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研初試結束后，封重曾帶著鐘幕參加過一次聚會。

    地點選在一家云南菜館，參與者一只手都能數過來，全是封重交往密切的好友。

    彼時鐘幕其實并不清楚這場聚會背后的含義，他問封重時，青年只是抿著嘴笑，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眼神微微發亮：

    “就是——中午懶得做飯，帶你去吃一頓而已?！狈庵乜戳怂谎?，又咳了一下，仿佛不好意思般，微微轉過臉，去牽鐘幕的手，“千萬別太當回事?！?/br>
    鐘幕默默觀察片刻，覺得封重的表情特征確實符合“還算開心”這個范疇，就點點頭相信了他的話。

    進入包廂時，坐在位置上原本正閑聊的幾個人唰唰抬頭，齊齊盯著兩人。

    “呦，老封，總算舍得把人帶出來了？”一個平時和封重玩得最好的死黨站起來，他家里是做集裝箱生意的，“怎么稱呼，叫……？”

    他嘴巴張圓又往兩邊撇，周圍人頓時心照不宣哄笑出聲！

    封重笑著道：“港片看多了吧，太老氣了，叫小幕就行……幕幕，這是我兄弟，姓沈?！?/br>
    “誒，小幕！”死黨來和鐘幕握手，他旁邊還跟著個長相溫婉的女孩，“久仰大名。這是我對象欣子?！?/br>
    “沈哥好，欣姐好?！辩娔贿m時地露出微笑，左手還被封重牽著，只覺得手心溫度很高，還滲了汗。

    封重不知道為什么，臉有些發紅。他直視前方，半開玩笑道：“幕幕可真冷靜?！?/br>
    完全沒看懂剛才那個口型的鐘幕：“？”

    大家一個個都來和鐘幕打招呼，除了第一個死黨以外，其他都是單身狗，只是輪到最后一人時，有些不太尋常。

    最后這位，身邊坐著個眉眼嫵媚的女生，這人卻既沒介紹，也沒讓女孩打招呼，只有女生討好地沖他們笑了一下，好像有些害怕。

    封重微微皺眉，臉上笑容淡去些許：“你怎么了，我說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吧，你怎么把這種……帶來了？”

    最后那人表情訕訕：“對不起，封哥，是我干得不地道……你當她不存在，下次一定不會了！”

    封重似乎是不想掃興，沒回應，只又淡淡瞥了一眼那人，就牽著鐘幕落座。

    平心而論，鐘幕那場飯吃得很舒服，和封重走的近的，都是家里有實業和龐大資產的年輕人，幾乎沒什么平常酒桌常見的灌酒勸酒，大家吃吃喝喝，互相聊些新聞交換一下最新的小道消息，很快就散場了。

    臨走前鐘幕去洗手間，洗手時，封重也進來了，從后面抱著他的腰，去親他的耳朵。

    “怎么樣，還習慣吧？”封重一邊用嘴唇克制地磨蹭鐘幕耳垂后面一小塊軟rou，一邊看著鏡子。

    他喝了酒，臉上帶著點醉人的笑意：“都是和我關系比較好的，家里面生意來往也多?！?/br>
    鐘幕點頭，兩人正要離開，洗手間外、一墻之隔的樓梯間里突然傳來對話聲。

    “我錯了嘛，哥哥，人家就是想看看你的朋友……”女生嬌滴滴的撒嬌聲，語氣很精妙的掌握在令人心軟而又不覺得做作的點上。

    “你是沒看到封重的臉色？差點被你拖累著倒霉。昨晚就不該一時腦熱，答應帶你過來……”男聲似乎有些懊惱，“幸好他今天心情好……趕緊走吧?！?/br>
    “好的，哥哥～”女聲連忙答應，兩人間突然沉默了一會兒，隨即響起斷斷續續的曖昧水聲。

    很快，那道女聲又響起來，明顯氣息不穩：“哥哥，嗚……有一件事我憋在心里好久了?！?/br>
    “我mama知道了我們的事情，她，她覺得我配不上你，想要我……喜歡你的都好漂亮，我也不想連累你……老是讓你照顧我……”

    “不如我們分開一段時間吧……哥哥，我真的舍不得你，嗚……”

