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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刑警與特警在線閱讀 -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冗長的會議在下午五點結束,吳世豪的心思完全不在會上,他還在琢磨趙廣龍在床上對自己說的那番話,對方為什么會突然提議把楊錦輝給解決掉。是趙廣龍真有這樣的打算,還是對方因為某些事情而故意威脅自己,又或只是變相給自己施加壓力?會議結束之后,與會的延西省各市的刑偵領導們陸續走出了會場,吳世豪在延西省廳里早就聲名在外,認識他的人也多,不時有人過來和他打個招呼,吳世豪心不在焉地應付著,腦子里裝的都是和楊錦輝有關的事情。

    就在吳世豪走到停車場,準備讓孫韶送自己回帝豪酒店的時候,背后有人叫了他一聲。

    “吳隊?!焙蛥鞘篮来蛘泻舻哪腥舜蠹s五十出頭,是這次一同與會的平青市公安局主管刑偵的副局長靳飛。兩個毗鄰的城市之間,公安部門經常聯合辦案,靳飛在五年前的一起流竄殺人案中和吳世豪合作過,自此認識了這個辦事不太按常理出牌的刑警隊長。

    吳世豪盯著靳飛的臉想了一會兒,這才露出了一個故作熟稔的笑臉:“哦哦,是靳局??!好久不見!”

    吳世豪主動伸出了手,靳飛快步上前,和他客套地握了握手。

    “怎么,這次老錢沒來,換你過來的?看樣子是高升了啊?!边@次省廳的刑偵相關會議只有每個市分管刑偵的市局局長有資格參加,即便局長因故不能出席,最次也必須是刑偵支隊的隊長或者副支隊長過來。靳飛其實早就知道吳世豪升職了,因為楊錦輝不就是被對方領導的打黑除惡專項行動小組所抓捕的嗎?區區一個公安分局的刑警隊長可沒有資格擔任打黑除惡專項行動小組的領導。

    雖說即將成為副省級城市的龍海比平青這小地方強多了,可吳世豪倒也不敢在靳飛這個老資格的刑偵專家面前擺譜,他尷尬地笑了笑:“什么高升啊,不過是坐上火坑而已?!?/br>
    這句話倒是吳世豪的心理話,高處不勝寒,雖然他的官也沒多大,可他已經感到了一股讓自己難以招架的寒意。

    “對了,我聽說楊錦輝好像涉案進去了。你們那邊調查出什么結果了嗎?他不會真做出了什么違法犯罪的事情吧?”寒暄過了,靳飛也開始進入正題,他在平青市的時候擔任過楊錦輝的上級,對方當初要調回龍海,他心里可是一萬個不愿意,因為像楊錦輝這么優秀務實的年輕人,正是平青市警隊里所稀缺的,對方當初率領平青市特警隊在特大販毒案中舍身忘死的表現,堪稱平青利刃。要不是考慮到楊錦輝的老家在龍海,對方在平青工作這么多年,一直過著與家人聚少離別多的生活,當初商調函過來的時候,他還真不舍得放人。再說了,龍海這些年發展那么好,都快趕上省會赟城了,他也不能耽誤對方的前途??涩F在靳飛真后悔把楊錦輝放回了龍海,不過兩年時間,他手里這柄利刃就成了籠中困獸。雖然并不清楚具體案情,但是根據靳飛對楊錦輝的了解,對方肯定是因為別的什么緣故才遭受了這場無妄之災。

    刑事案件在未公開審理之前都有保密原則,吳世豪相信靳飛這個老刑警不會不知道這一點,之前他就接到了不少平青市公安部門的領導關心了解楊錦輝案子的電話,他都敷衍了過去,可現在這位平青市主管刑偵的副局長當自己面親口發問,他倒不好不說點什么。

