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毒
第三章 毒 司雪峰管身邊的清秀男人叫“瀚年”,許放聽過這個名字,煙波經常不自覺地說起他,倒不是因為這個人在少女心里有多么特別,而是因為沈瀚年從小和司雪峰一起長大,如今是司雪峰的左膀右臂,也是司雪峰最信任的人,煙波知道許放有多么喜歡司雪峰,作為一個合格的婢女,自然也要把這些人打聽的清清楚楚。 此時沈瀚年正把司雪峰扶到床上,堡里的大夫也在這時候進來。于大夫是上任堡主的朋友,看著司雪峰長大的,只是作為長輩,他從外表看卻十分年輕,顯然駐顏有術。 于大夫為司雪峰把了脈,司雪峰身材高挑,骨架也大,手腕卻比平常人細很多,仿佛就是骨頭上貼著一層皮,突起的骨節和手背鮮明的青筋,都透漏著這個人的虛弱。 許放如坐針氈,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跟過來,一屋子的陌生人,尤其有個陌生人還是自己的“夫君”,都讓他相當不自在。他下意識四處張望著,這里是司雪峰的住所,但從裝潢上倒是和許放的房間沒有什么不同,許放本意是給自己找點事干,但幾乎是本能的,無論他看向哪里,最后目光總是會被床上的司雪峰吸引,不知不覺便看著他出了神。 男人長眉入鬢,一雙鳳眸顏色淺淡,如同鑲嵌了剔透的琉璃珠,他看人總是淡淡的,同樣略顯薄情的嘴唇毫無血色,讓他俊美的容顏略顯病態,比起武林第一高手,他看起來更像是哪家病弱的貴公子,需要將其好好保護。 尤其是如今離得近了,許放才看見司雪峰的右眼眼角下竟還有兩滴小小的淚痣,宛若垂落的淚珠,讓人看了便不禁心生憐惜。 就在這時,許放眼前出現一只手晃了晃,同時戲謔的聲音傳來:“別看了,回神咯!” 沈瀚年低聲笑著說,許放這才意識到自己看司雪峰竟然看呆了眼,麥色的臉頰瞬間通紅。 而那邊床上的病人并沒有發現這點小插曲,盡管許放的目光熾熱,但一直以來他都是如此,漸漸的司雪峰也就習慣了,并不覺得特別。于大夫道:“你耽誤了兩天,藥可吃了?” 司雪峰低低應了一聲,于大夫小幅度點了點頭:“這次的藥方可以壓制住部分毒性,我會繼續研究,想必過不了多久,你就不用再……”他想到什么似的頓了頓,又道:“只是現在還不行?!?/br> 說著,他隱晦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許放,司雪峰也不禁看向了青年,不過在許放察覺之前,他就收回了目光:“我知道?!?/br> “那你就好好修養吧?!闭f完這話,于大夫就走了,也帶走還對許放擠眉弄眼的沈瀚年。許放也想跟著告辭,但抬頭就看見司雪峰正微蹙著眉頭瞧著自己。 許放不禁低下頭,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的袍子,難道是他衣服上沾染了什么東西嗎? 熟不料司雪峰也在奇怪,若是以前,對方這種時候早該貼上來了才對,不,早在剛才自己表現出身體不適的時候,許放就該鞍前馬后的圍著他轉,甚至每月的這幾個日子,他都格外興奮,哪像現在……非但一點關心沒有不說,還一副想要盡早離去的樣子。 真要說起來,司雪峰其實不怎么喜歡許放平日里過于熱絡的模樣,對方總是搞不清楚狀況,說也說不聽,打……也不能打,畢竟他只是個不會武的普通人,這讓司雪峰平日里非常不愿面對他。許放不是個壞人,司雪峰清楚這點,但他的確經常做些令人討厭的事,導致他們兩人就算成了親,司雪峰也只恨不得離他越遠越好。 他已經負起了責任,娶了他,唯一的愿望也不過是希望兩人日后的生活能夠相敬如賓,互不干擾,可偏偏他們兩人卻因為一些原因不得不被綁在一起,這才給了許放一些錯覺,好像他們二人能夠變得親密。也許現在許放只是認清了現實而已。 思及此,司雪峰松了口氣,他忽略了心底那些許不知名的不快,道:“坐下?!?/br> 許放不知為什么一直呆呆地站在那里,宛如一根木樁,司雪峰其實很了解,在面對自己以外的人時,許放一直顯得很木訥,他本來就不是什么聰穎機靈的人,這也導致他平時故意討好自己的時候,總顯得那么愚笨和可笑。 發覺自己又在想他之前的樣子,司雪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xue,感覺頭有些疼。 許放幾乎是一個指令一個動作,司雪峰讓他坐,他就下意識聽從,坐到了桌邊的椅子上,還沒等他想明白這是要干什么,就有下人魚貫而入,眨眼便將桌子上布滿了飯菜。 看看天色,確實是到了晚飯的時間,所以這是留我一起吃飯的意思?許放縮著肩膀,忍不住偷偷覷了男人一眼。 對于他的偷看,司雪峰佯裝不知。對方總是這么一副上不了臺面的小家子氣,司雪峰已經習慣,任由他看。 說是一起吃飯,但其實這一桌子菜幾乎都是給許放準備的,司雪峰身體不適,只能吃下清淡的白粥,許放幾次想問他得的是什么???但又一想到周圍人輕車熟路的態度,怕是司雪峰的老毛病了,以前的自己應該知道,許放便不好再開口問。 