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東夙詳星
慕鸞眨大了眼,烏黑的眸子此刻倒映著天上金光,閃閃生輝。 一只青色大鳥從東方降臨,祭臺下的莫言禮拼命地向太子打眼色,太子終於留意到了,便連忙伸出右手,讓青鸞神降落在自己手上。 青鸞神優雅地落到慕鸞的手臂上,與慕鸞同樣體形卻輕盈得仿似沒有重量般雙爪爪著慕鸞的手臂,輕輕與慕鸞額抵著額,一把空靈的聲音傳入了慕鸞的腦海里:「第一次見這麼年幼的繼承者呢,來吧,汝有什麼愿望?吾能替你實現?!?/br> 慕鸞看著眼前的青鸞神,那一身絢麗的青色羽毛,每根羽毛上也鑲著紅寶石,金銀色的眸子和鳥喙,雪白色的鳥冠,慕鸞一時盯的失了神。 青鸞神低笑了數,便說:「想到了就跟吾說吧?!贡阏钩犸w翔到空中,朝著山下民眾去了。 慕鸞轉身看著青鸞神的背影,內心泛起激動的喜悅,這世界竟然真的有神靈、有眷佑大地的神靈! 臺下的天子看了,臉也黑了,一旁的趙公公見了,立即說:「圣上這些年夜里挑燈地奏摺,實在累了,待會讓奴婢命人準備些沒香讓圣上舒一舒疲累吧?!?/br> 天子黑著臉看著蕭怡,問:「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蕭怡也不太清楚怎麼回事,只知臺上太子把失聯了多年的青鸞神召回來了,太子是詳星呀!雖然不知當今天子發生了什麼,令到青鸞神不再受他召曰,不過,對天子而言,并非什麼好兆頭呀。 「稟圣上,或許圣上最近真的狀態不佳,微臣贊同趙公公所言,圣上先好好休息,還有一個月的神喻等著圣上主持呢?!故掆f。 天子瞇著眼看了蕭怡一會,最後終於點了點頭,趙公公立即命人擺駕,送上了天子下山。 慕鸞的王青蓋車隨後,慕鸞還在震撼的情緒之中,是神靈呀,真真實實存在的神靈呀! 神靈的存在是給人們存在的希望,神靈的存在是賜予世間信仰和希望,神靈的存在是萬物生命中的一盞指引前路的明燈。 慕鸞激動的眼淚幾乎涌出,他經歷過沒有神靈的世間是多麼黑暗,那里沒有光,那里的當權者扼殺了人們生存的希望,那里沒有誰會在黑暗中聆聽禱告。 當慕鸞知道世間存在著神靈而真真確確地直視衪時,心就是被平靜又溫暖陽光包裹,手中仿似握著希望與力量的光芒,振奮了他生存的意志。 龍車鳳輦游行到京城中央,東夙京城又喚天臨,天臨以東為泰山,皇宮名喚紅梵宮,建於泰山山腳以北,占了整個天臨的中央。 向前為天臨廣場,中央擺放著青鸞神的金銅雕像,背著泰山仰天展翅。廣場周圍便是市集商鋪,京城的主要經商之地,順帶一提,連赫家起碼占了三成物業。 此時天臨廣場擠滿了人群,青鸞神就降落在雕象之上,人們紛紛向雕象下投擲彩色紙鳥和五彩花以示歡迎。 青鸞神環視了一周,仰天展翅,擺出與雕象一模一樣的姿態,空靈的聲音傳出:「未來十年,東夙將會有數場災難,但吾所指引的人將會代吾引領眾人,得以從危難中被解救?!?/br> 隨後,每個人又都聽到了只對自己說的啟示。青鸞神對每個人的啟示都不盡相同,有的是事業,有的是愛情,有的是健康,青鸞神對你說哪個范疇的,就代表接下來哪個對你重要。 天臨的神喻結束,因為青鸞神是太子召喚出來的,蕭怡便對莫言禮說接下來的神侍也應由太子負責。 「至於圣上……」莫言禮擔憂地問。 「待圣上休息好了,看青鸞神的態度吧,我也不好憶測?!故掆f完,便離開往青鸞神的方向,命人抬了帳幕,讓青鸞神內進休息,然後便在眾人的歡送下離開了天臨廣場,回到紅梵宮。 「太子殿下,一會講沐浴後來到日和居,青鸞神將會在那里棲宿。今晚的接待工作將由殿下負責,屆時若有什麼不明白的,微臣會在一旁,殿下不需急張?!故掆粗畾q的太子殿下,柔聲地說。 怎料太子殿下眼中完全沒有緊張的神色,反而閃著彩光,笑著點頭應了後,便隨侍女回東宮準備了。 月白風清,為炎炎夏日帶來了一絲青涼,也象徵著天氣因青鸞神的降臨得而正常。 青鸞神站在日和居的石板上,收起的羽翼輕輕垂落在地上,照著月色,發出青幽的光芒。 「你來了?!骨帑[神說。 慕鸞上前,蕭怡只停步在門口處,垂頭恭候著。 一時間慕鸞不知道要說什麼,卻聽青鸞神又說:「上前來吧,吾唯一的孩子?!?/br> 唯一的孩子?慕鸞心道。 青鸞神仿佛聽到他內心的想法,便說:「是呀,鸞氏一族,好像只剩下你了?!?/br> 鸞氏?守在門口的蕭怡一聽,輕輕皺一皺眉,為什麼關鸞氏一族事? 突然一絲想法穿過腦海:泰山與青鸞神失聯的那一年不就是鸞氏一族被滅門嗎? 