    “楊錦輝的案子我們都是按照正常程序在走。具體的情況現在是丁洪副支隊長在負責,他一直分管龍海打黑這塊,這事他是專家。我這個掛名組長也就搞搞協調,沒辦法,身體跟不上,半個月前還在住院呢?!眳鞘篮揽嘈α艘幌?,說著就去摸煙想要散給靳飛。靳飛趕緊推辭了吳世豪的好意,做刑警經常通宵連軸轉,抽煙雖然可提神,卻也會進一步摧殘身體,他老婆怕他早死丟下他們孤兒寡婦,硬是逼他把煙給戒了。每天回家之后,靳飛的老婆都會像警犬那樣嗅嗅他的嘴巴和手指,要是有煙味,那就意味著一場雞飛狗跳。

    “丁洪我知道,他可不僅擅長打黑,破案也是好手啊。不過……”靳飛欲言又止。

    “不過什么?”吳世豪大概估摸到靳飛要說什么,可他仍是笑瞇瞇地問下去。

    “我們搞刑偵的,凡事都講究證據。楊錦輝是一名優秀的警察,沒有確鑿的證據我們實在很難相信他會涉黑?!苯w面容嚴肅,多年的警察生涯讓這位一心撲在刑偵工作上的老警察有一股凜然正氣。

    靳飛口中的“我們”在暗示什么?吳世豪稍稍一想就猜到他這是在給自己施加某種無形的壓力,也真是難為這個平素嚴謹奉公的老刑警了。

    吳世豪坦度誠懇地點點頭:“靳局,你的心情我理解。楊錦輝這個同志,的確很優秀,發生這種事我們也沒有想到。但是請你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想要還他的清白?!?/br>
    “如果他真有冤情,那就請你還他清白。希望龍海公安不要放過一個壞人,也不要冤枉一個好人?!苯w又伸出了手,和吳世豪緊緊握在了一起,這個寒冷的季節里,對方的掌心居然有汗。

    “一定?!眳鞘篮佬奶摰匦α?。

    如同吳世豪想過那樣,楊錦輝的案子的確有不少人都在關注,那些無形的力量一點點地匯聚著,或許有朝一日終于會成為一道撕開黑夜的光。

    和靳飛道別之后,吳世豪上了車,孫韶早就在車里等他了,這次的刑偵會議要連開兩天,今天只是第一天。

    “吳局,接下來去哪兒?要去吃點什么嗎?”孫韶啟動車,扭頭問了句徑直坐到后排的吳世豪。剛才散會的那會兒赟城公安的人就想約他一塊兒聚餐,可吳世豪借口自己胃病不舒服直接推辭了,他滿腦子都是楊錦輝的事,那還有心情和那幫人吃喝調侃?不過他那老胃病的確還在鬧騰,每天除了吃一些清淡的食物之外,就是大把的藥,連出差也得隨身帶著。剛和靳飛聊了會兒,吳世豪又覺得胃里不舒服,趕緊摸出衣兜里治療胃病的咀嚼片塞了一顆在嘴里。

    “不用了,你自己去吃吧。我有點累了,送我回帝豪酒店那邊?!眳鞘篮姥銎痤^,閉上了眼。孫韶表面流露出一絲失落,心里卻高興得很,他可不想和吳世豪這位陰郁乖戾的領導一起吃飯。把吳世豪送過去之后,他正好開著這輛公車到處去逛逛呢,順便給女朋友買點禮物,這么一安排真是棒極了。

    吳世豪回了酒店,脫下外套就癱在了沙發上,抽了根煙休息會兒之后,他這才撥通前臺電話讓服務員給自己送一碗鮮蝦粥。五星級酒店的服務總是極好的,吳世豪的電話剛掛沒多久,就有服務員將一碗熱騰騰的鮮蝦粥送到了房間。吳世豪坐在沙發上,用勺子攪拌著一時難以下口的熱粥,忍不住又想到了楊錦輝。對方現在轉出了特護病房,應該又回到了以前的監室,自己托了徐忠那家伙好好照顧他,卡上也給他充了那么多錢,想必應該能吃得不錯吧?他現在為楊錦輝做不了什么,也只能這樣盡量改善一下對方的生活條件。

