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好疼！

    頭好疼！

    只是被車撞了又不是開槍自盡，憑什么只有腦袋在疼??！

    ——等等，能感覺到疼就代表自己還活著對吧？

    “不必通報，姜瑤已經醒了?！?/br>
    耳邊忽地落下這么一句話，接著便有人應了一聲，聽著還有幾分變聲期的沙啞，想來年紀不會太大。

    先前那道冷冰冰的聲音說：“既然醒了，便睜眼吧?！?/br>
    姜瑤……是誰？他忍著頭疼，慢慢地睜開眼，模模糊糊地看見一道白色的人影，一圈又一圈的光暈忽大忽小，比打了馬賽克還叫人看不清楚。

    “這次是陸子凌的過失，他年紀還小出手沒輕重，我代他向你陪個不是。這枚玄晶予你，就此兩清?！?/br>
    那白色人影說罷，便起身離開。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這是什么情況，就看見一道灰色的矮小人影走過來，聽聲音是之前應過話的：“小瑤？你沒事吧，哪里還疼么？”

    “我……咳咳，我沒事?！?/br>
    才說了幾個字，嗓子便疼得厲害，像是感冒發燒過還沒恢復過來似的。不過比起嗓子和眼睛，眼下的情況更讓他無措。首先他不叫姜瑤，他是……是……是什么來著？奇怪……以及，這里絕對不是醫院，甚至不是現代，也不像是古代。

    什么情況？不會……是穿越了吧？

    又聽那人嘆了口氣，說：“你先別動，我去找倩兒師姐換些傷藥來?！?/br>
    “你……咳咳……”就在他剛要說話的時候，腦海里忽然閃過一串奇怪的畫面，那絕對不是屬于他自己的記憶！莫名其妙地，他就知道了這個人的名字。

    “鄭凡……”

    “??？哦對了，你這兩天一直昏迷不醒，餓壞了吧？”

    沒意識到還好，被這么一提，肚子也應景地咕嚕咕嚕一陣作響。他不太好意思地點點頭。

    “你等著，我去給你拿點吃的?！?/br>
    等到鄭凡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人。這時候，他才嘶地長吸了一口冷氣，抬起無比沉重的兩只胳膊，緩慢地抱住腦袋，自喉嚨里發出毫無異議的嗚咽與哀嚎。如果不是沒力氣，他甚至還想在床上打個滾，抱著柱子撞兩下頭。

    他的腦袋就好像被人用手槍開了七八個洞，又用石頭砸個粉碎。最讓他覺得奇怪的是，即便疼成這樣，他也絲毫沒有要昏過去的跡象。

    冷靜冷靜……起碼還活著，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他在心里默默數數，企圖自我催眠。腦子里時不時一些破碎的雜亂的記憶片段，讓他稍微將注意力分散開來，不再那么注意腦袋里的痛楚。

    他——或者說這幅身體的主人，叫姜瑤，今年剛滿十六歲，是凌霄派的一名外門弟子。

    凌霄派是修仙界六大門派之一——這是個修仙世界……恩，很不科學。

    他本來是這么想的，但又想到自己穿越這件事本身就很不科學，相比之下修仙簡直合理多了。

    姜瑤本人雖然有些修行的天賦，因為是水土金雜靈根，身子底也不怎么好，修行速度一直十分緩慢，仗著自小是在凌霄派長大的，資歷比那些后投奔來的稍高些，就算是在外門弟子中也混得不錯。前些日子偶然突破了煉氣六層，有生之年可以期待一下筑基進入內門。

    但也就是在這個時期，姜瑤死了。他并沒有在腦海里找尋到原主死前的記憶，但不難猜出，罪魁禍首應該是那個白色人影口中的陸子凌沒錯。

    姜瑤——就當這名字是在叫自己吧——閉上眼，用手指緩慢地揉按眉心，艱難地從那些不斷閃回的記憶片段中找到有用的信息。

    在原主的記憶中，陸子凌是凌霄派縱觀五百年內不出世的奇才，凌霄派門主的關門弟子，異火單靈根，年僅十六便已是筑基七層的修為，假以時日結丹化嬰，甚至有望飛升。也因此，他素來目中無人，性格極為自負。曾在與同門的比試中下手過重，險些將其打成重傷的事情發生。

