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伊酒店，709號房。

    方翼剛醒來不久，一頭褐發亂糟糟的，他背靠著枕頭，布滿吻痕的身體裹著被單，右腳搭在男人的膝上，眼神呆滯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王宿雖然臉色陰沉，但幫他包紮傷口的動作十分輕柔。

    「沒那麼嚴重啦，只是流了一點點血?！狗揭泶蛄藗€哈欠?，F在早上六點，他好想睡……

    王宿的臉色更難看了，床邊的垃圾桶里堆著沾了血的繃帶。

    等王宿固定好繃帶，方翼縮回腳，扯來棉被蓋到身上，躺回溫暖的被窩里。

    「我再睡五分鐘就好，你先去洗臉換衣服……」方翼閉著眼睛說。

    王宿在他的身邊躺下。

    「吃完早餐，我載你去醫院?！?/br>
    「早上八點半有軍團的線上會議?！狗揭淼穆曇麸柡?。

    他才不去醫院，一來他討厭消毒水的味道，二來如果醫生問起原因，難道他要說是因為zuoai太激烈導致傷口裂開？太丟臉了……

    「只是例行晨會，不出席也沒關系?！雇跛拚f。

    「你不出席，他們報告給誰聽？」

    「副指揮官。周北川可以主持會議?！?/br>
    「不要為了小事翹班啦?！狗揭黹]著眼嘟嚷。

    「這算工傷，休假是理所當然?！?/br>
    方翼唇角翹起，抬手摟住他的背部，手指卻摸到一道小傷口，是昨夜激情過後留下的抓痕，他頓時睜開眼睛。

    「你的背……」

    王宿親吻他的眉間，摸著他的頭發，將他摟到懷里。

    「沒事，你再睡一會兒?！?/br>
    方翼睡意上涌，迷迷糊糊用臉頰蹭了蹭他的鎖骨。

    王宿低頭嗅著方翼發間的淡香，閉上了眼睛。

    ……

    ……

    艾伊薩爾城外的基地。

    考量到王宿會在艾伊薩爾停留一段時間，陸鋼空出最大間的辦公室供王宿使用。

    王宿坐在辦公桌前，用光腦審核下屬們提交的作戰報告，毛睿的報告一打開，文字瞬間占據整個畫面，內容夾帶照片。

    一看到檔案里的照片，王宿雙眼微瞇，仔細毛睿的報告。

    龍之市里幸存下來的感染者體力和力量更勝一籌，它們如溝鼠隱匿在陰暗處，甚至有團體合作的意識，不像初期的感染者只會毫無理智地攻擊。

    毛睿提交的報告提到，現階段的感染者和初期的感染者不同，懂得避開陷阱、躲避軍隊的追蹤。

    病毒沒有改造動物大腦的能力，毛睿懷疑那些感染者體內有蟲族寄宿其中，可是外貌卻沒有發生太大的異變。

    毛睿手下的一支三人隊伍在搜查時找到一間倉庫，里面有兩具感染者的屍體。

    屍體的胸膛大開，肥軟的蛆蟲在腐rou間鉆來鉆去，由於屍體有不尋常之處，三人沒有靠近，拍下屍體的照片後將屍體燒毀。

    毛睿的報告里附著一張照片，照片中，透過感染者被啃食的胸膛，可以窺見漆黑的巨大rou瘤黏在人類的心臟。

    小隊的成員不明白這是什麼，毛睿對這張影像也是一知半解，他們的權限都不足以接觸到更深入的層面。

    王宿將影像放大。

    他不久前才擊殺過食腐蝶的女王，對這類蟲族并不陌生，從卵殼隱約透出的昆蟲雛形確認，這是食腐蝶的蟲卵。

    從報告里的描述來看，卵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毫無動靜，顯然已經失去生命跡象，所以這兩具孵卵的容器才會被隨意丟棄。