    心煩意亂的吳世豪三下五除二地吃掉了那一小碗鮮蝦粥,大概是吃得太急的緣故,他覺得胃里有些發脹,不得不站起來走動走動。吳世豪琢磨赟城的會議明天就要結束了,自己晚上應該就會回到龍海,回了龍海,擺在他面前的還是楊錦輝的案子。他現在實在擔心這案子再這么拖下去,趙廣龍真要翻臉。吳世豪心里攪了團亂麻似的,想到趙廣龍那些話,他又覺得有些后怕,這讓他忍不住撥通了看守所管教徐忠的電話,有些事他必須親自確認下才能安心。

    還沒下到監區接班徐忠正在辦公室里休息,他這個年齡的人現在也學會玩智能手機。正在手機上看低俗視頻節目的徐忠被逗得哈哈笑,冷不防一通電話接進來,讓他頓時不滿地皺了下眉,不過看到來電顯示之后,他癟了下嘴,趕緊調整了下情緒。

    “吳局,您找我有事嗎?”徐忠在電話那頭客氣得很,平日做管教時那點頤指氣使的態度被他藏得好好的。

    “我聽趙所說,楊錦輝已經從特護病房轉出來了。他現在還好吧?監室里沒人欺負他吧?”吳世豪站在落地窗前,望著窗外不知什么時候又開始飄飄揚揚的大雪。徐忠愣了一下,敢情吳世豪不知道楊錦輝已經轉監,不在自己管理的監室了。當然,他自己可是不想要那個燙手山芋的,倒是小劉那種有上進心的年輕人不怕麻煩。

    “哎?他轉去嚴管號了啊,不在我這邊了?!毙熘覔嵰源?,一開始,他還以為這是吳世豪的安排呢。畢竟他也聽說楊錦輝被提外審期間好像對抗情緒挺重的,還用手銬割傷了腕子。這種自殘自傷的在押人員可是看守所最忌諱的,弄到嚴管號去看著倒也正常。

    “什么?!誰批準轉他過去的!”吳世豪頓時就怒了,電話那頭趙向東可沒給他說清楚楊錦輝被轉去了嚴管號。

    “嘿,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您不是知道他自殘的事嗎?按照規矩是該被嚴管?!毙熘蚁肓讼胗终f道,“再說了,不管他那些傷是自殘還是什么弄的,回來被五號那些人看到了不太好,畢竟他在我那兒的時候可是白白胖胖的,人我可是給您照顧到位了的。估摸把他轉嚴管也有丁隊的意思吧?!边@時候了,徐忠還沒忘記給自己邀下功,當然他也很清楚楊錦輝所謂的自殘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在看守所這么多年了,好多嫌疑人一聽到要被刑警隊或是檢察院提外審都嚇得兩股戰戰,其中的貓膩可想而知。

    徐忠說的話也在理,可這個理卻都是些見不得人的腌臜玩意兒。吳世豪聲音變得有些干澀,語氣也緩了下來:“他之前在特護病房里表現還好,我倒是忘記這茬了。對了,嚴管號那邊應該沒什么大問題吧?你也知道楊錦輝這人性格別扭,我就怕他去了嚴管號和人處不好又給鬧出事來?!?/br>
    “嚴管號現在是所里的一個年輕人在帶,平時管得不錯,里面除了點菜通信有一定限制外,其他生活和普通號子也沒太大差別,您要是擔心的話,我回頭給小劉打個招呼,讓他多關照下楊錦輝。那里面的人還算老實,最近也沒聽說有什么打架斗毆的事件,畢竟都還是想著早點出去的嘛?!毙熘覔笓改X袋,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趕緊補充道,“對啦,吳局,嚴管號里倒是有個刺頭,不過已經判死了,就是之前榆樹區的特警隊長譚剛,好像他這個案子,還是您親自破的是吧?”

