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
朋友之間總有說不完的話,更不用說默理斯和愛德華其實已經挺久沒有見面了。等愛德華看著默理斯連打了好幾個哈欠后叫停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最終在默理斯的堅持下,他們還是沒能共飲一杯。 默理斯喝了愛德華遞過來的牛奶,知道明天還有正經事,就打算趕緊睡覺去了。愛德華給默理斯安排的客房就在愛德華自己的房間對門兒。 覺得好笑的默理斯支起精神打趣:“喲,星網上的omega們要是知道我明天一起床就能看到翡柏那公爵剛剛起床時的盛世美顏,估計要羨慕死我啦?!?/br> 愛德華微微挑眉一笑,湊到他跟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臉蛋:“看來還挺有精神的,不想睡的話我們繼續聊?!?/br> “才不是,我是真的要睡了。你也早點休息吧,別仗著自己的體質就瞎折騰,”默理斯指了指愛德華房間的門,“明天我們可有正事的啊,你要是太困的話可不行?!?/br> 說罷,他就打著呵欠轉身走進客房關了門。 默理斯沒有認床的習慣,也許是因為和愛德華聊到太晚,洗漱后上床沒多久就昏昏沉沉睡去了。小夜燈在AI監測下緩緩關閉,整個房間只剩下平緩的呼吸聲。 愛德華看著門縫透出的光芒漸漸消失,轉身走到了廚房。 AI們如他吩咐的那樣還沒有把剩下的餐具清洗掉,而是靜靜地站立在一旁,順從地等待著主人的吩咐。 愛德華從餐桌上揀起了一個杯子,之后便吩咐道:“把剩下的都清理掉?!?/br> 他仿佛自言自語一樣,聲音小得出奇。 那些AI自然是很敏銳,行動力也高,沒幾下就收拾好飯后的殘局。 星網上的人們經常發起各種討論,什么“最好的時代”、“最壞的時代”之類的感慨更是四處可見。愛德華向來這些討論從來沒有什么思考的興趣。 現下他倒是立刻就能說出個一兩句了。在對待“痕跡”上,人往往不能隨心所欲。 AI們井然有序地收拾好周遭的一切,就仿佛連同剛剛那么肆意地獨占默理斯所有注視、所有精力的片刻也沒了證據,只有中毒般興奮的余韻在他腦中旖旎地旋轉著。 愛德華把手上的杯子收進了柜子里,逗留了片刻就重新上樓去,閑庭信步一般晃悠到了默理斯的房門前。他有力的手無聲地壓下門把手。 果然——默理斯連門都沒有鎖。 愛德華的心頭泛起得意,他徑直走進客房,反手把門關上。監測到動靜的小夜燈又一次緩緩亮起,愛德華似乎完全不擔心這樣會驚擾熟睡中的默理斯。 暖色調的小夜燈微弱的燈光,很是柔和地打在床鋪上。靜靜躺在上面沉睡的默理斯舒展的身軀,宛若拂曉時分還沾著濕氣和涼意的陽光下,若隱若現的山巒。 全身的神經都在鼓動的愛德華卻連呼吸都放慢了,他靠近著坐到那床邊?;璋禑艄庀滤挠白涌瓷先フ苡H密地攏住了身邊這具身體。 床上人仰面而臥,微亂的發絲也眷戀地貼著他的面頰。他那本就溫柔的五官,此刻就著這溫柔的光芒,那種內斂的氣質夾雜著不悲不喜的圣潔,讓愛德華想到了少年時在教堂臨摹過的畫像上的圣子。 而沉睡的人一只手還放在枕頭上——交錯的紫藍色血管隱約可見,埋于那光潔的手腕皮膚下,反倒讓人從這不可冒犯中讀出幾分屬于人間的鮮活勁兒來。 愛德華閉著眼俯下身去貼近默理斯的臉頰,平穩而溫熱的氣息一下一下地掠過他的耳畔。這么近的距離足夠愛德華嗅到默理斯頸項間浮動的信息素。 