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熄滅的光
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七點,鳳梨臺跨年晚會開始。 新舊交替之際,各大電視臺的跨年晚會本就備受矚目。尤其是在粉絲經濟盛行的時代,哪個電視臺請了哪些藝人,都成為粉絲關注的焦點。而鳳梨臺作為扎根于魔都、資本雄厚的電視臺,在這方面的手筆更是豪邁,除卻如今的當紅流量偶像團體之外,更邀請到了好幾位在華語樂壇享有盛名的音樂人。 與這些圈內大名鼎鼎的前輩們相比,Moonlike的人氣實在是不值一提——至少成員們本身是這樣想的。 Moonlike出道兩年多,除了電視臺打歌和商演之外,登過的最大的舞臺,也不過是幾千人的決賽舞臺。而這次的跨年晚會現場人頭攢動,怕是不止兩三千人。各家粉絲手中舉著應援燈牌,一眼望去,便是星星點點的熒光在烏壓壓的人潮中閃動。 面對這樣的大場面,“沒見過世面”的Moonlike成員們難免有些露怯——尤其是除了團體舞臺之外、還有一個solo舞臺的宮玉鳴。 盡管如今,剛上完妝的宮玉鳴只漫不經心坐在一旁,看起來似乎并不緊張。 他和邵捷的solo舞臺被安排在團體的舞臺后邊,但兩個舞臺的妝造卻都是一樣的。為了迎合團體和solo曲的風格,Moonlike破天荒地嘗試了性感風格的造型。但雖說是性感風格,有的人穿得多,有的人穿得少。好比如邵捷,渾身上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襯衫的紐扣都扣到了最上面一顆??煞从^宮玉鳴他自己,在魔都十二月份、接近零度的天氣下,黑色的絲質襯衫敞開,脖子上孤零零地系著一條暗紅色的領帶,而襯衫里面未著存縷,反而是被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繃帶包裹了起來。 而也許是造型師的私心,繃帶纏得并不嚴密,反倒半遮半掩,將宮玉鳴訓練有素的漂亮肌rou全部展露了出來…… 雖然說宮玉鳴早已經習慣了各種奇怪的造型,但這么暴露的,今天卻是頭一遭。身邊人來人往,路過的人總會不經意地瞥他一眼,但他心里惦記著事,并未察覺出什么。直到隊友提醒演唱會即將開始,才回過神,隨眾人一起到臺前坐下。 場館很大,可容納萬人左右。而整個舞臺呈T字型,后方的巨大舞臺大得令人暈眩,估摸著上一個百人伴舞團也綽綽有余,而“T”的最前端則是另一個相對較小的舞臺,但與內場最前排的觀眾僅有兩三米的距離,臺上的人蹲下來,一伸手,就能碰到粉絲們舉起的雙手。 宮玉鳴遠遠地朝偌大的觀眾席處望去,不知道為什么,心中總有種奇怪的預感,暗沉沉的人潮像什么詭異的訊號,他瞥了一眼,便覺得有些頭腦發暈。 Moonlike五人一落座,Nicky便問他:“Ryan哥,你今天看手機了嗎?” 宮玉鳴前幾天有些失眠,今日起得晚了些,根本沒來得及看手機。隨便收拾了下出門,便被抓去化妝做造型,手機不小心忘在車上,還是被經紀人撿到提醒他的。 “沒,放Johnson哥那邊了?!?/br> Nicky圓溜溜的眼睛盯了他好幾秒,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后來被吳光霖拍了下,岔開了話題,才沒再繼續追問他。 ……心中不安的感覺愈發強烈了。 然而沒等他多想,舞臺燈光亮起,鳳梨臺的兩位老牌主持人款款走上臺,身后的觀眾席爆發出一陣陣的歡呼聲。 演唱會開始了。 魔都的冬天是不同于北方的干燥寒冷,因為臨海的關系,凜冽的寒風裹挾著大海的濕氣,寒氣無孔不入,幾乎要滲進人的骨血里。 宮玉鳴的上半身說是穿了衣服,但約等于沒穿,單薄的絲質襯衫和纏繞的繃帶并沒有任何保暖的功能。他一向體溫偏高,但大冷天的,就算是鐵人也扛不住。他用手碰了碰后頸,冰涼的觸感使他不禁“嘶”了一聲,一股寒意徑直滲進他的皮膚里。 邵捷和他的座位隔著個吳光霖,但此時吳光霖正背過身去,和坐在后一排的熟人敘舊。邵捷見狀,轉過頭問他:“很冷嗎?” 