    譚剛!吳世豪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瞳孔猛然一縮。譚剛被捕之后,這個案子就移交到了市局,由檢察院和市局刑偵隊成立了聯合調查組,他因為受傷養病的緣故并沒有介入,這案子鬧得太大,省廳還派了人下來監督,原本事后吳世豪想過找機會教訓譚剛一頓,可后來他想想對方肯定是要判死的,不值得和一個死人置氣,也就沒再過問過,一時倒是忘記了這個狠角色。不過丁洪是后來參與進譚剛的案子的,對方肯定知道正是楊錦輝率隊抓獲了譚剛,現在楊錦輝被安排進嚴管號,譚剛也待在里面兒,表面上看這是看守所管理上的瑕疵,而實際上,或許這正是對方故意設置的陷阱!

    “趕緊把楊錦輝給轉到你手下的監室去!”吳世豪來不及細想,敏銳的洞察力讓他意識到這件事情并不簡單。

    “吳局,那不行,我就一普通管教,沒資格隨便轉移在押嫌犯,這得趙所批準?!爆F在看守所管理嚴格著呢,徐忠可不敢越殂代皰。

    “所長是吧?!我馬上打電話給他!”吳世豪自己都是官吏,當然知道系統里運作的規矩,有時候,規矩兩個字就是天,大得壓得死人。吳世豪知道這事徐忠這老小子的確幫不上啥大忙,這就掛了對方的電話,直接給趙向東撥了過去,可對方的電話始終沒人接聽。

    “cao你大爺!”吳世豪盯著一直提示忙音的手機屏幕狠狠罵了一句,不安的情緒讓他在焦慮之余更為暴躁。

    雖然下著雪,但是龍海市臨港區美食一條街上依舊熱鬧,冬天來了,街上幾家老牌羊rou湯館的生意可謂天天爆滿。美食街上口碑最好的老牛羊rou湯館的攤位從屋里都擺到了外面,依舊供不應求,冒著風雪在外面烤著火等位的人坐了幾條長凳。

    老牛羊rou湯館唯二的包間之一也早被人訂了,丁洪和趙向東都在里面。

    趙向東的手機響個不停,他拿起來看了眼來電顯示正猶豫著要按下通話鍵,卻被一旁的丁洪攔住。

    “別管他?!倍『槔湫χ鴬A起一塊羊雜在滿是辣子的蘸水里滾了滾,趁熱送到了嘴里。不得不說,老牌子的羊rou湯就是美味,鮮得他連舌頭都快一起吞進去了。趙向東今晚顯得有些悶,不停地抽著煙,他聽了丁洪的話,把手機開了震動丟在一旁,任由它蜂鳴個不停,來電顯示上吳世豪那三個字,簡直就像催命符,看得他心頭一陣發毛。

    “他不會知道了吧?”趙向東小聲地問道,包間外面熱鬧的吃飯喝酒劃拳的聲音,都快壓過他的聲音了。

    丁洪瞥了眼像在跳舞似的手機,不屑地勾了勾嘴角:“你以為他姓吳是孫猴子,什么都能料到?估計他還想托你好好照顧下他的恩人呢,呵,好啊,這一次咱們一次給他照顧到位?!?/br>
    趙向東咬了咬煙屁股,這件事要是真成了,他估摸著得在家里休息個一年半載,不過那之后,監管支隊的副支隊長就歸自己了,這可是丁洪說好的。

    “電站那邊都是半夜檢修,看守所的備用發電設備一般得弄個十多分鐘才能用上。這時間足夠了?!倍『榭蹿w向東有點惶惶,不慌不忙地為對方夾了一塊羊rou放到碗里,“來,吃塊羊rou。今晚這羊rou,特鮮?!?/br>
    “就怕節外生枝?!壁w向東喝了口啤酒,把碗里的羊rou吃了,丁洪說的鮮味他都沒嘗到,反倒覺得膻。不過話說回來,羊rou好吃是好吃,可一不小心就會惹上一身sao,就像他現在攪進這檔子事一樣,rou都給你端上來了,吃與不吃,怕都要沾到那股味。

