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記憶中的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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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沒有光腦手環和手機等配備,方翼無法查看USB的內容。 根據楊慧最後說的那番話,這應該是很重要的物件,不知為何要交給「查克」。 在方翼觀察手里的USB之時,天花板的震動變得劇烈,門外遠遠傳來爆炸的巨響。 方翼把東西收回口袋,把握時間推開門往右跑。 走廊地面有破碎的人類肢體和大量血跡,一道拖曳人體的血色痕跡從走廊中段延伸到控制室內。 控制室的門沒有關,門口倒臥著一具屍體,下半身軀干殘缺不全,身軀卡住門板使控制室的門無法闔上。 室內有某種黏糊的詭異聲響,方翼端起槍,謹慎地靠近控制室的門口。 控制室內,一個頭顱破碎的男人面向左側墻上的螢幕,它的肚子異常腫脹,如懷胎九月的婦人。它雙手捧著一截人類的腳掌,失去嘴唇的利齒咬碎骨頭,咀嚼血rou。 察覺站在門口的方翼,它扭過頭,拋開手里的殘肢,撲向門外的活人。 砰砰砰! 近距離之下,連開三槍皆命中它的大肚。 它因子彈的沖擊往後摔倒,腹肚炸開,一團血rou模糊的rou塊從下腹掉出來,在地板上掙扎了兩下便不動了。 遠方的sao動轉而往這邊接近。 糟糕,殺死借胎寄生者的動靜太大了。 方翼踏入控制室,三面墻都安裝了遠端監控螢幕,超過三分之一的螢幕沒有畫面,下方是各種控制面板。 自毀系統的按鈕不難找,就在最右邊的角落,被玻璃蓋保護的紅色按鈕,還很貼心地用紅字在下方標示「危險」。 只要按下按鈕,就能脫離幻境了嗎? 應該沒那麼簡單,王宿到現在不見蹤影,史考特制造這個幻境的目的也不明…… 方翼對那個按鈕伸出手。 「別動!」 門外傳來一聲大喝,方翼嚇了一跳,舉槍對準門外,卻見門外有兩個人。他們身著舊式軍服,全部舉槍對準自己。 「把手放在頭上?!箘偛耪f話的那個黑皮膚男人用槍指著方翼的腦袋。 方翼只能照做。 「怎麼回事?」一道中氣十足的喝聲從走廊的另一端傳來。 「報告長官,我們捉到一個人,似乎是研究人員?!?/br> 「那里是……別讓他碰控制室里的東西!」 那兩個人進入控制室制伏方翼,逼迫他跪在地上。 方型臉的軍人繳走方翼的槍,皮膚黝黑的士兵拿走了USB。 一個平頭男人走進控制室,從黑皮膚士兵的手里接過USB,用自己的光腦手環查看,卻無法讀取其中的訊息。 「剛才你在這里想干什麼?」黑皮膚的士兵用槍柄敲了敲方翼的腦袋。 方翼腦殼生疼,他不認為有隱瞞的必要,一五一十招了。 黑皮膚士兵走過去看著那個紅色按鈕,摸著生了胡渣的下巴道:「這個按鈕壓下去,這個鬼地方就會自爆?竟然有這種好事?!?/br> 「別手賤啊,按下去我們都完了?!狗叫湍樮娙烁嬲]同伴,轉頭對方翼晃了晃那個指甲片大小的黑色USB,「這里面是什麼?」 「我不知道?!狗揭碚\實道。 「已經被我們抓到了還嘴硬??!告訴你,這層樓所有人都死光了,至於你的其他同伴,全跑了,丟下你一個人,他們根本不在乎你?!购谄つw的士兵指著他嘲弄道。 「……我真的不知道?!狗揭韺λ某芭翢o感覺,反倒是黑皮膚的士兵被他激怒,拿著槍柄走過來。 「住手,章林?!蛊筋^男人抬手制止他。 黑皮膚士兵撇了撇嘴,站在原地瞪著方翼。 門外傳來好幾人的腳步聲,那些腳步聲停在門外,只有一個披著黑色軍大衣的中壯年男人踏進來。 那人身著高階軍服,頭發半黑半白,左手扛著長槍。 「中將?!箍刂剖覂鹊乃惺勘窒蚰侨诵熊姸Y。 男人凌厲的目光掃向方翼,方翼一瞬間感到膽顫。 這位就是王宿的爺爺。 楊慧果然毫無誠信可言,說的話不能盡信。如果王上將在地下一樓,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出現在這里。 