宮玉鳴聞言,一眼就瞥見坐他前排的某個女團成員,頭發高高扎起,身上只穿了件抹胸包臀短裙,卻和隊友聊得開心,聲音也不見顫抖。 他對上邵捷的雙眼,應道:“也還好吧?!?/br> 邵捷沒理他,反而有種要把身上外套脫下遞給他的趨勢。但演唱會場館內攝像機無處不在——不僅是官方的,還有身后無時無刻不在盯著他們的粉絲們。 原先宮玉鳴還被大家當作是Alpha的時候,無論和邵捷有任何的親密行為,粉絲都不會太過敏感,但如今他的Omega身份曝光之后,一切的親密接觸行為都可能成為錘實二人戀情的蛛絲馬跡。傅昕昕那事情宮玉鳴仍心有余悸,如今見到邵捷要把自己穿過的外套借給他穿的舉動,他心里一沉,趕忙阻止了對方。 “不用,真的不冷,”宮玉鳴說著,又指了指身后,“粉絲都在拍?!?/br> 邵捷解扣子的手停頓了下:“哦……好吧?!?/br> 滿臉寫著不高興。 好在演唱會開始沒多久,就輪到了Moonlike的舞臺。奇怪的是,明明登臺前他的心還緊張得撲通亂跳,但當燈光映下、人群中亮起一片銀海時,宮玉鳴忽然感覺自己并不緊張了。 與之相反,他非常的興奮。 ——屹立于舞臺之上,被許多人矚目著、喜愛著的感覺。 表演結束后,也許是因為臺下的觀眾過于熱情,也許是因為燈光過于耀眼,宮玉鳴只覺渾身熱意上涌,那點微不足道的寒意被驅散于無形之中。 他抹去額角的汗水,把耳邊的碎發捋到耳后,露出左耳上的銀色耳釘。精致小巧的耳釘也被汗水打濕,蒙著一層細碎的水珠,隱隱透著奪目的光亮。 Moonlike的舞臺結束沒多久,又排到單人直拍投票前三名選手的solo舞臺。因為前面排不了多少人,宮玉鳴和邵捷便直接留在后臺,其余三人先回到自己座位上。 臨走之前,Nicky仍是不放心地看了宮玉鳴幾眼:“Ryan哥,你真的——” 只可惜Nicky一語未畢,就被身邊的沈盈用力扯了下。Nicky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趕忙改口道:“沒什么沒什么,我記錯了。Ryan哥、邵哥,你們等下加油啊?!?/br> 宮玉鳴皺了皺眉,那種詭異的不安感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這種只有他一個人被蒙在鼓里的感覺并不好受,他迫切地想問清楚身邊的人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他的隊友們仿佛被下了禁咒,只要他有想詢問的苗頭,他們便面面相覷,抿著嘴不說話,愣是一丁點兒也沒吐露出來。 求知欲和強烈的不安如同蟻蟲般噬咬著他,亢奮的情緒褪去后,那股子陰冷的寒意倏地又鉆進了他的身體里。 他偏過頭去,想試探一下邵捷的口風,可臺上主持人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請Moonlike的成員Ryan為我們帶來他的solo舞臺——?!?/br> 宮玉鳴只能作罷,簡單整理了一下衣著,對邵捷說:“我先去了?!?/br> 邵捷靜靜盯著他,拉了下他的手,輕聲說道:“Ryan,加油?!闭f罷,又以更輕的聲音添了句:“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br> 他笑了下,應了句“好”,便轉過身,向著前方的亮光,一步一步朝舞臺上走去。他穿著黑色的及膝馬丁長靴,有一點點跟,登上舞臺時,聲音清脆響亮,一步步叩在了他的心上,像他如鼓的心跳聲。 的開場應當是這樣的: 燈光熄滅,一束寂靜的白光打在舞臺的立麥上。他從容地走到那束光下,握著立麥的桿子,朝臺下望去,銀色的星海在人群中閃爍…… 可是,好像有什么不對了。 當宮玉鳴走上舞臺的那一刻,臺下聲音嘈雜,卻不似任何的尖叫和歡呼。他隱約預感到了什么,直到聽見內場前排的粉絲發出的一聲極為刺耳的噓聲。 而后,所有的燈光都熄滅了。 熒光棒、燈牌,全部都熄滅了。 留給他的,是一片黑色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