    丁洪不屑地瞥了眼趙向東,對方這膽小怕事的毛病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改掉:“怕個屁。退一萬步說,就算這事真沒成,楊錦輝也拿我們沒轍,是譚剛要殺他,不是我們要殺他。你給我記清楚了啊,是譚剛?!壁w向東慢慢回過神來,他有些勉強地笑著點了點頭,隨后看了眼手機,這才八點多,時間還早,吃了這頓飯,他還得回所里,不過只要過了今晚,就什么事都沒有了。

    “來,干了?!倍『榕e起酒杯,輕輕碰了碰趙向東面前的杯子。俗話說,酒壯慫人膽,丁洪覺得趙向東這慫人,腦子里就缺點酒精。剛和趙向東干完一杯,丁洪的手機又響了起來,他面色古怪地一笑,放下酒杯后沖趙向東挑了下眉,示意對方去打開包間門,然后按下了接聽鍵。

    “丁洪,楊錦輝是你讓人把他轉監的嗎?!”丁洪開了免提,電話那頭立即傳出了吳世豪暴怒的聲音。趙向東按照丁洪的吩咐打開了門,嘈雜的喧鬧聲立即像潮水一樣涌進來這間隔音效果本就不好的包間,老字號味道雖好,不過很多店的門面卻和字號一樣老,不僅老,還又臟又小,偏偏這種地方的食物總能吸引那么多老饕。丁洪裝模作樣地沖著電話那頭扯開嗓子喊道:“老吳,你說什么?!我聽不清!什么羊?我在和老戰友吃羊rou湯呢!”

    “你他媽別和我扯東扯西的,趕緊通知趙向東把楊錦輝給我轉回以前那號去!”吳世豪的聲音聽起來更憤怒了。

    趙向東聽對方提到自己的名字,背后一陣發寒,他看了眼丁洪,卻見對方一臉嘲弄。

    “老吳,這兒太吵了,我聽不清楚!手機馬上沒電了,回頭我打給你??!”丁洪冷冷地掛了電話,直接關機后把手機往桌上一扔,然后起身把包間門再次關了起來。他走回桌邊,伸出手攬住趙向東的肩,在對方耳邊叮囑道:“別怕,吳世豪要真敢找麻煩,我擔著。等譚剛下了手,不管他這事成沒成,你都把人給我送禁閉室里關著。不準任何人接觸。至于楊錦輝,他要是死了的話,趕緊通知我,我好安排自己人給他做尸檢。萬一他沒死……那也把他先隔離起來?!倍『檎f到這里,頓了頓,他的目光忽然變得極冷,“不過我看他最好還是趕緊死了。不然活著也是受罪?!?/br>
    龍海一看的第一監室雖然是嚴管號,可是這兩天,號子里的在押犯們卻多了其他監室人員都享受不到的待遇——每天晚上都有美女護士進來!在看守所這鬼地方吃不好、玩不好,連睡都睡不好,一群大老爺們兒早給憋得要炸了,光是嗅著小護士身上那股香味水,就不知多少人的jiba在褲襠里蠢蠢欲動。

    “這都八點半了?小仙女怎么還不過來?不會不過來了吧?”羅大海已經給那護士取了個外號,他看了眼墻上的掛鐘,就等著今晚再看看那妮子呢。羅大海身邊的跟班也覺得納悶,他扭頭瞅了瞅正借了本書在看的楊錦輝,對方好像一點也不著急。號子里的其他人聽到羅大海的話,想到今晚可能看不到那位護士小jiejie,心里都不禁有些失落,但是這幫善于自娛自樂的男人們很快就三言兩語地品味起了小護士的美,大抵都是護士的胸脯會有多軟,下面那地方會有多緊。