    那時候陸子凌才十二歲，筑基一層，和他對打的是凌霄派現如今的大師兄陸子寒，也是他同父異母的兄長，雖然比不過陸子凌天縱奇才，但也是年僅十七歲便筑基二層的天才。

    原主之所以知道這些，是因為當時的比試他就在現場……

    雖然外門弟子沒有資格自由出入內門，但姜瑤畢竟是自小在凌霄派長大的，稍微托點關系也能混進去看看，內門中也有不少和他關系不錯的。

    雖然原主的記憶里并沒有他為什么被搞成現在這樣的片段，但姜瑤稍作推測，也能猜出來七七八八。無非是原主偷偷溜進內門的時候撞上了脾氣并不好的陸子凌同學，被后者沒輕沒重地揍了一頓之類的……當然，妄下推斷是不好的，如果有機會還是問問鄭凡和原主認識的人比較好。雖然原主是死了一了百了，好不容易活過來的他可不想因為什么莫名其妙的原因再死一次。

    恩……之前那個白色人影說就此兩清，應該就此翻篇了吧……

    姜瑤的思緒越來越緩慢，越來越遲鈍。疼痛才剛褪去一些，難以抗拒的疲倦感便涌上大腦在身體中蔓延，讓他只想閉上眼，好好地睡一覺。

    好餓……好困……還是先睡一覺再吃飯好了……

    半夢半醒間，他的意識昏昏沉沉地，看見一團微弱的光球在一片虛空中搖曳著，忽明忽暗。那虛空如同浪潮，托著光球起起伏伏。姜瑤莫名地覺得這幅情景有些熟悉和安心。

    似乎從古至今從今至后，都是如此也都將如此。

    當然，他并沒有睡多久，只聽得耳邊吱呀一聲房門打來，意識登時清醒過來。

    鄭凡走過來扶著他下床，喂他吃過一碗清粥，兩碟青菜。姜瑤只覺肚中充實了不少，神清氣爽，連頭都不那么疼了。

    他就著青菜湯小口吃著饅頭，聽見一旁鄭凡說：“你……你修為被廢的事，倩兒師姐已經知道了。這是她特意叫我帶給你的固元丹，每七日服一次?！?/br>
    姜瑤聽得一愣。修為被廢？在原主的記憶里，修為被廢對于修道者來說，無疑是比死還不能接受的事情。若是原主還活著，這時候聽到這個消息，即便不死也會找機會企圖自殺吧……

    姜瑤點點頭，又聽見鄭凡松了口氣，說：“你可別再想不開了，這次還好是我發現得及時救得回來，下次可就不一定了……不對，沒有下次了?！?/br>
    ……等等，這還真是原主自殺??？姜瑤嘴角抽搐兩下，點了點頭，輕聲道了句謝。

    “……總覺得，你好像哪里變得不太一樣了？”

    姜瑤咽下一口清粥，模仿著記憶里原主略帶輕佻的姿態，笑著反問：“是嗎？”

    “恩……總之你想開就好啦?！编嵎渤聊艘粫?，又說：“大師兄給你診脈的時候，說是你以后若要修煉，會有點難?！?/br>
    原來那個冷冰冰的白色人影便是大師兄陸子寒。他點了點頭，十分淡定。

    “外門中能讓你做的，恐怕也沒有多少了，日后免不了遭人排擠……我，我也幫不上什么?！?/br>
    “恩……”姜瑤想了一下，問：“所以，這是要將我逐出門去么？”

    “倒也不至于?！?/br>
    “這樣啊?！苯幱悬c失望。

    “像咱們這樣外門弟子，即沒有父母，也沒有修道的天賦，一日為門中弟子，便終身不得離山……再者，你現在這幅樣子下了山，又能做得了什么？”

    姜瑤想了想，的確是這個道理。他現在眼睛看不清，光走路都要一磕三絆分外小心。另一方面，即便自己這幅樣子，凌霄派依舊愿意給他一口飯吃給他一間屋子住，他也沒道理放著不要。

    對他來說，尊嚴這種東西在活著面前真的算不上什么，當然，僅僅是在活下去這方面。

    “還有，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姜瑤微微坐正了些，側耳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