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
別了徐楓一家,又是一段漫長的旅程。 林微渾身泥污走在大路上,已經不再懼怕被燕都的人追查,若是現在讓震字府的人站在他面前,也看不出來他是誰吧。 一路上時不時會遇到跪地朝拜的人,見著他蹣跚而來,均虔誠地朝他致禮。只不過他那點子文人傲骨作祟,實在是不會主動找人討吃食,一路朝圣的人均以為他在苦修,也不會輕易打擾“喇嘛”。徐楓一家留給他的幾塊餅吃完了,林微肚子餓得咕咕叫,行走的步伐也逐漸遲鈍。 他就這么一路前行,卻也不知道在朝著什么方向走,后來,他抬頭看著遠方的圣山,看著山上云起云落,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那幅畫,周師以“知微”的名義獻于世人面前,稱為“岡仁波齊”,如今再看,那畫,同這山確實相似。 為何這般相似? 天色漸暗,路上也看不到朝圣者了,這三日,林微已經從大草原走到了山坳,他環顧四周,看著前面山窩窩處似是有個洞,可以短暫避避風,便拖著已經磨出血泡的腳走了過去。 腳上穿的鞋已經在長久的行走下露了幾個腳趾頭出來。他忍著痛靠坐在一個小土坡下,脫下鞋,將已經鮮血淋漓的襪子脫下來。腳上的血泡被磨破又結痂,腳上見不到一塊好皮,剛擠出的濃水被寒風一吹,又結了痂。 寒風下,雙腳被吹成了個冰疙瘩,縱使瞧著慘了些,卻一點痛感都感覺不到。又冷又餓,他攏了攏身上的襖子,卻在黑夜中看到了一雙綠油油的眼睛。 一匹吊著肚子的狼不知何時已經逼近,眼中閃著貪婪與渴望的綠光。 蒼林關外的林子里也有狼,之前周季憫出城圍獵,射到豹子和狼的,都會被稱贊一番。林微也曾躲在周季憫的營帳中隨老師出行,見多了被當成獵物射殺的狼,卻沒想有一天自己會調轉身份,成為狼的獵物。 困意瞬間消失無蹤,他猛地撐地爬起,拼命往大路跑,想著或許能有人發現自己落難,救自己一命。但已經餓了幾天的孤狼怎么會仍由到嘴邊的獵物逃跑,只是輕輕一躍,就將林微壓在了身下,又厚又重的爪子往下一拍,林微慘叫一聲,腰部傳來一陣劇痛,破破爛爛的襖子被這一爪子直接抓破,左腰瞬時鮮血淋漓。 林微身心俱疲,只想著不能死在這里,拼命和壓在身上的狼對抗,瘋狂叫喊。 壓著林微的狼像是被從狼群中驅逐出來的,也是幾天未曾進食,被林微掙扎著打了幾拳,惱羞成怒看著身下纖細的脖頸,張嘴就咬。 林微面露恐懼,掙扎間將手臂擋在臉前,被一口咬住。 他痛苦地哭喊著,劇痛下,渾身失了力,絕望中放松了身子躺倒在冰冷的大地上。左腰的血已經凝固,他突然想到那個奴印也是在左邊,他赤裸裸來,又作為一個“人”而離去,無愧林家,也無愧于教導他的周季憫。等到了地下,見到阿梅,還能說一句,他守諾了,他逃了出去,誰都不知道他死了。 這樣也算是了無牽掛。 狼見自己的獵物放棄了抵抗,舔了舔嘴邊的血,剛要盡情享用,突然感覺到左側傳來一陣疾風,一個龐大的犬飛撲在它身上奮力撕咬。 三個漢子騎著馬緊隨其后,瞧著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林微,揮手,“去!”又是兩條牧羊犬竄了出來,直將那狼咬的喘著粗氣,帶著渾身的傷口逃到了黑暗中。 為首的男人翻身下馬,將手在林微鼻尖探了探,“還有氣,老二,背他上馬?!?/br> 左邊的漢子應了聲,輕而易舉地將林微抱了起來臉朝下趴在馬背上,“老三,你先去舅舅那里,說說這里的情況,我和大哥給這人敷點藥,指不定還有救?!?/br> 另一個身形稍小的男人應了聲,“哥哥們放心?!甭犞袷莻€十來歲的娃娃。 分好工后,老三朝著大路打馬而去,另外兩人帶著林微朝著來時的路飛奔而回。 大地重新歸于黑暗,只那血腥氣順著寒風飄遠。 過了許久,馬蹄聲又重新響起,兩個穿著斗篷的人驅馬而來,打頭的那個手拿火炬在地上一揮,“家主,果然有人受傷了?!?/br> “朝著血消失的地方走,看這樣子,像是被狼咬的,弄不好就真去見岡仁波齊了?!弊隈R上的人竟是個聲音清潤的女子,她接過火把往前方探了探,開口命令道。 “前面是冬牧場,可能是哪個牧民晚上出來,結果遇到了個狼?!贝蝾^的人從家主手中接過火把,猜測道。 “那就去牧民家里看看,若是能救,就搭把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