    不管周遭的人什么動靜,置身事外的譚剛一如既往地保持著沉默,自從他被判死刑之后,這個世界對他來說就了無生趣,不過今晚他似乎有些心神不寧,目光一直盯著手腕間的鐐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九點四十五,離龍海市第一看守所監室夜間休息規定時間還有十五分鐘的時候,走廊上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來了來了!”有人聽到腳步聲是朝這邊走來的,立即興奮地豎起了耳朵。

    這個點,第一監室里身份最低下的下鋪們已經把墊絮和被子都鋪好了,譚剛睡的是頭鋪,羅大海就挨在他身邊,而楊錦輝他倒是沒有任何怨言地睡到了貼近廁所的那頭。畢竟他是新來的,前面的位置都有人睡了,他睡最后頭挨著廁所也是應該的,在第五監室因為有許總賞識,他可以往前挪,可在這兒,他既不想討好羅大海這幫人,也不想欺負其他人。再說了,和他被外審時受的各種折磨比起來,哪怕能挨在廁所旁邊睡也是種幸福。做人,要知足。

    楊錦輝剛打算鉆進被窩里躺下,第一監室的門就打開了,不過這次進來的可不是漂亮的護士小jiejie,而是王金水那個老頭。原本期待著睡前還能看一眼小仙女的羅大海頓時就黑了臉,一個老頭子有什么好看的,可別把他的小弟都給氣軟了!

    小劉管教隨后跟了進來,看見眾人把床都鋪好了,也就沒讓他們再起立站好。王金水拿著醫藥箱朝楊錦輝走了過來,旁邊鋪位的人自覺站開,給他挪了個位置。

    “這兩天好點了嗎?咳嗽還很厲害?”王金水讓楊錦輝把上衣解開,他帶好聽診器,把聽筒貼到了對方胸膛處。

    “好些了?!逼鋵嵶约旱降缀脹]好點楊錦輝心里也沒譜,他咳還是咳,不過的確沒一開始那么厲害,不過有時候大喘氣的時候肺上會覺得有些發緊。

    王金水裝模作樣點點頭,接著說道:“有什么需求就及時提出來,局里的領導都挺關心你的,不然你也沒這待遇?!?/br>
    羅大海在一旁聽了忍不住撇了下嘴,他心想這楊錦輝還真有點背景不成,平日里有人病得要死了都不見得有醫務人員會這么積極地過來,對方咳幾聲看守所就每天派小仙女來號子里給他打針,還真是當個寶似的,難怪譚剛也不想動他,估摸譚剛早就料到人家背后有人??礃幼舆@次是自己會錯小劉管教的意思了,還好沒真動起手來,不然吃苦受罪的肯定還是自己。

    局里的領導?吳世豪?楊錦輝想起對方就覺得心里不是滋味,他低下頭,也沒應王金水的話,就這么沉默地坐著。

    “好了,把袖子撩起來,打了這針你也好早點休息?!蓖踅鹚D過身從藥箱里拿出了針管,很快就抽取了藥水。

    楊錦輝對治療一直都是很配合的,就像他對吳世豪說過那樣,他也不想死,當然,他也知道專案組不會放過自己,所以在自己即將遭受第二次外審的折磨之前,他必須盡快養好傷,這樣才能有足夠的體力和那幫王八蛋繼續斗下去。不同于昨天和前天晚上的針藥,楊錦輝感到今晚這支針藥注射入體內的時候,周遭的肌rou特別酸痛,這讓他忍不住抬頭看了眼王金水。

    王金水推完藥,用棉簽替楊錦輝擦著針眼,小劉管教上前問了聲:“完事了?”