更何況……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也有些不舒服了,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涼,身體忽冷忽熱的,他便想趕緊吃完飯走人,省的過了病氣給司雪峰,又要落其他人一通埋怨。 司雪峰喝粥的時候,是婢女桃葉服侍的,許放一開始沒察覺到什么不妥,還自顧自吃的開心,直到感覺到了讓他如芒在背的目光,抬起眼,就看到屋里的下人包括床邊的桃葉,竟然都隱晦地看向他,且都是一副不贊同的樣子,只有司雪峰垂著頭,一點一點喝著嘴邊的粥,似乎沒感覺到什么異常。 許放張了張口,這才放下自己手中的筷子,他總算想起來自己是司雪峰的“妻子”,丈夫在一旁臥床,他在這邊吃的開心,實在是有些不知禮數。 “還是我、我來吧?!痹S放走過去,笨手笨腳地接過桃葉手里的碗,心里其實挺不樂意,不過轉念一想,剛才司雪峰當眾維護了自己,若不是如此,也不會突然發病……或許在整個白虹堡里,也就他和煙波愿意幫自己說話了吧?想到這兒,許放便又安定下來。見他接過瓷碗,桃葉總算笑了,看向他的時候目光還帶著些……鼓勵?許放還沒搞懂,就見桃葉竟然帶著一眾下人都出了門去。 沒有被那么多人盯著,自然讓許放自在不少,但等接觸到司雪峰的目光,察覺到他們現在是單獨相處,許放就又緊張起來。 好在雖然他捧著碗的時候還有些顫,但喂向司雪峰的勺子卻很穩,就好像他已經這么做過千百次一樣。 事實上,之前幾年,每當司雪峰生病的時候,這類喂飯喂藥的活計,許放是絕對不會假手他人的。 一開始桃葉和司雪峰身邊的其他人一樣,都瞧不上這樣的“堡主夫人”,可也許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再加上桃葉和煙波關系好,沒少聽對方提起許放的好話,幾年下來,桃葉竟然漸漸也被許放的執著感動了,便偶爾會像今日一樣,給許放行個方便,讓他們夫妻倆單獨相處。 司雪峰清楚桃葉和許放的這些小動作,他雖然看起來不近人情,但也不愿為這點小事責難婢女,所以并未開口說過什么。 許放現在沒有了記憶,身體倒是熟練的伺候著自己的丈夫,當用手帕將司雪峰嘴邊最后一點水漬擦干凈以后,許放才總算意識回歸,發覺到自己在做什么,身體不禁又僵硬起來。 司雪峰似乎已經習慣了,對他的行為不置可否。許放垂下頭,將空了的瓷碗放到桌上,正想開口告辭,就聽司雪峰道:“你把我的包袱拿過來?!?/br> 這些隨身物品都是下人們保管的,本該在司雪峰回來時就收拾妥當,但此時那個華麗的小包袱卻擺在床尾的箱子上,保持著它原本的樣子。 許放老實地將包袱拿過來,放在床邊。 司雪峰倚靠在床頭,即使虛弱,他的腰背依舊挺直,其實剛才在大廳站著的時候,他也是這樣,如同寒冬中一棵最挺拔的松樹,即使被積雪落滿枝頭,也不會輕易彎折他的脊背。此時他微微垂眸,纖長的手指打開包袱上的結扣,不知在里面尋找著什么。 不一會兒,他就取出一本雙掌大小的書,遞給了許放。 “……給我的?”許放游移不定,目光卻不由被書的封面吸引,這本書的封皮非常漂亮,沙色的背景下畫了一只白色的巨鹿,在如今都是大同小異的藍色書冊中,顯得十分標新立異。 “嗯?!彼狙┓寤貞?。許放又偷偷覷了他一眼,終于還是沒敵得過心中的好奇,將書拿了過來,翻開以后才發現這是一本圖畫書,基本每一頁都有漂亮的巨鹿出現,每張圖旁邊也都只有寥寥幾句話——可惜許放看不懂,他沒念過書,除了一些簡單的數字以外,并不識字,這也是他被認為配不上司雪峰的另一個理由。 許放本來打算拿過書就趕緊找借口離開的,但這本圖畫書實在太精美了,讓他看了以后就錯不開眼,不知不覺坐在床邊,從頭看到了尾,然后忍不住翻回第一頁,又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殊不知,此時司雪峰也在看他。男人知道自己這個鄉下來的妻子不識字,以前對方總是會拿著書冊來找他,請他講給他聽,只是司雪峰那么忙,大部分時間都是推辭了事,但即使如此,也不見許放有所退縮,下一次還是會抱著書來問。 這本圖畫書也是他特意買給許放的,不,也不是特意……只是在街上的時候,正好看見一個書生在賣這些,想到許放不認字,圖畫會好理解一些,這才買下來給他,而且這本書字少,就算是許放讓他幫忙讀,也不會浪費他多少時間。 只是一直等到許放看完第二遍,對方也沒有像以前那樣故意貼近他,央求著他念念書上的字。 見他又打算翻看第三遍,男人的手終于放在了書上,阻止了他的。 “怎……怎么了?”許放后知后覺地抬起頭,看見司雪峰臉色有些不好,又一瞧外面,天色竟然已經暗了,許放這才意識到自己在這里耽誤了多久,恐怕打擾到司雪峰休息了,青年羞窘起來,一雙rourou的圓耳朵變得通紅,只想趕緊告辭。 沒成想,卻聽司雪峰聲音冷冷地道:“等解了今晚的毒,你回去有的是時間看?!?/br> 許放愣了愣,面上流露出全然的困惑:“……???” 他剛才是不是聽錯了,毒?什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