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個星期，白樓羽因為工作必須要過來。

    那天約出去看了電影不歡而散以后，白樓羽依舊沒有聯系霍霆云，而霍霆云也沒有聯系白樓羽?；氐郊乙院笏崂砹艘淮渭s會的經過，越回想越覺得可疑，越可疑越覺得疑惑。

    白樓羽他到底是抱著什么心態出門的？

    如果說白樓羽不想和自己約會，但白樓羽來得比自己還早；如果說白樓羽想，才剛開始沒多久白樓羽就說可以取消約會。

    最重要的是，白樓羽那天到底是怎么了？為什么那么害怕？

    霍霆云猜測那大概和白樓羽不愿說出口的隱私有關，白樓羽可能打算忍一忍，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沒有忍住，暴露了。

    打開門后，白樓羽出現在門前。

    霍霆云不動聲色地打量了白樓羽的臉，幾天過后已經看不出什么異常來了?；赧谱叩诫娔X旁，禮貌性地替白樓羽拉開椅子，就像是以往任何一次一樣。而白樓羽也同樣沒有什么特別的舉動，公事公辦。

    “好，那今天就到這了?！?/br>
    說完以后，房間遍陷入一片靜寂之中。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但又好像有種難言的默契，都沒有動彈。一個不起身離開，一個不發言逐客。

    白樓羽看了霍霆云一眼，霍霆云察覺到白樓羽知道自己有話要問。

    “白樓羽?！?/br>
    “怎么了？”

    霍霆云很想問白樓羽那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他知道白樓羽大概不會回答。

    “圍巾?！被赧瞥聊季靡院笞罱K也只是語氣硬邦邦地說了這么幾個字，“臟了?！?/br>
    “一點點而已……無所謂吧？”白樓羽這么說，卻把圍巾扯了下來，隨手往手上一卷，“還有什么別的事情嗎？”

    霍霆云看著白樓羽露出的那一小片鎖骨上方的白皙肌膚，那摸起來手感應該不錯，不知道會不會和白樓羽的手一樣有些涼涼的。如果真的摸上去，白樓羽會有什么反應？那天看到白樓羽臉紅了，到底是不是錯覺？

    夢中的畫面又冒了出來，順著那敞開的部分把手指伸進去，再往下……

    “霍先生？”

    霍霆云回過神來暗罵了自己一句下流，雖然白樓羽是透露著一股魅惑的氣氛沒有錯，但僅僅只是露一片肌膚再怎么樣也稱不上是勾引，是他本人因為那惱人的夢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實際上第二次夢到白樓羽后霍霆云曾經找過面向男同性戀群體的成人影片，但看完了他也沒什么感覺，和看面對異性戀的成人影片一樣，唯一的想法就是：看起來還蠻像那么一回事。

    不過第二天晚上霍霆云又做了一個夢。

    和影片一樣的內容。

    但主角不一樣。

    于是，活力十足，狀態良好，精力充沛。

    ……別亂想了，霍霆云。

    “有忌諱就說?！?/br>
    那樣就不用平白無故地遭罪了。

    霍霆云的話沒頭沒尾聽著很莫名，不過白樓羽自然明白他在說什么，是約會的事情。

    “良心不安？”

    “的確有?！?/br>
    “沒必要?！卑讟怯鹦α诵?，“很麻煩是嗎？不會有太多次?！?/br>
    “……”

    霍霆云此時此刻無比確定白樓羽沒有繼續下去的打算，他話里行間都透露著一股兩人馬上就要分手的感覺。既然這么不愿意為什么不說出來？

    霍霆云用食指敲了敲自己手上戴著的表。

    “確實很晚了，那我現在就離開吧?！卑讟怯鹩职褔韼先チ?，語調還是一如既往地隨意，“下次再見，霍先生?！?/br>
    霍霆云走幾步上前抓住白樓羽的手。

    “我的意思是，”霍霆云皺眉，壓著煩躁說，“吃飯?！?/br>
    “留下來吃頓飯？”