不對,她面對的是「廢物查克」,假如她告知查克敵人即將抵達地下五樓,查克死也不會去控制室。 不過楊慧大費周章要讓查克前往地下五樓的目的是什麼? 方翼暗自思索。也許是因為身陷幻象,知道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即使有槍抵著他的腦袋,他也絲毫不覺得害怕。 「有什麼收獲?」王牧夫問道。 「報告中將,捉到一個研究人員,他原本打算啟動基地的自毀系統,被我們阻止了。在他身上搜到一個USB?!蛊筋^男人雙手奉上東西。 王牧夫接過USB,用自己的光腦手環掃描了一遍,確認沒有病毒後開始讀取其中資料,檔案很順利地讀取了。 光腦手環投影出各類圖像和文字,王牧夫看得愈多,神情愈是凝重。 他關掉影像,目光轉向方翼。 「這些資料你是從哪里取得的?」 「我不知道?!狗揭碇币曂跄练虻?。 章林手里的槍管抵上方翼的腦袋。 「這里面有組織高層的所有資料,包括他們的來歷和弱點,你只是個基層人員,不可能知道得這麼詳細。這個東西是誰給你的?」 方翼恍然大悟。讓軍方拿到這些資料就是楊慧的目的。為什麼?她不是組織的一份子嗎? 「是一個叫楊慧的女人,這東西是她交給我的。我不清楚這是什麼?!?/br> 提及楊慧,方翼瞥見方臉軍人露出充滿怨恨的眼神,眨眼間,那名軍人又恢復面無表情的模樣。 「楊慧在這里?」王牧夫皺起眉頭,轉頭吩咐平頭男人,「周延平,吩咐其他人注意一下,要活捉楊慧?!?/br> 「是?!?/br> 「其他人的進度如何?」 「張巡那邊已經抵達地下七樓,敵人釋放了實驗體,張巡目前在清理那一層樓?!?/br> 「讓他動作快點。我先去第八層?!雇跄练虬裊SB收進口袋。 「我……我也去!」 王牧夫看過來,方翼感到一股無聲的壓迫,他頂著壓力道:「地下第八層關押著各種怪物,不了解狀況的人很容易死在那里?!?/br> 「隨你?!雇跄练蜣D身,提著槍大步離開控制室。 周延平、章林和方臉軍人也快步跟上。 方翼趕緊起身,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跟在他們身後,避免被流彈掃到。 經過走廊交叉路口的時候,方翼看見另一條走廊的天花板塌了一個大洞,還有士兵背著武器陸續從那個洞口跳下來,想來這就是王牧夫這麼快抵達這層樓的原因之一。 武裝精良的部隊迅速殺到地下第八層,這一層樓有十幾座地牢,有幾盞燈是壞的,零散的昏黃燈光顯得這處更加陰暗。 在軍人們尚未踏足這層樓之前,地面就已經存在數灘血洼,石墻也有血跡,空氣中的血味濃郁卻未見屍體。 下樓後,王牧夫讓眾人止步,方翼被章林推到最前面,站在王牧夫面前。 「我在找一個八歲的孩子,聽說你們把他關在這里?!?/br> 王牧夫環視陰冷昏暗的地牢,聲音冷酷。 方翼沒來由想到一開始在影廳看見的那段影像,據史考特所言,那扇鐵門內關著不知名的怪物和一個人類。 「這里確實關了一個人,但我沒見過?!狗揭韮刃挠胁幌榈念A感。一路走來,他都沒見到疑似王宿的人,該不會…… 周延平憤怒地用槍指著他?!改銈兙谷话岩粋€八歲的孩子關在這種鬼地方!」 「小聲點!這里有怪物?!狗揭矶⒅胺降霓D角處,壓低音量道。 王牧夫一拳砸在石墻上,石墻被他打出一個大洞,所有人霎時安靜了下來。 遠處突然響起一聲聲沉重的腳步聲,朝這個方向而來,懸掛在天花板的燈火隨著腳步的起落不停震動。 周延平打了個手勢,讓身後的所有人舉槍戒備。 腳步聲由遠而近,轉角處的燈火在墻上拖曳出巨大的影子,幾乎籠罩住整面石墻。 一只頭部裂著巨口的生物,揮舞六條手臂從陰影中現形。 筋rou糾結的軀干生有稀疏的黑色毛發,隱約可見細白的蛆蟲在毛發間蠕動。六條手臂長過膝蓋,每一條手臂都生有三根爪子,頭頂的口器伸出數條紫紅的長舌,它的外貌沒有疑似眼睛的器官,也不知是如何識物。 王牧夫往前踏了一步,神情充滿壓抑不住的憤怒。 「你們……竟敢讓我的孫子和這種怪物待在一起?!?/br> 王牧夫兩手持槍,每踏一步就是一聲槍響,周延平和其他幾人也跟著開槍射擊,方翼的手槍不及軍備精良,只能等怪物踏入射程才開槍,密集的子彈阻礙怪物前進的速度。 