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宿越過柳附白的屍體察看實驗室里的設備。

    所有的設備都被槍林彈雨洗禮過，這里連一根完好無缺的試管都找不到，應當擺放疫苗的實驗臺空無一物，對方似乎在得到變種病毒的疫苗之後才對柳附白下手。

    當王宿在察看損壞的光腦硬碟時，設置高壓電的隔間傳來細微的動靜，他偏過頭看向右邊那扇百頁門，左手握住槍柄緩步走近。

    「誰在里面？」

    隔間里發出巨大的聲響，像是有人撞到了東西，王宿拉開門，舉槍對準無處可逃的躲藏者。那人身著白袍，胸口掛著研究人員的身分識別證，他舉高雙手喊叫。

    「別殺我！我只是個助手，我跟那些人不是一夥的?！?/br>
    「誰取走了疫苗？」王宿問。

    亮晃晃的槍指著自己的腦袋，那人神情慌亂地回想。

    「呃，有兩個男人，穿著黑色的軍服，他們通過身分認證走進來，其中一個是魏遲中校，他說高層派他們來回收變種病毒的疫苗。柳博士問了他四個……不，五個問題，例如他們來自哪個部隊，受誰指示，他要和那位高層對話。

    柳博士不愿意把疫苗給他們，魏中校的態度也很強硬，就在他們僵持不下的時候，外面忽然冒出一群感染者。那兩個男人趁亂搶了疫苗，還攻擊柳博士，後來的事我就不知道了?！鼓侨苏f。

    「除了魏中校，另一個人是誰？」王宿問。

    「那個人進來後就沒說過話，不過他一直面帶微笑，心情很好似的……這點很奇怪，來這里的訪客很少像他那樣嘻皮笑臉的?！?/br>
    魏遲只是一塊擋箭牌，他背後另有人在指使，平時魏遲和右派的人走得近，但左派也有人看好他。王宿迅速過濾了一遍疫苗可能的去向。

    「我知道的就只有這些，全部都告訴你了?！鼓侨藨饝鹁ぞさ卣f。

    王宿收回武器，轉身離開隔間。

    那個研究人員松了一口氣，在門口探頭探腦確定實驗室安全了才敢出來。

    王宿按下光腦手環側邊的開關按鍵，發出通訊請求給高層，鈴聲響了一聲就接通了。

    「王少將，情況如何？請回報?！鼓腥撕芸蜌獾卣f。

    「魏遲中校和另一名不明人士取走了變種病毒的疫苗，實驗基地已經淪陷?！?/br>
    「魏中校兩個小時前遭受不明人士襲擊，目前人在軍事醫院。龍之市的西區和南區已經封鎖，估計目標混在逃難民眾里離開了，一有新的情報我回立刻轉達給您，請繼續追蹤疫苗的下落。另外，派遣進入和平慈濟醫院的特種部隊情況如何？」

    「根據特種部隊傳回來的影像，確認醫院里有新型蟲族，部隊全數殲滅，目前醫院內部情況不明，判斷蟲族數量應該不少?！?/br>
    通訊另一端安靜了一會兒，隱約聽見他向另一個人請示，然後轉達那人下達的指令。

    「抹殺蟲族，手段不論?！?/br>
    「是?！?/br>
    「既然沒能取回疫苗，執行另一個指令?！?/br>
    短暫的通話結束。

    那人站在窗邊縮頭縮腦偷窺實驗室外的動靜。王宿頭也不回抬手朝他開槍，子彈命中心臟，他一聲不吭倒下。

    槍聲驚動遠處的感染者，他們如洪水猛獸朝實驗室涌來，拍打玻璃門窗，玻璃門板砰砰作響，感染者猛力拍打的著力點冒出蛛網狀的裂痕。

    王宿提起放置在墻角的滅火器砸碎窗戶玻璃，踏過一地玻璃碎片翻過窗臺。

    感染者擊碎玻璃門涌入實驗室，跑在前頭的男人撲向窗邊。王宿用槍身勾住四樓窗外的電纜往下滑行，大約到二層樓高度的時候他從高處躍下，落地受身緩沖下落的沖擊。

    站穩後他拿出口袋里的手機點開遠端遙控的系統畫面，手指點擊紅色的按紐。

    他轉身走向停放在街道邊的銀灰色跑車，車門自動向上開啟。王宿進入車內後，發動車子將油門踩到底，車速僅3秒便破百，沿著干道全速奔馳。

    後方劇烈的爆炸聲連綿不絕，轟隆作響，沖天的烈焰吞噬了整座實驗基地。

    ……

    ……

    眾人躲在值班室里，杜芊芊在柜子里找到一大堆零食還有泡面，在場的人一整天都沒進食，當下決定在值班室稍作歇息。

    杜芊芊坐在男孩身旁用筷子喂他吃面，男孩機械性地張口吞面咀嚼，如果杜芊芊沒有給他食物他就不會吃也不會主動討要。

    周嶼領到泡面後撕開包裝直接啃，南斗看不下去幫他加熱水泡開。

    趙玥只吃了半包蘇打餅乾，說自己食量小吃不了太多。

    方翼幾分鐘就解決了晚餐，他站在窗邊望著街道。

    今晚的夜空月淡星稀，下方的街道沒有半盞路燈亮起，景色漆黑如墨，就算闖出醫院，他們要面對的還是一片黑暗。

    柳魚走到他身旁，關切地看著他。

    「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你有受傷嗎？」

    方翼張口無言，看著她眼底掩飾不住的驚懼，變得憔悴的柔美臉孔，他搖了搖頭。

    「沒事?！狗揭肀荛_她關心的眼神。

    ──說不出口。

    柳魚的身心已經十分疲憊，柳教授是她僅剩的親人，他的死亡會是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她承受不住的。