極度私人、極度隱秘,就在這方小小的空間。 愛德華只感到渾身的血液都煮沸了般,因長時間禁欲而藏匿的電流趁其不備瞬間竄出來,一下子便順著他全身的經絡橫沖直撞,直沖向他的大腦,化作魔鬼的低語。 我的圣子正失落于夢境。 顱內爆發出混亂而喧鬧的巨響,而他的吻悄悄與默理斯的脈搏交疊。 …… 在很多人的眼中,包括默理斯,世間所有都不超出愛德華唾手可得的范圍——容貌、財富、地位……足以叫人艷羨一輩子,趨之若鶩的人數不勝數。 愛德華清楚,這些生來就有的,并不完完全全屬于他。 而他內心有一個大窟窿,饑餓而可怖地渴求著。 當他意猶未盡地抬起頭來,爬滿了血絲的雙眼里滿是默理斯手腕上,那片自己惹出的小小的紅色印記。 明明遠遠看去只是像一下不輕不重的抓撓,可那顏色竟然十足的色情。 “對!這就是我要的!” “這就是能喂飽我的‘痕跡’!” “而且!我還要更多、更深刻!” 那個大窟窿顫動著的吶喊驟然爆裂。 喉頭泛上的甜蜜帶著苦澀的腥氣,愛德華的手臂鉆向默理斯的后背,托著他的上身,他無知無覺、任人擺弄的模樣,似是浮出水面飄動的睡蓮,又好像他自己就是那一汪春水。 愛德華揭開枕頭,側著身子坐到他的背后去,手臂也轉了個彎,正貼著他的腰際環繞著。而重力則叫默理斯很溫馴地依偎在alpha寬大的胸膛里,像是被alpha從腋下完全鎖在懷里。 默理斯的后頸與愛德華的鼻息只差毫厘。如果是alpha和omega之間,那股化學反應早足以喚醒睡夢中的任何人,引來一些情不自禁之事。 愛德華湊近了去貪婪地深呼吸著,露出的牙齒輕輕地抵在后頸處的皮膚上慢條斯理地磨蹭著。唇齒之間,他斤斤計較于每一點屬于默理斯的信息素氣味。 可只是beta的默理斯“狡猾又吝嗇”,alpha又是永不饜足的生物。 愛德華那雙被贊美為藝術品的手,正在十分靈巧地解開默理斯身上睡衣的扣子。逐步暴露的肌膚——從肩頭、胸口再到肋骨、小腹,都覆著一層薄薄的軟中有硬的肌rou,袒露出一片干凈而純潔的色澤。 愛德華把默理斯熱乎乎的身子從那件礙事的睡衣中剝出,他的一半兒神智立刻沉溺于默理斯光裸背部與自己胸膛兩個線條一一吻合的繾綣中。 以指代筆,那屬于愛德華的指節清晰、線條修長的手指,正一邊放大著每一處感官,一邊十分仔細地、萬分用心地順著微涼肌膚的紋理肆無忌憚地梭巡、勾勒起來。 “可是我還要更多!這遠遠不夠!” 那個聲音毫無教養地吵吵嚷嚷。 愛德華不急不躁地壓下那股子蒸騰的邪氣,手指卻極是不安分,摸向地默理斯身上還好好穿著的睡褲的褲腰帶了。他從側邊拉下默理斯的睡褲,首先撞入眼簾的就是兩股間那最后一個屏障。 他緊接著就把默理斯的睡褲不留情面地褪到腿彎處了,又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勾起那猶如夢境與現實的交界處的布料邊。 附生于這番欲望的菟絲子悄無聲息地伸向那片脆弱的無主之地,引誘獵物神經的觸須麻酥酥地顫栗,一遍遍地為他扭動、與他糾纏、對他依賴著。 獵物那一直保持沉寂的喉嚨也一并迸出溺水一樣難捱的呻吟聲。 那一張口就是脆生生的,又嬌又嫩;可尾音呢,卻因羞澀而短促到顯得十分不負責任。 可是他又一次被蠱惑了。 只得無奈一笑,加緊了動作,寵愛有加地賜予這位圣子夢境中一切迷惘、躁動的答案。承蒙那份愛憐,在那個乍然空白的片刻,他終于獲得了全然的釋放。 受到手心那股熱流的感召,他聞到了默理斯的氣息—— 不是若有似無,不是轉瞬即逝,不是那些但凡與他有所接近的人都能夠得著的氣息。 