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阿鐮

    林晦舟被困在屋子里無計可施。

    他撥打商梓軒的電話，沒人接聽。拿著自己的卡一遍遍刷，但門關得死死的?？ㄒ呀浭Я?，他成了籠中困獸，在方寸之地除了吼叫以外沒有任何辦法。

    他倒在椅子上，垂頭喪氣地又把唐小紜的病例看了一遍，沒看出別的什么，但腦子里突然想起唐小紜關于兔先生的話，按照描述，這是典型的重度妄想癥，理應很難痊愈，但為什么會突然出院？他進而又想到那些經過一年治療就痊愈的人，簡直神速，陶世賢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到底是如何讓他們擺脫精神疾病的……

    他覺得自己掉進迷霧里。

    他拿起電話，給王羽扉撥過去，接通了，但很快又被掛斷。他試著發了條信息：放我出去，否則我會把知道的一切用電子郵件發出。

    很快，王羽扉打過來：“我警告你別輕舉妄動，你覺得有誰會相信你嗎？”

    “總歸有人會信的，要不咱們試試？”

    王羽扉沉默了，權衡下低聲道：“你在屋子里待到明天，等院長回來就放你離開，你沒有任何實質損失，在屋里睡一覺就好?！?/br>
    “為什么我沒有損失，你們把我撤職了，現在又要解雇我?！?/br>
    “會給你補償，三倍……不，五倍工資，明天就打到你賬戶上。你只需要在屋里等上一晚。怎么樣？要我說挺劃算的?！?/br>
    “唐小紜呢？”

    “他和父親在一起?！?/br>
    “你怎么能？”林晦舟憤怒了，“他們不能單獨在一起?！?/br>
    “為什么不能？”王羽扉笑了，“他是陶立賢的愛子，你無權阻止他們父子相見?！?/br>
    林晦舟忽然明白了什么，問：“你一直都知道，對不對？陶立賢對小紜做的事，你心里很清楚?！?/br>
    “想想我的提議吧?！蓖跤痨楸芏淮?。

    “你應該想想我的！”林晦舟道，“我已經開始寫郵件了，等我寫完時希望你能給我個明確答復?！彼央娫掗_到免提，手指在鍵盤上敲擊。

    王羽扉聽著聲音，心里打鼓，不知道該不該去見一面，他覺得林晦舟就是在詐他，但若萬一是真的……這個責任他擔不起?！昂冒?，我放你離開，但你別再有其他的動作，好嗎？”

    林晦舟掛斷電話，把電腦合上，等待著，他心里已經有了計劃，他不想知道療養院的其他事，也不想擴大是非，只想救下唐小紜帶著他離開這鬼地方。

    門外響起腳步聲，他抱著電腦貼墻站好。

    門開了，一個黃色的毛茸茸的腦袋朝里張望，他來不及細想，手中的筆記本電腦重重砸過去。

    然而，來人不是王羽扉，只是恰巧也染著黃發而已。他把被打暈的倒霉蛋拖進屋里，收好門禁卡，往外跑，在樓道拐角處，看到了守株待兔的幾人。

    王羽扉和陶立賢站在前排，另有四五個粗壯的安保人員呈扇形將他圍住。

    王羽扉道：“太暴力了，怎么能隨意打傷工作人員?！?/br>
    “你可真狡猾，讓別人當替死鬼?！?/br>
    陶立賢道：“別跟他廢話，他知道的太多了，不能活著出去?！?/br>
    王羽扉沖其他幾人使眼色，他們一擁而上把林晦舟連拉帶拽推進走廊盡頭的一間空房子里。

    林晦舟瘋狂喊叫著，咒罵出所能想到的所有污言穢語，可王羽扉依然只是微笑，等關上門后，才在外面嘲諷：“我就說我的提議才是劃算的，可惜你不聽?！?/br>
    林晦舟氣得用腳踢門，可除了弄疼了腳趾以外沒有任何效果。

    陶立賢問王羽扉：“為什么不直接殺了？”