    等出去之後再說吧。

    他握住槍柄，自從他踏進醫院後武器就沒離手過，長時間不斷戰斗幾乎沒歇息，他的體力嚴重消耗，槍的後座力也對他的手臂造成負擔，但他還是在柳魚面前表現得若無其事。

    「方阿姨不會有事的?！沽~輕輕說道?！阜桨⒁棠屈N厲害，連你都打不過她，誰都不是她的對手，她會沒事的?！?/br>
    她伸手勾住方翼的手，十指緊緊交握。

    「但愿如此?！顾吐曊f。

    手機不通，武器遺失，怪物環伺，她要如何自保？

    他無法抱持僥幸的心態去想像父親現在的處境，他不敢去想。

    鐘鶴一站在門邊從門上的小窗窺看外頭，趙玥走到他身旁。

    「它們又聚集過來了嗎？」趙玥問。

    「我只看到兩個，解決它們就跟泡泡面一樣只要三分鐘，可是要怎麼帶這麼多人離開醫院是個問題。感染者大多群聚在一樓和二樓，一樓大廳更是不得了，那里好比跨年倒數前的時代廣場?！圭婜Q一眉心緊聚，看上去很煩惱。

    他的比喻太生動，趙玥的臉色轉為憂慮。

    「比起徒步下樓，坐電梯的風險更低，有些電梯直達一樓。有你和方少尉在，我們一定能闖出去?！冠w玥說。

    「電梯都被鎖住了，除了訪客專用電梯，但我們沒有通行證不能使用?！圭婜Q一說。

    「我有?！冠w玥從褲子口袋里取出一張白色磁卡?！肝医裉煸疽サ谒臅h室參加一場研討會?！?/br>
    「那真的是通行證？看來幸運之神偶爾還是會想起我的?！圭婜Q一喜形於色。

    趙玥將訪客通行證展示給所有人看，提議搭電梯下樓，在方翼和鍾鶴一的掩護下闖出醫院。

    這間房里都是幼弱婦孺，他們的體力和身手不如訓練有素的軍人，徒步下樓的變數太多。眾人一致贊同這個主意，事實上他們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杜芊芊握住男孩的手，蹲下來告訴他要回家了，柳魚彎下腰輕聲細語告訴他待會兒要注意的事，男孩的表情依然木訥，不言不語。

    兩個女人不禁面露憐憫。這孩子究竟經歷了什麼才變成這樣？

    南斗又一次展示他的演技，擺出高深莫測的神情向周嶼布置逃跑任務，周嶼一邊喃喃自語，一邊緊張兮兮地窺視桌下、墻角等各處陰暗的角落。

    確認所有人都準備就緒，鐘鶴一無聲地拉開門，他才踏出一步，下一秒走道上的兩個感染者猛然把臉轉向他，朝他露出一口尖牙利齒沖過來。

    兩聲槍響過後那兩個感染者撲倒在地，鐘鶴一左右兩側看了看，走出房間站在走道中央向房里的人揮手示意。

    「安全了，出來吧?！?/br>
    一行人從值班室里魚貫而出，方翼走在隊伍的最後隨時注意後方的情況。

    趙玥不像其他人走出房門時還左右察看，她昂首闊步踩著高跟鞋直直走向電梯，將通行證放在感應器前，伸出手按下下樓的按鈕。

    顯示樓層的數字從十二樓緩緩下降。

    「小心點，電梯里可能有感染者?！狗揭沓雎曁嵝?。

    距離電梯最近的周嶼聽了往後退到墻邊，如同壁虎般梗著脖子上半身緊貼墻壁。

    鐘鶴一將所有人護在身後。

    電梯的外門緩緩打開，里面沒有人，不過墻壁和地板都殘留著少許的血跡，狹小的空間彌漫著一股惡臭。

    「好臭?！冠w玥摀住鼻子，嫌棄地後退兩步。

    「里面沒有人，可以進去了?！圭婜Q一讓開位置，讓其他人先進去。

    杜芊芊牽著男孩踏入電梯，南斗拉著周嶼的手臂跟在她的身後，踏進電梯時南斗下意識抬頭看監視器的方位，他知道胡非正透過鏡頭看著他們。

    就這一眼，他發現電梯上方的天蓋不見了。

    「等一下，你們先別進來，里面不太對勁?！鼓隙坊仡^警告後方的人，抬手阻止要進入電梯的周嶼。

    一顆半張臉腐爛的人頭忽然從上方的洞口往下探出，它朝杜芊芊狂吼，上半身掛在洞口邊緣，它身上的西裝破破爛爛，伸長猿臂抓住她的長發。

    杜芊芊放聲尖叫，她一手緊緊抱住男孩，另一手猛力推擠那顆頭顱。

    男孩的眼神微微閃爍，嘴唇無聲地開闔。

    鐘鶴一用力拉開擋在電梯門前的南斗，對準感染者後腦勺開槍，它從上方洞口掉下來，重重砸在地板上，身體抽搐兩下沒了動靜。

    杜芊芊跌坐在地輕聲啜泣，散亂的黑色長發掩住半邊臉，方翼撥開愣在門前的鐘鶴一，一眼瞧見她手腕上的血色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