    “嗯?!蓖踅鹚恢痹诘椭^收拾藥箱,他注射完之后就沒有再過楊錦輝一眼。

    “好了,都回去躺好,值班的給我警醒點!”小劉管教站到門口背著手發號施令,聽到他的話,在押人員都趕緊躺了下去,只有兩名值班的人坐到過道上。

    為了防止意外事故,監室里整晚都會采取分時段值班制度,一般是兩人一組,一組兩小時,從晚上十點就寢到早上六點起床,一般新人來的第一個周不用值班,所以楊錦輝倒能安心地睡會兒??词厮O室里的燈在晚上是不關的,在押人員睡覺的時候也不能用被子捂住頭,一開始楊錦輝被燈晃得根本睡不著,可在號子里稍微多待一陣,他也習慣了。

    楊錦輝鉆進被窩之后用單薄的被子蓋住了自己,他身材高大,不得不蜷起身子才能把腳也一并蓋住。大概天氣冷人也更容易犯困,平時一般要在床板上輾轉反側到十一、二點才能勉強睡著的楊錦輝很快就有了困意,他感到自己的大腦逐漸開始放空,渾身也好像軟綿綿的使不上勁。這讓楊錦輝隱隱約約覺得不太對勁,可來不及細想,他就閉上了沉重的眼皮,很快陷入了昏睡之中。與此同時,躺在頭鋪的譚剛慢慢坐了起來,他睡眠不好,值班的也習慣了這個大半宿都不睡覺就這么坐著想事的死刑犯。譚剛坐起身之后,扭頭看了眼和自己隔得老遠的楊錦輝,對方側身蜷著,似乎睡得正香。他今天白天被叫到了監區外的所長辦公室做心理疏導的時候,趙向東讓他和自己老婆聊了幾句,對方說有人莫名其妙地拿著一張借條跑到家里來還了一百萬欠款。

    借條是丁洪特意為譚剛準備的,等楊錦輝死后,他們肯定要往譚剛身上查,這筆酬勞必須有個正當的名目。既然錢已經到手,那么自己也可以安心做事了,早死晚死都是死,多拉個人賠自己上路,穩賺不虧。

    想到這里,譚剛的臉上忍不住浮現了一絲笑容。

    看見譚剛忽然莫名地笑了一下,兩名值班員互相看了一眼,一頭霧水。

    凌晨十二點五十七分,除了偶有巡控民警的腳步聲外,龍海市第一看守所的監所區內一片死寂。兩名巡控民警低聲抱怨著這大冷天還得出來溜達,他們之前接到通知,因為片區電力檢修,凌晨一點左右整個看守所會臨時斷電,所長趙向東要求各部門做好防控,并及時啟動發電機恢復監區內供電,確保在押人員的安全。電一停,整個監區的照明和監控都會處于癱瘓狀態,這時候也只能靠人力防控了,考慮到等停電了再過來有些來不及,今晚值班的兩名巡控民警干脆提前就開始在樓道里溜達。

    第一監室內,除了苦逼的值班人員外,其他人都躺在床板上睡得正熟。這時候,譚剛忽然從鋪上起身,靠墻打著瞌睡的值班人員聽到鐐銬拖動的聲響,趕緊揉了揉眼,試圖保持清醒,在看到譚剛下了床往廁所那頭走過去的時候,他們這才松了口氣。死刑犯是整個號子里最不安定的因素,只要對方不鬧事,那么號子里也就太平多了。譚剛站到和床板只有一墻之隔的便槽邊,拉下褲子的同時,轉頭又看了眼貼在墻邊的楊錦輝,對方呼吸平穩,睡得正熟。

    譚剛撒完尿,慢條斯理地開始穿褲子,他戴著手銬腳鐐行動自然有所不便,值班的人也沒敢催促,由他磨蹭。

    突然,監室的燈猛然一黑,墻角的監控也徹底熄滅。值班的人有些恐慌地抬起了頭,長時間在燈光下的生活竟讓他們一時無法適應黑暗。

    看守所停電這種事,對于大多數在押人員來說還是第一遭,有些人趁著黑暗開始起哄,有的人尖叫,有的人甚至唱起了歌,他們用這種方式發泄著壓抑在心里的不滿與憤怒,反正一片黑,誰也看不清誰,監控器又壞了,也不怕被秋后算賬。樓道上傳來了巡控民警的怒罵聲,他們用警棍挨個敲著監室的鐵門,嚴厲警告各個監室的人不準起哄,要號長協助做好管理。第一監室的人被這些嘈雜的聲音吵醒,很快這些在嚴管號里被管束的厲害的人也開始跟著嚷嚷了起來。