    “院長想跟他談談?！?/br>
    “談什么？”陶立賢不太高興，“還有什么可談的，他哪里是醫生，分明就是個密探，問來問去?！?/br>
    王羽扉微微欠身：“院長沒說談什么，我只是聽令行事。而且，就算要動手，也不能在這里?！?/br>
    “為什么？”

    “療養院與政府部門有合作，他在這里失蹤，影響不好?！?/br>
    陶立賢冷笑：“失蹤的人還少嗎？”

    王羽扉不自然地抖了一下嘴角，爾后笑道：“唐小紜呢，你不去關心一下他？”

    陶立賢噢了一聲，掏出手機看時間，距離他離開已經過去一個小時：“我是該去看看他?！?/br>
    王羽扉做了個請便的手勢，待陶立賢離開后，表情陰郁，小聲咒罵，老東西……

    陶立賢慢悠悠回到唐小紜的房間外，整個三樓已經被隔離開，現在沒有任何人能靠近。他耳朵緊貼著門，里面沒一點動靜，打開門上小窗，唐小紜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只有胸口略微的起伏還證明他依然活著。

    他打開門，叫名字，兩三遍之后唐小紜才有了反應，雙眼迷離，下唇是帶著牙印的血痕?！案赣H……”他氣若游絲，“我沒出聲……你別傷害林哥哥……讓他離開……”

    陶立賢沒有答話，走到床邊，腫脹的分身上淋漓一片，顯然泄過不止一次。

    “真是不乖?！彼嫖兜?，“你沒資格提要求?！?/br>
    唐小紜出了很多汗，身上虛軟，連衣服都是潮的，有氣無力道：“我真的受不住了，你打我吧，怎么樣都可以，只要你別傷害他?！?/br>
    陶立賢趴在他耳邊說：“你的林哥哥出不去了，他被關在屋子里，但如果你能答應我一件事，我就放了他?！?/br>
    “可你說好的……”

    “我改變主意了?！碧樟①t碾壓住他的唇瓣，把點點血痕舔干凈，笑道，“真應該讓他來看看你這模樣?！?/br>
    他艱難搖頭，淚水再次充滿眼眶：“求你，別讓他看見我這個樣子?！?/br>
    “可以，但你知道代價?！碧樟①t好整以暇地看他。

    他絕望閉眼，再睜開時深吸一口氣，顫聲說：“我愿意?！?/br>
    陶立賢哈哈狂笑，萬分得意，好像個君王居高臨下賜予施舍：“如你所愿?！彼贸鰝€黑色的按摩棒，在手心輕點，想起三年前的事既憤怒又憋屈。

    那天他剛剛和出版社打完電話，得到確切答復，書已經正式提上印刷日程，很快就能在各大渠道銷售。

    他高興極了，以至于忘記把唐小紜房間的門上鎖就坐在客廳里瞇眼憧憬著財源滾滾。然后，他本能覺得后面有人，一錯身就見明晃晃的水果刀扎下，身下瞬間鮮血淋漓，而更駭人的是唐小紜臉上的表情，那是一種由絕望憤怒和恐懼交織在一起的復雜情緒，手在抖，嘴唇在哆嗦，反復說著對不起，請求他的寬恕，但眼睛里卻全是戾氣。他嚇壞了，捂住傷處動彈不得，就在他以為要被殺死時，唐小紜扔掉刀子，驚恐地向后退卻……

    他忍痛把大門反鎖，在門外打電話叫救護車，經過急救，命保住了，但刀尖劃破分身，造成了不可逆的損傷，從此，他那處就算受了刺激也是軟塌塌的。

    而更可惡的是，急診室的醫生報了警。于是唐小紜被帶走收押，盡管他一再強調只是意外，但唐小紜還是被強制醫療，他疏通關系，讓陶世賢的方華療養院接手了。從此，他只要有空就來療養院。

    按摩棒抵在岔開的腿間，剛要捅進去，唐小紜突然說：“父親，我……我想去廁所?！?/br>
    “忍著?！?/br>
    “求你，我不想弄在床上?！碧菩〖嬓÷暤?。