    霍霆云點頭。

    “謝謝，不過我已經吃過了。真可惜呢?！?/br>
    “你到底想干什么？”霍霆云的話沉了下去。

    “……霍先生？”

    或許是因為主動邀請卻被拒絕，或許是因為幾天都在為眼前這個隨便對待自己的人而煩惱，或許是因為白樓羽明知道自己會不舒服卻什么都不說最后造成麻煩。

    總之，霍霆云生氣了。

    霍霆云靠近白樓羽，白樓羽下意識地后退——對，就是這樣，站著原地不動的時候白樓羽明明會靠過來，但一旦他真的往前了，白樓羽反而會后退。

    “……你指的是什么？”白樓羽被霍霆云逼到了墻角，“如果說是為什么盯上你的話理由我已經說過很多——”

    “說謊。你躲什么？”

    “……沒有啊，你有什么證據嗎？”

    霍霆云低下頭作勢要吻白樓羽，而白樓羽眼睛睜大，回過神來后立刻扭頭，霍霆云的嘴在距離他的臉頰還有一厘米左右的位置停了下來。

    “證據?！?/br>
    “不，那是……”

    “那是？”

    “還沒有到一個月，所以……”

    “為什么要一個月？”

    “因為，如果一個月之后……”白樓羽喃喃自語般說著，而后說到一半突然驚醒般停了下來，“……我躲你又怎么了？”

    “那為什么接近我？”

    “我沒有！”白樓羽的聲音突然變大，“雖然留著……但是，我從來沒想過再接近你！是……！是、是……”

    “是什么？”

    “……不，不對……我的確是在接近你?！卑讟怯饌饶?，“我說過很多次原因了?！?/br>
    “不說是嗎？”

    “……夠了，這和你沒關系吧?！卑讟怯鹕焓秩ネ苹赧?，卻推不開，“還是說你對我真的有興趣？”

    “對?！被赧谱プ“讟怯鹕斐龅氖职丛趬ι?，“有興趣?！?/br>
    “因為很少見？”白樓羽用另外一只手去推，但也被霍霆云按住了，霍霆云“放開。還是說你想要試試？”

    說著白樓羽還把手移到下半身，幾乎是明示地挑開了自己的褲子。

    刻意這些話，就是吃準他霍霆云不喜歡會躲開嗎？

    “不?！?/br>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約了一次會就知道很明顯我們之間不合適吧？再等幾個月就可以不用管了吧？”

    霍霆云聽得出白樓羽的意思是象征性地約會了一次之后等幾個月自然淡下來就會分手，他果然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認真交往，甚至篤定了他也不是認真的，只是隨口說說，但又沒辦法立刻分手。

    可偏偏霍霆云的確是一時沖動地提出了交往，在不了解白樓羽且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夠接受白樓羽的情況下，腦子發熱咄咄逼人地讓白樓羽答應的。

    就算是這樣，霍霆云也記得在聽到自己說出要交往的時候，白樓羽的表情雖然非常震驚像是沒有反應過來，可明明應該是愿意的才對。怎么？在交往后因為眼前這個本以為很有挑戰性的一本正經的人其實和自己一樣隨便，所以傻眼了？覺得無聊了？

    “那是我的問題。你想干什么？”

    白樓羽不回答只是在掙扎，但是他的力氣比不過霍霆云，而且掙扎著掙扎著力度逐漸變小。

    “……你知道的嗎？”白樓羽停止了掙扎。

    “什么？”

    “你知道我不敢用力嗎？知道我不敢踢嗎？知道我不敢用手撞用頭頂用牙咬嗎？”

    “你這是什么意思？”

    白樓羽不回答，咬著唇看地面。

    “白樓羽?！?/br>
    從剛才開始，白樓羽就沒有正面回答過他任何一個問題——

    不，是從以前開始。

    霍霆云心頭火起，等到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卡在了白樓羽的下巴上，把白樓羽的臉給掰了過來，正對著自己。感受到白樓羽又試圖撇開頭，他立刻收緊手，把白樓羽的臉固定住。