怪物身中數彈,綠色的血流了滿地卻沒有倒下,牠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聲,龐大的身軀搖搖晃晃地朝王牧夫奔來,左右兩條長臂呈包圍之勢要拍碎他的頭。 「中將!」周延平驚呼,扣動板機但子彈已經用罄。 王牧夫扔開槍枝,拔出系在腰間的軍刀,以迅雷之勢砍斷怪物的右掌,閃身躲過隨之襲來的手臂。 五條手臂形成密網,王牧夫靈活地穿梭其中,手中利刃一一砍飛手掌,他翻身躍上最上方的斷臂,疾步向前。 怪物仰頭哀嚎,露出脆弱的頸部,王牧夫揚刀對準脖子,揮下足以撼動大地的一刀。 畸形的頭顱滾落,無頭身軀癱軟落地,掀起一陣塵土,重物墜地聲回蕩在走廊間。 不過短短數秒,王牧夫憑一己之力解決了這駭人的怪物。 他從無頭屍首身上跳下,轉頭對方翼道:「小子,你過來?!?/br> 所有人看向方翼,章林小聲催促他:「還不快去?!?/br> 王牧夫的眼底殘留殺意,方翼大氣也不敢喘,像在軍中面對長官那般,挺直腰桿走過去。 「帶路?!?/br> 地下第八層的牢門眾多,幾乎每一扇都深鎖,有幾扇門在眾人經過時發出撞擊聲。 方翼憑藉來時的印象,帶領眾人走到一開始那扇鐵門的位置,那扇門的表面凹凸不平,似乎曾有重物從內側不斷撞門。 此時門內什麼動靜都沒有。 周延平打算破壞這扇門,王牧夫抬手制止他。 「里面不只一道呼吸聲?!?/br> 兩人面色凝重,貿然闖入也許會害了里面的人。 「我有鑰匙?!狗揭砣〕隹诖锏耐ㄐ锌?,上前用卡片碰了一下門把,門把發出細微的聲響,明顯松動了。 方翼慌忙退後,免得礙了對方的路。 王牧夫手握軍刀,推開鐵門,一股惡臭猛然撲面。 眨眼間,門內一道黑影向他襲來,王牧夫一刀斬斷,步入牢房。 牢房內沒有窗也沒有光源,里頭傳來許多水滴聲。 黑暗中的打斗三兩下就結束了,可是幾分鐘後仍不見王牧夫退出來,只聽他道:「我是來帶你出去的?!?/br> 屋內傳來刀子的落地聲,又是一場沉默的對峙。 過了半小時後,王牧夫才走出房間。 他的右手臂被劃了一刀,鮮血直流,但他毫不在意,注意力全放在懷里的孩子身上。 黑色軍大衣蓋住那具瘦弱的身軀,臉埋在寬大的衣物底下,那孩子猶如從血泊中爬出,從發絲到腳趾都沾染血色,乾枯如樹枝的五指緊緊抓著一把匕首。 牢房內傳出微弱的聲響,周延平朝牢房內丟了一顆照明彈,屋內大放光明。 方翼瞪大雙眼,周延平的臉色一變,士兵們倒抽一口氣,即使面對剛才那個怪物,他們的眉頭也沒皺一下,卻對眼前的情景感到駭然。 牢房的地面鋪了一層怪物殘骸,石墻上黏著生物的血rou組織。 天花板的縫隙間夾著幾具扭曲變形的屍體,分辨不出是人類或是怪物,血水和屍水順著屍體往下流,滴答、滴答,宛如雨聲,匯聚成水灘。 一個的八歲孩子長期待在這種地方! 方翼轉頭看著王牧夫手里抱的那個孩子。 每逢雨夜他就難以入睡…… 「王宿……」 王牧夫懷里的孩子微微掙動,蓋在他身上的軍大衣滑落了些。 糾結的頭發遮掩他的臉孔,方翼從發絲間窺視到他的眼睛。 一雙寒徹入骨的冰藍眼瞳。 他使勁抬起瘦弱的手臂,也只能勉強勾住方翼的袖子。 方翼伸出手掌包覆那只骨瘦如柴的手,冰冷的小手用盡全力回握。 兩只手相握的剎那,方翼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意識迅速脫離那具名喚「查克」的軀殼,幻境逐漸崩解離析。 「別想走!」方臉軍人的嘴里發出奈娃.史考特的聲音。 王宿朝他瞥了一眼,軍人高大的軀體如雪霜般迅速溶解,只剩那張完好的臉用怨毒的神情瞪著王宿。 「我已經知曉誰是背叛者,楊慧、李查克、王牧夫,你,還有他,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地牢的景象漸漸消逝,奈娃.史考特的余音在黑暗中回蕩。 方翼睜開雙眼,發覺自己還待在影廳的座位上,劇場的電影才剛開播不久,手邊的可樂和爆米花都尚未完食。彷佛他只是在觀影途中入睡,做了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