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繼澤看兩眼書，便抬頭看看窗外，小半個時辰也不曾看進什么東西。王福端來一盞茶，輕聲道：“侯書老大人昨兒過世了?！?/br>
    侯書，是侯盈的祖父，淑賢皇后的親舅舅。謝繼澤瞇了瞇眼睛，王福接過他手里的書，又道:“此外，侯五小姐的弟弟也病了，怕是治不好了?！?/br>
    “什么??？”

    “花柳病?！?/br>
    謝繼澤吩咐道：“讓人盯著，必要的時候，可以幫侯盈一把?！?/br>
    “是?！?/br>
    正說著，外頭有內侍來報“陸少傅回宮了”，謝繼澤這才變了神色。他急匆匆站起來走到廊下，還不忘整理衣冠。

    陸昔矣進來時，便看見謝繼澤站在廊下賞花，他走近行禮:“太子殿下?！?/br>
    “少傅快起，”謝繼澤關懷道，“少傅昨日怎么告假了，可是身體有恙？要不要請太醫來看看？”

    他已經是半分都藏不住了，陸昔矣心想。他面上只如常應對:“謝殿下關懷，臣只是偶感不適，休息一日便好了?！?/br>
    “那孤便安心了?！敝x繼澤一揮手，就有人將東西送上來。灑藍釉蓮瓣紋金口盤上，放著四支帶著露水的蓮蓬，謝繼澤道:“這是孤新摘的蓮蓬，請少傅嘗嘗鮮?！?/br>
    陸昔矣想起謝繼澤生辰當夜，回東宮的路上，伴著的蓮香水聲。他道：“多謝殿下，只是殿下千金之軀，實在不該如此辛勞?！?/br>
    “孤覺得少傅會喜歡，因此特意送予少傅。同樣的，若有人對少傅不敬，孤也會懲治于他?！?/br>
    陸昔矣眉頭一動：“太子殿下言重了?！彼闷鹨恢徟疃嗽敚骸肮枢l遙，何日去？家住吳門，久作長安旅?！?/br>
    謝繼澤看著他，眼里不自覺帶著笑意，王福突然道：“殿下，今日皇上還要問您的功課呢?！?/br>
    謝繼澤輕咳一聲，收了笑:“又要勞煩少傅了?！?/br>
    陸昔矣頷首:“臣職責所在?！?/br>
    謝鳳憫照例?？贾x繼澤近日的功課，陸昔矣侍立一旁。謝鳳憫不經意間掃過，想到楚越風昨夜留宿陸府，心下稍有不快。

    謝繼澤看著皇叔的眼光往自己身后瞟，悄悄挪了一步，恰好擋住了陸昔矣。謝鳳憫抬頭看他一眼，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謝繼澤愣了愣，卻不肯再挪步。

    陸昔矣全然不曾注意這叔侄二人之間的暗潮涌動，他低著頭，看地磚上的花紋。雖然休息了一日，身上仍有些累。幸好楚越風也是偶爾才發這么一次瘋，次次這樣，他如何受得住。

    夜間，陳康照著以往的規矩，送了人進昭陽殿?？善讨?，那人就被遣了出來，誠惶誠恐地等他發落。

    陳康問那人：“皇上說了什么？”

    那人道：“皇上看了奴一眼，就讓奴出來了?！?/br>
    陳康暗自搖搖頭，讓人把他送出去，輕聲走進內殿。謝鳳憫正坐在床邊，赤腳踩著羊絨地毯，神色分不清喜怒。

    陳康上前，小心道：“皇上，奴才再讓他們換個人來？”

    謝鳳憫道：“不必了，下去吧?！标惪祫倓傓D身，聽得謝鳳憫道：“陸常青今日出宮了嗎？”

    “陸少傅不曾出宮?！?/br>
    謝鳳憫頓了頓，沖他擺了擺手。

    幾日后，陸昔矣和楚越風無意間路過，見侯府正在辦喪儀。陸昔矣聽到旁邊的人議論：“侯老大人不是已經出殯了嗎？”

    “據說這次過世的是侯家的一位小姐，她悲痛過度，隨著祖父去了。侯家眾人都覺得她有孝心，破例讓這位沒出閣的小姐葬入祖墳了?！?/br>
    陸昔矣和楚越風對視一眼，都覺得其中有異，只是還沒來得及說話，忽的被旁人吸引住了視線。