    霍霆云不松手了，誰叫白樓羽總是撇開臉？

    “我已經問過很多次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為什么避開我？

    為什么不看我？

    為什么不理我？

    “給我回答?！?/br>
    霍霆云抬起白樓羽的下巴，逼迫白樓羽抬起頭和自己對視，幾乎是瞪視著白樓羽的眼睛。

    可是沒有用，即使是這樣抬著白樓羽的下巴，白樓羽依舊能夠移開視線。

    “……唔?！?/br>
    那種接近暴戾的煩躁感又上來了，霍霆云控制不住地加重了力度，可是白樓羽還是那個樣子，明明都疼得出聲了，但就是不肯把視線移回來。

    就這么排斥嗎？

    “你生什么氣？”白樓羽說，“討厭我的話就直說啊，自己在那里氣什么?！?/br>
    “我說過了?！?/br>
    “為什么我要再見到你??？”

    “什么？”

    “為什么要用那么認真的眼神問我要不要交往??？”

    “你又想避開——”

    “為什么要關心我??？直接說出覺得我惡心不好嗎？你知不知道我這個人很麻煩？你知不知道我沒辦法下定決心？你知不知道如果可憐我的話我就會得寸進尺？為什么不說啊……！就像是之前那樣！直接說出來?。?！你要是、要是不說的話……我就會一直纏著你??！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啪嗒。

    兩行淚流了下來，有的滴到地上，還有的沾到了霍霆云的手上?；赧茮]料到這個發展，燙傷般收回手，兇惡的神情變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些手足無措的神情。

    “你怎么……”

    一收回手霍霆云就看到了白樓羽的手腕上和下巴上都多了指痕，更加不知所措了。很疼嗎？剛剛的確是發出聲音了……

    “拜托你直接說出來……就像是以前一樣……”

    像以前一樣，是指大學時的最后一次？

    什么啊，怎么會這樣的人？讓別人對著自己說“你很惡心”？這種話有什么好聽的？

    “你想要我討厭你？”

    白樓羽沉默了下去，而后突然用力一推，這次霍霆云沒有防備，不僅沒有抓住白樓羽的手，還往后踉蹌了好幾步，白樓羽趁機跑了出去，連門都沒有關。

    霍霆云看到白樓羽跑了，下意識地像追出去，但腳上不知道踩到什么差點摔倒?；赧频皖^一看，是一支黑筆，大概是白樓羽的，霍霆云記得這種樣式的筆自己只在以前用過。旁邊還有一支完好的筆，不過是紅筆。

    再抬起頭來看的時候，已經看不見白樓羽了。

    ——討厭我的話就直說啊。

    我沒有說過嗎？

    霍霆云回想過去，驚訝地發現，他說過討厭白樓羽的笑，討厭白樓羽叫他霆云，討厭撒謊輕浮的人，討厭白樓羽碰他，討厭白樓羽的話……卻唯獨沒有說過討厭白樓羽。

    真的沒有說過。

    明明心里想過好幾次白樓羽這個人怎么這么讓人討厭?？墒?，一次都沒有說出口。

    雖然有說過一次“你很惡心”，但確實沒說過討厭。

    而且白樓羽剛剛的話也很奇怪。明明從字面意思上來看是在說“你討厭我吧”，可是霍霆云覺得那個意思更準確地說，是“你快點說你討厭我吧”。

    非常微妙的差別。

    霍霆云心亂如麻，這時他突然聽到了咔啦的聲音，低下頭一看，原來是筆蓋被自己踩裂了?；赧茡炱鸸P，打開筆蓋隨便寫了寫，寫出來的筆跡斷斷續續的，看來要賠一支筆了。

    但就在蓋上筆蓋前，霍霆云看到了一個東西。

    “這是……”

    霍霆云的瞳孔微微放大，他凝視筆蓋中間的一個地方。

    那里，有個熟悉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