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先生
“如今上八門,乾字門與坤字門同鎮西陲,震字門、坎字門與艮字門守蒼山山脈以北,巽字門、離字門與兌字門守蒼山山脈以南。八門相守相克,同治八方大陸?!?/br> “前日校場你見著的是震字門現任族長席大將軍,表字子端。震字門多將材,八方大陸綿延的戰火得以平復,亦是仰得震字門庇佑?!?/br> 林微用的藥性猛但見效卻快,不過短短兩日便能下地行走,胸腹傷口rou眼可見地愈合,只面色仍舊蒼白,垂肩坐在榻上隨著馬車搖搖晃晃看著像是下一秒就要倒下。 上八門的事情他老師周季憫在偷偷給他授課時曾提過一些。 周季憫乃上八門坎字門現任族長周文白的叔父,親歷當年那場動亂,本應權傾天下。但卻不知為何三十年前上八門齊聚燕都,召集議會統一表決,將他發配極北,守蒼林關。 阿梅見林微眼神飄忽,顯然心思不在他這里,捻起桌案上的苦茶抿了一口,續說道:“大將軍性冷,故而也不喜身邊人多話。他出身行伍,身邊跟著伺候的人倒也不多,只三爺和平爺兩位,可就這兩位也是以軍務為主,兼著大將軍衣食等內務?!?/br> 三爺和平爺,一個是那日從宅邸押他過來的男人,叫趙三,另一個是前日從牢獄提他的,叫廖平。都是打小就在席征身邊摸爬滾打長大的,算得上是席征的親衛。 提到他們的名字,林微鼻尖就涌來一股血腥氣。他已經隨大軍拔營一路向南往都城出發,北境苦寒,普一出界,冰雪漸消,兩日后已是一絲冷意也沒了,鄉野步道皆是不知名野花,隨風搖曳散發陣陣幽香。 但林微卻仍舊被困在尸山血海中,每每睡去不過一個時辰就驚醒。聽著馬車外齊整的腳步聲,像是又一次回到了那日校場,親長的血和他的融為一體,混雜著往下流,又在北境干燥的冷風中逐漸干涸。 “看這樣子再有兩日就能夠到燕都了,屆時大將軍回府,八成就會喚你。大將軍府中有管事先生照看著,你只需要在大將軍需要的時候過去便可,其余時候就呆在偏房里?!卑⒚肥謭套仙皦貫榱治⒄辶艘槐嗖?,嘴角微微勾起溫柔地說。 所以他的作用就是一個小倌,有需要的時候出現,沒需要了就不存在,如此就好。林微神色暗淡,憶起之前周季憫的諄諄教誨,深覺現下自己如此低賤,著實配不上老師的教導。 “你們都稱大將軍嗎?”林微喉嚨還未好全,說話還帶著幾分沙啞,只能悄聲細語,若是講話聲音大了怕是又有損傷。 “上八門里將軍有很多,大將軍只有一位,大將軍還沒有真的決定要你,要了你之后你便喚他主子即可?!卑⒚飞裆粍?,端身坐在馬車里,溫聲做答。 林微這才發現阿梅雖是個奴隸,但周身做派卻同那些王上家的公子別無二致,若瞧的仔細些,竟是比有些品階沒那么高的王上還要更端正些。 “到時候你要隨周……文白先生回府嗎?”往日聽周季憫說這些上八門往事,都是直呼其名慣了,猛然間改口,林微卻還有些不適應。這樣說著,又想起了自己的老師,想起那日暗室周季憫同他說的那些話。若是那日他應了…… 林微又是閉了閉眼,事已至此,多想無異。更何況,即便他應了,也只能保全自己一人,林家五十余口人,那日也會成為刀下亡魂,活不到今日。 “文白先生和大將軍交好,兩家府宅只一墻之隔,平日里,為方便商議軍事,文白先生皆是居于大將軍府上,故而我也會與你一同住在后院偏房?!卑⒚废袷菦]聽到林微無禮的稱呼,問什么便答什么,也不多言。 林微點了點頭,當下無言,阿梅說是來教他規矩,卻也同他若即若離,臉上總是帶著那股子笑意,這兩日下來竟沒見表情有多大變化,看多了只覺得瘆人。 阿梅也不在意,往壺里添了添水,聽得外面一陣sao動,馬車的門被人一把拉開,“阿梅,周先生叫你過去?!?/br> 林微見有人來,下意識地抱著毯子縮到了馬車最遠的角落,敏銳地聞到了來人身上濃郁的酒味。 阿梅笑著點了點頭,柔聲道,“知道了袁副將,請容我做些準備?!?/br> 袁副將像是同阿梅相熟,點了點頭,“先生習酒了,你快些?!?/br> 阿梅嘴角向下微不可察的撇了撇,后又上挑,朝著馬車尾挪了挪,從角落的包裹中抽出一個細長的物什,攏入袖中。林微定睛一看,竟是個三尺長的羊皮鞭。 阿梅將鞭子往袖子深處塞了塞,見著一個尾巴都沒露出,又從包裹里拿出一個白瓷小瓶,聞著驟然濃郁的梅香往自己手腕滴了兩滴,看也不看林微,轉身道,“袁副將,煩您帶路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