    “嗯？這么為我著想？”

    男聲不生氣了，他似乎不僅不意外這突如其來的分手，語氣聽著還挺滿意，“行，最近想要些什么？不會虧待你的……以后有空再找你出來?！?/br>
    “謝謝哥哥～”

    腳步聲漸漸遠去，鐘幕和封重從洗手間里走出來。

    “……他們還好嗎？”

    鐘幕有些困惑：“剛才有一段時間好像沒說話，沒事吧?！?/br>
    ——鐘幕本來不會理會這些事情的，然而在那陣水聲響起時，他正要出去，卻被封重一把攔住。他有點擔心是不是兩人起了爭執，女生被欺負了。

    封重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說什么，又黑著臉止住了，最后只道：“沒事，他們不是情侶?！?/br>
    鐘幕扭過頭去看封重。

    當時的鐘幕確實不知道兩人在樓梯間做什么，他雖然和封重發生過rou體關系，私下里甚至經常會被弄得很過分，但如果到了公共場合，封重做的最親密的動作也就是牽著鐘幕的手，頂多在沒人注意的私密地方親親他的臉頰或耳朵，碰一下就收的那種。

    隨時有人經過的樓梯間？想都別想。

    “哥哥和meimei的關系，玩玩而已?！狈庵刈旖翘舫鲆粋€有些譏諷的笑容，“他給錢大方，性格也算仗義，身邊不缺這類人?！?/br>
    ……不是情侶，玩玩而已。

    鐘幕思索片刻，覺得應該和自己與封重是一個性質，包養與被包養，只是封重顯然性伴侶穩定很多。

    “最后是在提分手嗎?！?/br>
    ——既然是被包養的，應該比較被動吧，為什么會主動提出分手，不怕掃了“金主”面子？

    封重搖頭：“沒那么直白，雖然都知道就是花錢買……服務，但玩得還是男女朋友扮演游戲，要是直接把交易掛在嘴邊，也太不會來事了?！?/br>
    現在去鴨店點個鴨子，人家后期都會噓寒問暖，提供完善售后服務呢。大家都是體面人，交易達成，不管私底下關系多么不堪，明面上還是會裝裝恩愛情人的。

    “為什么分手？我記得前幾天這家伙帶的人不是這位……應該快‘到期’了?！?/br>
    ——察覺到金主已經移情別戀，與其認為自己是最特別的那個，不甘心地死纏爛打，落得個被徹底厭棄，最后被毫不猶豫甩掉的可憐下場，不如貼心地主動提出結束關系，把問題全攬到自己身上。

    “讓服務對象一身干干凈凈，這樣對方念著那點好，最后給錢給的也痛快。這女孩還算有眼色，知道適可而止……我說這些干什么?！?/br>
    封重失笑，自嘲地搖搖頭，“幕幕沒必要理會他們，我們走吧?！?/br>
    “幕幕，你認真的？”

    “告訴我為什么——真正的理由，幕幕。別用早上那個糊弄我?！?/br>
    鐘幕被抵在瓷磚墻壁上，浴室里水汽蒸騰，封重緊緊盯住他，眉心擰著。

    理由其實差不多，鐘幕默默地想。

    唯一的區別可能是，他不是想要多撈筆錢，只是不太想被厭煩而已。

    “是我的問題，”鐘幕低聲說，“對不起，學長……我當時太想要有人幫我輔導專業課了?，F在已經考完，也不好再打擾學長了，我明天就把這里的東西收拾一下……”

    ——鐘幕不知道的是，這種客客氣氣的話語反而比直接說“我是為了考研和你在一起的”更有殺傷力和可信度，聽著就好像利用男友上岸后再發好人卡，嘴上說著打擾，心里恨不得趕快拜拜的渣男一樣。

    “……”

    封重沉默半晌，他目光從鐘幕臉上一寸寸掃過，這視線甚至讓鐘幕產生了臉頰刺痛的錯覺，而一旦他想避開對視，就會被扳著下巴，繼續接受無止境的審視。

    直到浴室溫度下降，鐘幕赤裸的身體打了個寒顫，男人才伸手，從架子上拿過浴巾，三兩下包住鐘幕后，退開兩步。

    “行?！狈庵氐?，“你走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