    一片嘈雜喧鬧與黑暗之中,沒人注意到譚剛已經離開便槽悄悄爬到了床板上,他用雙膝壓住楊錦輝的腿,將手腕之間的鐵鐐作為兇器繞上了對方的脖子。

    “要怪就怪你自己得罪太多人,可別怪老哥?!痹诶o鐐子之前,譚剛對著仍在昏睡的楊錦輝低聲呢喃了一句。普通人勒死一個大活人可能需要幾分鐘乃至十幾分鐘,但是受過專業訓練的譚剛相信自己一分鐘內就可以勒斷楊錦輝的喉骨,這也是他對對方最后的仁慈。

    譚剛攥緊鐵鐐剛要用力,突然他看到對方居然睜開了眼。

    好死不死,楊錦輝偏偏在這個時候醒了!

    鎮靜劑雖然可以讓一個人快速陷入昏睡鎮定狀態,但是持續的效果畢竟不能比擬讓人毫無知覺的麻醉藥,再加上楊錦輝的代謝功能比普通人更好,鎮靜劑的作用在他身上維持的時間也會更加短暫,當然,他雖然因為吵鬧聲恢復了意識,可是反應能力還是比平時要慢了許多,不然早在譚剛爬上床板的時候他就應該有所警惕。來不及喊出聲,楊錦輝感到自己的脖子已經被冰冷的金屬物勒住,他猛地瞪大了眼,出于求生的本能將手伸向了脖子,用力拽住了那根不斷收緊的鐵鏈。

    “呃……”頭腦還有些混沌,身體也因為藥物作用而顯得乏力的楊錦輝無法在譚剛的壓制下有效掙扎,他試圖求救,可身邊的人卻仍沉浸在停電鬧事的興奮中,壓根沒有注意到一場可怕的謀殺正在身旁上演。

    “媽的,吵吵什么!都給我躺下睡覺!”原本睡得像死豬似的羅大海一肚子火氣地坐起來,他下意識往身邊一摸,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譚剛不見了!

    因為楊錦輝的反抗,譚剛沒能在一分鐘內解決對方的性命,不過隨著鐵鏈繼續絞緊,楊錦輝也逐漸因為缺氧而體力不支,他拽著鐵鏈的手仍在做最后的努力,只要他的手指一松,這根鐵鏈肯定會毫不留情地勒進他的脖子,甚至直接勒斷他的骨頭。

    是誰要殺自己?是譚剛,還是……楊錦輝不甘心就這樣背負著一身莫須有的罪名死在看守所里,悲憤讓他發出了痛苦的嗚咽。

    “譚隊……”頭痛欲裂的楊錦輝恍恍惚惚地掙扎叫了一聲譚剛,如同當初他們還是同事那樣。然而正是他這個無意識的舉動,在關鍵時刻救了他自己。

    一聲“譚隊”讓譚剛渾身一震,他原本攥緊鐵鐐的手甚至抖了一下,纏住楊錦輝脖子的鐵鐐也因此一松,讓對方緩上了一口氣。

    而就在譚剛遲疑的這一刻,發現譚剛不在鋪上的羅大海,已經摸黑沖了過來,他早就猜到譚剛肯定會找楊錦輝麻煩,可他沒想到對方居然膽大包天地要殺人!

    “殺人啦!快來幫忙??!”羅大海發出了殺豬一樣的尖叫聲,要是在他做號長的監室里發生了殺人事故,可想而知以后不會再有任何管教給他面子,別說還讓他做號長,搞不好連擦地板都輪不到他了!殺人這兩個字調動了號子里所有人的神經,值班員趕緊拍門向巡控民警報告,而其他人則循著羅大海的聲音過來試圖拉開跪坐在楊錦輝鋪上的譚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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