是只屬于他一個人的。 所有來自于愛德華身體深處的瘋狂霎那間都在狂舞著燃燒起來,燒穿了他全部的理智。那股狂暴的喜悅要他陷于更深更隱秘的墮落,要他拋卻一切運籌帷幄臣服于本能,要他從頭到腳變成一只破籠的野獸。 他滿溢著欲望的雙眼落到坐在他懷里、靠在他肩頭的默理斯身上。因為藥物的作用而囿于夢境的青年唇舌間微微吐著氣,像是在睡夢中被奇怪的悶熱所擾的孩子,乖巧純真得不得了。 “晚安,我的默理斯?!?/br> 他虔誠地在他的圣子的唇上遞上一吻。 第二天,首都星的天氣一如往常,陽光很燦爛。 默理斯醒來的時候,窗簾透出來的光讓他意識到,這里是愛德華的宅邸。想起自己來的目的,他心頭一沉,打消了再窩一會兒的想法。 他起身坐起,腦海里竄過的是一股說不上來的感覺。腿部的肌rou像是融化了一樣軟綿綿酥麻麻的,在被窩里被暖意烘著,竟然稱得上是舒適愜意。 他臉頰一紅,心虛起來,悄悄掀了被子,沒發現什么;嗅了嗅空氣,也不覺得有什么古怪。 他在床上僵硬了幾分鐘回想,堪堪回憶起夢境里出現的幾個畫面。 那正是從前在聯合學院的時候,被拉著看同學背著其他人藏的“資料”里曾經出現的畫面。他當時可是瞥了兩眼就不敢再看的,如今這樣算怎么一回事。 要不是這一出,就連默理斯也不知道自己這沒出息的大腦居然還儲存著這樣的記憶。不過幸好沒有留下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否則他在愛德華面前恐怕是臉都要丟盡了。 “都什么時候了!還有精力想這些……” 默理斯狠狠捶了捶自己的腦袋,即尷尬又懊惱,落荒而逃似的滾去浴室洗澡去了。 AI早給他準備好了新衣服。洗完澡身子和腦子都清爽了的默理斯一看,不由得驚嘆:“這才一個晚上的工夫,居然真的是和伯爵送我的衣服一模一樣?!?/br> 面前的AI沒有回他的話,只是把這嶄新的衣服往前送了送。 “我都要懷疑他是預謀好的了?!蹦硭寡诓蛔∠采?。 果真是分毫不差,甚至比起挺久之前量身裁剪的那件,更合他現在的尺寸。 默理斯打理完了自己,下樓就瞧見穿著睡袍的愛德華已經坐在了客廳里。 愛德華的頭發此時沒有用發帶束起來,就那么隨性地散開在肩頸處,那張還殘留著倦意的面龐上有一種不同于平時的美麗——他幾近于銀白的金發長發傾瀉下一尾陽光,收緊的黑色瞳孔也活像是被充進暗紅色玻璃珠的一團烏墨,被窗戶切割開來的清晨陽光淌過他高直的鼻梁,讓這個男人的面孔一半穩重又矜貴、一半美艷不可逼視。 默理斯一直以來都挺能理解那些為愛德華如癡如狂的人們的。不要說他的藝術造詣如何,單單他無言地存在于那里,就是藝術本身,就是明晃晃地昭告世人,那就是美。 更遑論他還是高等級的alpha,出生以來就站在社會的金字塔尖。 愛德華正半倚著沙發坐著,打著哈欠,并沒有一點在外端莊雅正、風度翩翩的樣子。沙發邊的小桌上擺著還冒著蒸汽的咖啡。 “欣賞夠了沒?”愛德華抬起眼。 默理斯回過神來,嘴上不愿落入下風:“怎么了?給朋友欣賞欣賞都不行?要怪就怪你自己長得那么不講道理,畢竟我也不是瞎子?!?/br> 愛德華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向默理斯,長臂一伸很輕松就攬住他的頸項,弄得那散落的長發都若即若離地貼著默理斯的側頰。 “那可真是我的榮幸了,”愛德華笑著偷偷摩挲默理斯的頭發,“昨晚睡得怎么樣?” “唔,挺好的,”默理斯移開了視線,微閉著眼努了努嘴,“今天還有正事呢?!?