    活的蟲卵寄宿在感染者的體內，吸收到足夠營養後就會孵化出「腐蛆」，被寄生者的外貌也會隨著身體被侵蝕的程度逐漸產生變化，就如之前在和平慈濟醫院里那些似蛆又似人的生物。

    腐蛆要經歷漫長的過程才有機會成長為食腐蝶，之前的食腐蝶女王是在外力的干涉下，才能在短時間內化蛹。

    那只食腐蝶還在蛹內就和王宿曾經有過交鋒，遭到創傷後被迫延遲破蛹，這使牠羽化的狀態不如預期那般完美。

    王宿擊殺食腐蝶女王之後就不再關注屍體的下落，聽聞食腐蝶巨大的遺體被送往軍方的研究基地，不知被解剖成多少個部分了。

    其他腐蛆都沒有繁衍能力，那個應該是食腐蝶女王誕下的子嗣，最理想的孵卵容器就是溫暖、活生生的人體。

    是誰提供了人類給牠們？是誰提供食腐蝶女王化蛹的條件？

    王宿看著光腦里的報告思索。

    食腐蝶女王羽化這件事對蟲族的利益更大，對人類幾乎毫無益處。

    合作方應該有為數不少的被寄生者，有人類又有被寄生者的組織，樂於將事情鬧大的，似乎只有那麼一個。

    楊慧的臉孔從王宿的腦海一閃而過，他連帶想起了那名被楊慧強硬拉走的男子。

    那個名叫南軻的男人，似乎見過他，但他確信自己從未見過這名通緝犯。

    既然他和楊慧同行，那表示南軻也是組織的一員，也許是他還待在組織里的時候曾經見過他？在組織里的時候他幾乎都是獨處，除非是懲戒或學習的時候才會有旁人，這樣的人不多，每一張臉孔他都記得，那麼就是懲戒的時候，那些戴面具的人……

    王宿的信息素出現一絲波動，下一瞬又歸於平靜。

    他用光腦調出龍之市的地圖，用紅筆圈出異常感染者的出沒地點，紅點分布在北區，北區包含市區大學、公園、商圈……范圍過廣。

    他擬了一份新的作戰方針發給身在龍之市的副指揮官，隨即撥打了對方的電話，周北川上校也不是話多的人，兩人省略寒暄，直奔主題。

    「北區盯緊一點。不能碰感染者的屍體，也不要靠近，屍體就地焚燒?！雇跛薜?。

    ”是。＂周北川揣測王宿這道命令的用意，聯想到今日提交給王宿的那些報告，其中令人在意的就是毛睿提供的那張照片。

    ＂少將，毛上尉的報告里提到，某些感染者的屍體里出現了黑色腫瘤，能否告知屬下那是什麼？＂

    「蟲卵?！?/br>
    電話另一頭的人說不出話來。過了幾秒鐘才出聲。

    ＂條件適當的情況下，蟲卵差不多三個月孵化，龍之市已經封鎖三個月了，某些感染者體內的蟲卵可能會在近期孵化。＂

    「蟲卵孵化後會繼續潛伏在感染者體內，為了哺育幼蟲，被寄生的感染者對食物的需求量會大增，反過來狩獵人類?！雇跛拚f，「你擬一份新的計劃，今天給我?！?/br>
    ＂是，少將。另外，前線的醫療人員這個月又有一名醫師猝死，急需補充人手，我已經將名單發給您過目。還有一份采購物資的預算……＂