    幾人快馬經過他們身邊，聲勢浩大，似乎是在追人。沒多遠便將人擒住了，摁在地上，一眾百姓都在旁看熱鬧。

    為首之人一頭白發，束著蛇簪。那不是南疆的涼王？

    楚越風問：“他怎么還沒回去？”

    陸昔矣答道：“說是難得來京城一趟，想看看大好山水?；噬吓闪巳烁?，不見他生什么事?！?/br>
    兩人往涼王處走，見被擒之人在掙扎間掉了什么，露出同樣的一頭白發。那黑色的，原是遮掩的假頭發。

    楚越風提高聲音：“涼王殿下，好巧?！?/br>
    涼王見他們倆，也點頭道：“鎮國將軍，陸少傅?！?/br>
    “此人是？”

    “這是我四哥，也是我們南疆的罪人?！睕鐾趵湫Φ?，“他去歲想謀反，被下令逮捕，誰料居然逃出來了，還敢留在京城。如今發現了，我自要帶他回去?！?/br>
    他國內政，他們自然無權干涉，楚越風道：“王爺請便?！?/br>
    他原也不想管，今日休沐，陸昔矣還準備帶他去一嘗民間的特色小吃。

    楚越風回來之后的日子過得快了許多，眼見著又要到十五了，陸昔矣不免有些懸心。就在這時，謝鳳憫召他去昭陽殿。

    自從上過龍床之后，陸昔矣來昭陽殿的心情便不同往常。自五月十五之后，這還是陸昔矣第一次單獨被召來昭陽殿對弈。

    謝鳳憫的神情并無異常，兩人下了一盤棋，陸昔矣在他手下撐的時間久了些。謝鳳憫賞了冰碗給他，陸昔矣端著西瓜荔枝冰碗，剛剛嘗了一口，便聽見謝鳳憫開口：“朕明日要出宮，十五回來?！?/br>
    陸昔矣正要放下碗，謝鳳憫示意他不必起身，接著道：“當夜你在宮里等朕回來，為免引人注意，先待在昭陽殿的密室里?！?/br>
    陸昔矣猶豫片刻，道:“是?！?/br>
    謝鳳憫的話縈繞在他耳邊，陸昔矣回東宮的路上，差點撞到人。他抬眼，見到的卻是楚越風的臉。

    楚越風怎么來了？

    見陸昔矣有些疑惑的神色，楚越風沖他眨眨眼，方正色道：“沖撞陸少傅了?！?/br>
    陸昔矣擺擺手：“是我自己不當心，不怪將軍?！?/br>
    “我剛剛拜見過太子，”楚越風看一眼他身后跟著的內侍，“陸少傅借一步說話？”

    陸昔矣點點頭，兩人單獨走到一處角落，楚越風道：“皇上明日出宮，我要隨侍。算著時間，十五入夜前必能回來，你早些出宮等我?！?/br>
    陸昔矣點了點頭，楚越風見他臉色不好，問道：“可是中了暑氣？”

    陸昔矣道：“不曾……蘊之先回去吧?！?/br>
    楚越風見四下無人，極快地親了親他的臉頰：“那我先走了?！?/br>
    陸昔矣把手放在他剛剛吻過的地方，那一塊皮rou似乎都在發燙。

    這個十五，他是要出宮還是留在宮里？

    若他出宮，謝鳳憫回來見不著人，不知道會有什么樣的風波；但楚越風就在京城，他怎么能讓別人為他解毒？

    誰知中元節當日，午后下起了大雨，一直不曾停。地面上積起了水，陸昔矣站在廊下，也被刮得滿面水汽。這么大的雨，謝鳳憫想來是回不來了，更何況隨侍的楚越風。

    陸昔矣曾找人做過一根軟繩，他把那根繩索帶在身上，一步一步走進了密道。

    戌時過了一刻，密道的門突然打開了。

    謝繼澤進去的時候，陸昔矣左手被軟繩捆在榻上，嘴里咬著木頭，衣衫散亂，腿間還夾著一根玉勢。

    謝繼澤道：“皇叔今日不回宮，想是這么大的雨，回不來了?！?/br>
    他著迷地去摸陸昔矣下腹透出的濕黏，素白的褻褲擋不住隱秘的香氣，情欲的味道。

    “少傅，我幫幫你好不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