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鳥
席征站在桌前盯著展開的地圖看了許久。北邊的蠻子不安分,屢屢sao擾邊境,加之周文白帶來的消息,年輕的可汗上位,總是要搞點什么來鞏固自己的統治地位,如此細想,不得不防。 軍務上煩心事多,府里煩心事更多。一直住在震字府的周文白因為梅山大火燒了坎字府一片地,回去料理家事了,震字府的一應事宜都交還給了他。每每厭煩之時,那廝都會派人來說,“文白先生說,大將軍是缺個幫著照顧起居的人,若是北三門沒有心儀的姑娘,先生可以在西二門牽個線?!?/br> 席征有些煩躁地將地圖卷起重新掛在墻上。照顧起居何必娶妻,他一介軍旅之人,雖說是個將軍,但戰場上刀槍無眼,指不定哪天就出了事,到時候留個女人守寡又是何必?所以,有個奴隸候在身邊就好。 說到奴隸,席征臉色就更冷了。為著阿梅的事情,周文白定要置阿之于死地,可他卻有些猶豫。因為這份猶豫,周文白竟也能連著數日不見他。 若是平時,周文白覺得他哪個奴隸有異心,無論是殺了還是送到燕春院,他都沒什么異議,不過一個奴隸,這個不好,換一個就是了??晌í氝@個阿之,他卻覺得十分舒心。 阿之在亭中作畫的模樣,靜靜呆在他身邊的模樣,站在院中盯著某處發呆的模樣,躺在床上淚汪汪看著他的模樣,每一處,他都覺得舒心。結束了一天一天的軍務回府看到這么個安靜的奴隸在等著,就覺得也沒那么疲乏了。 現在周文白要殺…… 席征罕見地嘆了口氣,他向來厭煩那些人情世故的東西,震字府卻仍舊在上八門坐穩腳跟,除去兵權,也都是周文白幫他一應張羅的緣故。從幼時起,周文白就一只顧著他,到了十幾歲上,見著他實在疲于府中大小事務,又像個管家似的全權接手,他全心鋪在軍務上,這才有了名震四方的大將軍。 若是周文白一定要殺……那就殺了吧。 席征默默,怒意卻不知為何涌上心頭,他一把拿起佩劍大步走出門,門一推卻撞見了抱著個畫卷正邁上臺階的顧錦。 “哎呀,大將軍,真巧了,我正要找你呢?!鳖欏\笑瞇瞇地站在臺階上,像是沒看到席征雙眼突然冒出的兇光。 “我這……本來派人遞了帖子上門,但門口那小廝許久也不見回音,門口守著的人也不見了。這一時情急,就想著時不時貴府出了什么事,就進來了,還好大將軍無恙?!鳖欏\自顧自地說著。 艮字府的人不請自來還長驅直入到書房門口,席征心中殺意滿滿,聽到顧錦的解釋后殺意沒了,卻又有些惱火。他身邊一般不跟人,府中一大半下人也都是周文白派來的,周文白一走,人也撤了大半,連帶著籍學都回去了。門口的下人找不到他,又怕顧三公子等久了,一個接一個的都進來找人,把客人晾在了一邊。 縱使席征再怎么不在意這些繁文縟節,此刻也覺得面上無光,語氣倒難得和緩了些,“三公子前來,不知所為何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前不久文白兄來府上說了好一陣話,兄長后來默默良久,今日喚我來,說在燕山上與大將軍有些小齟齬,讓我帶著這畫來賠個不是?!?/br> 燕山……席征第一次覺得這顧錦真是有些招人厭煩,哪壺不開提哪壺。 顧錦一副完全看不懂人臉色的模樣,揮了揮手中的畫卷,“知微先生的花鳥圖,供大將軍賞玩?!?/br> 聽到知微先生,席征煩躁的心緒突然平復了不少,他伸手準備接過畫卷,卻聽顧錦身后的碧音俏生生地喊了起來,“呀,公子,大將軍已經有花鳥圖了!” “住口!大將軍面前,怎得如此無禮!”顧錦回頭喝斥,又順著碧音的目光朝書房里看去,“哎呀,果真如此,這……實在是……錦失禮了,還望大將軍莫要怪罪?!?/br> 席征莫名,隨著顧家主奴二人的目光朝書房內看去,一幅未經裝裱的畫被隨意丟在八仙椅上,是之前阿之畫了擱在他書桌上的貴族出游圖,不過畫面遮了一半,只露出了左下角站在樹上的雀鳥。阿之逃走后,他嫌看了心煩,隨手扔了出去,府里現在亂糟糟的,新來的下人摸不準他的脾性,竟也沒收走。 “三公子玩笑了……”阿之怎能同知微先生相提并論? 顧錦卻打開了手中的畫卷,一邊端詳一邊笑瞇瞇地說,“真是,知微先生的筆法真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瞧這羽毛,下筆都是一模一樣的,這旁邊飛著的雀鳥,真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br> 席征看了看顧錦手指的花鳥圖,又回頭瞥向阿之的那副,眼睛兀地瞪大,只見兩只正在梳理羽毛的雀鳥,瞧著竟像雙生兄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