    陶立賢想了一下，覺得讓他去一趟也無妨，畢竟要是真弄臟了也會掃了興致，他把手腳上的綁帶解開，說：“快些，我看著?！?/br>
    盥洗室其實并不是一個獨立空間，它類似監獄的設計，在角落只用一道矮墻隔開，勉強保留一點兒隱私。

    唐小紜半提著褲子，剛一下地就癱在地上，陶立賢隔著床看他慢慢爬起來，挪到馬桶邊，站了很久。

    “你到底好沒好？”陶立賢揮舞著按摩棒，不耐煩地問，

    唐小紜沒有回答。

    陶立賢失了耐心，幾步來到身邊，忽然發現他的褲子是系好的：“怎么還磨磨蹭蹭，你的林哥哥還要你來救呢?！?/br>
    唐小紜低下頭，身子搖搖晃晃仿佛站不穩，然后下一秒突然抬頭，用堅定的語調說：“對，要去救林哥哥?！?/br>
    陶立賢只覺眼前寒光一閃，本能揮手自衛，胳膊被尖利的東西劃破，火辣辣的疼。隨即，柔軟的腹部被堅硬的膝頭頂上，他痛苦地彎腰倒在地上，等他反應過來時，刀子已經架在脖子上。

    “林晦舟在哪兒？”語氣冰冷低沉，眼里全是怒火。

    “你是誰？”陶立賢暗自后悔著了唐小紜的道，很顯然，他借著下地的機會拿到了兇器。

    “好久不見，我的好父親，你下面的傷有沒有留下后遺癥啊……”

    陶立賢眼神一凜，是他，三年前的行兇者，阿鐮。

    “這么長時間不見我以為你已經……”

    “已經如何？”阿鐮另一只手抵在他的肩膀，牢牢壓制住，“以為我消失了嗎？很遺憾，我只是睡著了，睡了一大覺，剛才被小紜叫醒了，他求我救救林晦舟，雖然我不知道林晦舟是誰，但對小紜我向來都是有求必應?！?/br>
    陶立賢忽然笑了：“我告訴你林晦舟是誰。他是小紜的醫生，可卻和小紜手拉手嘴對嘴……”

    阿鐮臉上抽搐，刀子瞬間割破脖子上的皮膚：“胡說八道，小紜最討厭這么做?！?/br>
    “我說的是真的，有人看見了?！碧樟①t雖然身處劣勢，但愣是露出了勝利的微笑。

    阿鐮深吸口氣：“就算是這樣，也比對著你這張老臉要來的身心愉悅?！?/br>
    陶立賢干笑幾聲，對林晦舟，他確實很惱火。從第一次見到他們緊握的雙手開始就怒火中燒，就在幾小時前，王羽扉告訴他兩人的關系有了實質性的飛躍時，他幾乎要沖到林晦舟面前打歪他的鼻子。

    不得不承認，他確實嫉妒林晦舟，嫉妒那張年輕英俊的臉和結實挺拔的身姿。反觀自己，雖然極力保養，但仍敵不過歲月侵蝕，眼角紋路一天比一天明顯，肚子上的贅rou也與日俱增，兩相比較，瞎子都知道喜歡誰。

    阿鐮道：“他在哪兒，快說，否則切了你的氣管?！?/br>
    陶立賢知道阿鐮說到做到，極不情愿地開口：“在西側三樓?！?/br>
    “具體哪個房間？”

    “不知道，王羽扉把人關進去的，我只在樓梯口等，不清楚具體是哪間屋子?！?/br>
    “你最好說的是實話，否則我會把你下面的玩意兒切下來塞你嘴里！”阿鐮撿起掉在地上的按摩棒，用力一揮，陶立賢兩眼一番被打暈過去。

    阿鐮站起身，手上，腿間都疼的要命，四肢也軟綿綿的，但想起小紜的哀求，還是鼓足力氣完成囑托。

    他已經很久沒現身了，但幸運的是，他的記憶力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