運卻不肯眷顧他。 也就是在這時,外面有下人通報,說是有人來到前廳,想要拜見堡主。 是齊昭玉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