/br> “待會兒吃早餐的時候告訴我吧?!睈鄣氯A滿意地從他的臉上收回余光。 “為您播報今日星網新聞——” 站在已經擺好餐具和食物的餐桌邊上的AI正要盡責地播報起新聞,就被愛德華給打斷了。 默理斯看著那機器生物呆呆站在那里,好像真如同進退兩難的人類一樣,便說道:“說不定真有什么新聞呢?!?/br> “我還沒淪落到要通過星網才能拿到一手重大新聞消息的地步,那些我都當作平時聽來玩玩的消遣,”愛德華發出一聲輕笑,對那機器生物吩咐,“好了,退下吧?!?/br> 廚房里很快就只剩下了默理斯和愛德華。 “默理斯,說吧,要什么忙要我幫的?!睈鄣氯A先開了口。 默理斯道:“是關于索菲亞之死的。所以,無論如何我都希望得到一個答案,也是實在沒有辦法才來拜托你的?!?/br> 愛德華沉默了幾秒輕輕搖頭:“默理斯,無論何時我都樂于讓你依靠我,你不必有任何負擔。只是事情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了,斯人已逝,就算無疾而終也不是你的錯,你只是個普通人。我……希望你不要活在痛苦中。哪怕是為了這個,我也會幫你?!?/br> 他話鋒一轉:“不過,REVERSE已經宣稱對那件事負責了,是這樣的吧?” “是這樣的……但是女王陛下還是委任了惠納利家族調查針對朱諾格家族的兩起事件。索菲亞去世的那場刺殺中,調查人員在現場找到了一個彈殼。經過處理發現彈殼上有一個圖案?!蹦硭剐⌒囊硪淼匾路膬却锾统鲆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小紙片,背面朝上遞給了愛德華。 愛德華神色凝滯地伸手接過紙片,翻面一看,面上竟現出了幾分少見的遲疑。 “你見過這個圖案嗎?”默理斯瞧著他,語氣不無希冀。 愛德華垂眸片刻,隨后像是從回憶里抽身而退似的,嘆息著便把紙片往桌上一放,搖頭道:“不,從未見過。抱歉?!?/br> 默理斯一頓,“啊……那你有沒有見過相似的、哪怕是類似風格的圖案呢?” 愛德華皺起眉頭:“默理斯,你要知道,這么獨特的圖案,如果我曾經見過,我不會忘記的。憑我個人的經歷,我幫不到你的。默理斯,原諒我?!?/br> 默理斯的心都涼了半截,就連“這不怪你”都無力說出了。 他低落的目光定格于那張紙片上——詭異而神秘的圖案的黑色線條連接而成的邪惡的藤蔓吞噬了他所熟悉的索菲亞的身影,只讓他感到索菲亞死亡的真相已經遙不可及。 “不過,我畢竟沒有看過世間所有,”愛德華極是不忍,“倒是有一個地方,說不定能讓你遇見曾經看見過這個圖案的人。那是一個秘密的藝術沙龍?!?/br> “藝術沙龍?” “是的,很多像我一樣沉迷于藝術的人聚集的地方。很多藝術流派的藝術家和各種研究方向的藝術學學者都有可能出現在這里。他們那么多的見識那可就廣了,說不定能夠幫到你,”愛德華給一直沒動口的默理斯遞了一片抹好了果醬的吐司,“正好,明天晚上,他們就有一次集會,到時候你可以跟著我一起去?!?/br> 默理斯揪著袖口,凝眉道:“我能進去嗎?我是說,那種聚會沒有一定條件是不允許參加的吧?” 愛德華志得意滿地朝他笑道:“有我在,親愛的,你怕什么呢?” 于是默理斯心中微弱的火苗在那片未知的希望中重又復燃。 他接過愛德華的吐司,調動著肌rou和骨骼咀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