    周北川快速匯報今天晨會的重點事項，十分鐘後，王宿切斷通訊，從郵件里挑出醫療人員的名單。

    名單內的某個名字令他怔住，他點開那人的資料，按照資料上的手機號碼撥打過去，響了五聲後電話被對方接起。

    王宿劈頭就道：「你想去龍之市？」

    ＂世道艱難，賞口飯給舅舅吃吧。＂南斗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沮喪。

    「夏城的工作機會不少?！?/br>
    ＂會錄用龍之市居民的不多，他們害怕被感染。＂

    「現在人手不足，工作地點可能有感染者出沒?！?/br>
    ＂我的上一份工作也是這樣。＂

    王宿一時不知該回什麼。

    ＂我經驗豐富，隨時都可以上工，您意下如何？＂

    「……下周報到?！雇跛弈闷痣娮诱?，在他的資料上蓋章。

    ＂謝了，下回舅舅請你吃飯。＂南斗的聲音浮現一絲愉快。

    王宿把手機放到一旁，快速閱過這些人的資料，在資料末尾蓋下電子章，將郵件發給周北川。

    他正要翻看下一份資料，門口忽然響起敲門聲。

    在敲門聲響起時，王宿瞥向光腦右下角顯示的時間，12點27分。

    方翼推開門，拿著兩個餐盒走進來。

    「你還在忙？」

    「不?！雇跛揸P掉光腦。

    方翼將袋子里的餐盒拿出來放在桌上，蓋子一掀開，食物的香氣瞬間彌漫在辦公室里。

    擺在王宿面前的餐盒蔬菜多過rou食，方翼的餐盒菜色則相反。

    王宿在方翼的身旁坐下，從他的手里接過餐具。

    「晚點我幫你換藥?！?/br>
    「我自己換藥就好了，你忙你的?！?/br>
    「我的辦公室不會有人忽然闖入?！雇跛拚f。

    「如果我鎖門的話，其他房間也不會有人闖入?！狗揭韺⒘芰酸u汁的牛rou塞進嘴里，微酸的醬汁融合牛rou的香甜，徹底激發他的食慾，他大口將飯菜塞入嘴里。

    「醫藥箱在我的辦公桌抽屜里?！?/br>
    王宿辦公室里的醫藥箱藥物齊全，雖然醫務室也有，但還要解釋很麻煩，也未必能拿到需要的東西。

    方翼嘴里塞滿食物，無法說話，只能用點頭表示妥協。

    那模樣宛如貪吃的小倉鼠，王宿湊過去，在鼓鼓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方翼嚇了一跳。

    辦公室的門可沒關！雖然現在外面沒人，萬一有人經過怎麼辦！

    他一邊咀嚼一邊用手肘將王宿頂開，王宿順著他的意拉開了一點點距離，拿起餐具慢條斯理用餐。

    方翼咽下食物後舔了舔嘴唇，嘴角還殘留著一抹莓紅的醬汁，王宿看了幾秒，伸手用指腹抹去方翼唇角的醬汁，湊到唇邊品嚐。

    方翼怔怔地看著王宿的舉動，咀嚼的動作慢了下來，在王宿看過來時，他立刻將頭轉回去，眼神閃躲不已。

    他害羞了……好想吻他。

    但他剛才已經拒絕過了，再親一次他會不高興。

    王宿內心糾結地享用午餐，直到方翼收拾完桌面他都沒有付諸行動。

    辦公桌上的電話響起，王宿拿起話筒和打來的陸鋼談了幾句，掛上電話後，他轉頭對方翼道：「準備一壺咖啡，陸鋼等一下會過來?！?/br>
    王宿走到辦公桌前，方翼看見辦公桌上的空杯，眉尖微微蹙起。王宿有時會失眠，喝太多咖啡可不好。

    「茶水間的茶葉還不錯，你要不要試試？」

    「好?！雇跛撄c了點頭。方翼泡茶的手藝不錯，聽說是他的母親教的。

    方翼走到他的座位旁，那張俊臉龐近在咫尺，王宿的目光不自覺停留在那雙唇上。

    難以忽略身旁灼熱的注視，方翼偏過臉，視線對上他的雙眼，意識到王宿的目光所及之處，他的嘴唇微抿，彎下腰親吻他的唇。

    王宿一怔。

    方翼退開後低下頭，收走咖啡壺和空杯。

    「我去泡茶?！狗揭砜觳阶叱鲛k公室，順手帶上門。

    王宿看著光腦，心思卻完全不在上頭，唇角止不住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