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向青鸞神,而青鸞神也正好看向她,又很快看回慕鸞。 慕鸞已向青鸞神再走近些少,青鸞神圍著他轉圈,上下打量這小小的召喚者。 慕鸞才發現,青鸞神與自已同高,甚至還高出少許。 「太小了,力量也不足夠?!骨帑[神說。 「那……為什麼不受父皇的召喚?」慕鸞問。 「他?慕則天?」青鸞神瞇了瞇眼,又說:「沒了鸞氏巫女的認可,他什麼也不是?!?/br> 「鸞氏……巫女?」 「你的母親,鸞柔青?!骨帑[神說:「可惜了,就被這昏君賜死了?!?/br> 慕鸞一時明白不過來,青鸞神看了,沒有再解說下去:「你還太小了,等你長大了,或者下次再相遇時,你便能真正駕馭吾了?!?/br> 「駕駛你?」慕鸞問。 「吾餓了?!骨帑[神說。 慕鸞怔了怔,便立即拿起一旁蕭怡早已預備好的水果,雙手捧到青鸞神面前,青鸞神鳥喙向前一叼,便吃下了一塊桃子。水果被切的小塊,方便青鸞神進食,慕鸞沒想過鳥類進食也能用優雅兩字形容,也一時恍然。 召喚出青鸞神的人又稱侍者,需要負責一個月內喂飼及沐浴的工作,當慕鸞為青鸞神梳洗時,柔軟的羽毛托於掌中,慕鸞不禁輕輕撫摩。 「怎麼了?」青鸞神輕笑。 「呀……抱歉?!鼓禁[立即又掏起一勺水,淋在羽毛上。 「見過鸞柔青了?」青鸞神又說。 「?」這問題問得奇怪,可對慕鸞自己來說卻有別的意義。 「是的,母親在夢里教了我鳳鳴舞,第一次是在三年前,說著要我變強大?!鼓禁[低頭說。 「是呀,若你再不強大起來,東夙便會變得麻煩了?!骨帑[神說。 慕鸞停下手上動作,疑惑地看著青鸞神。 「吾說過,若你不強大起來,你就無法駕馭吾?!骨帑[神說:「而這世上,不止只有青鸞神?!?/br> 「吾能長久眷顧東夙,因為東夙的鸞氏一族,他們強大,他們忠誠?!?/br> 「而其他大地上,也有各自的神靈,西鳩有睚眥,南有湘錦,加上北方的一些未成形的神靈,都各自守護著自己的領土?!?/br> 「而最後,睚眥漸漸強大了,吾最怕的就是一旦衪強大了,這天下將會大亂?!?/br> 「所以,小子,快點長大強大吧?!骨帑[神又用額頭輕觸慕鸞的臉頰。 慕鸞還在消化青鸞神的說話,愣愣地點了點頭。 接下一來一個月,青鸞神明顯沒有對慕則天有任何表示,而隱隱感受到一絲頭緒的蕭怡也一路安撫天子,亦暗地指示莫言禮配合:「因為青鸞神是殿下召喚而來,按禮由太子作為侍者也是無示妥之處,圣上切莫憂慮?!?/br> 怎麼能不憂慮?現在他與慕鸞的位置切底地倒轉了! 他那不看重的太子站於青鸞神的神輦上,面對於百姓,現在在百姓看里,就只有他這個東夙太子,沒了東夙國君! 事實亦的確如此。 「這位就是太子殿下嗎?」 「很少聽聞呢?!?/br> 「不是吧?當年范皇后鸞氏一族,圣上差點要廢了這位太子的!」 「不會吧?可是現在殿下怎麼會成了侍者的?」 「可能青鸞神喜歡殿下吧?」 「我也是第一次見這麼年幼的皇室成為侍者呢?!?/br> 百姓都議論紛紛起來,向著年幼的太子投來好奇的目光。 東夙太子慕鸞慕鳴玉,第一次向東夙百姓展露了自己。 然後,坊間也開始出現了不少傳聞。 「傳聞原來泰山與青鸞神失聯了數年,一眾巫師慌恐得不知所措,等來了青鸞大祭後,當今圣上竟然召喚不了青鸞神!哇!當時那幫巫師急得直轉,於是大巫師便對天子說: 呀圣上呀,您看,您召喚不了青鸞神,或許人家不太喜歡您呢,要不,您老人家退下吧。 放肆!朕乃當今天子,朕召喚不了,還有誰能? 圣上,禮制上說了,東宮太子亦可,眼看現在情勢急逼,請圣上允許太子請示青鸞神。 圣上哪會讓當年想廢了的太子搶風頭呀?但耐何人家大巫師一而再,再而三地堅持讓太子殿下上祭臺,咱們圣上當的臉呀,可想而知有多黑?!?/br> 一間茶坊的說書喝了口水,繼續道:「而太子跳完了那支名為凰鳴舞的召喚儀式後,哈,青鸞神真的出現了!各位你們說,這代表了什麼?」 聽書的面面相覷,問說書的:「代表什麼呀?」 「我知!就是當今皇上不行了,是時候讓位了!」 「喂喂,你別說那麼大聲,一會被人聽見了人就如當年鸞氏一族人頭落地呀!」 兩人說著,另一位又插話:「可不是!鸞氏大將軍守著北方那麼多年,這就無故一個叛國罪了?!?/br> 「打住打住,別拆開話題,現在在說為什麼青鸞神不應天子召喚,卻應太子呢!」說書的說。 那人卻說:「不就是殺錯人了,罪孽深重了,人家神靈不應你了?!?/br> 「對喔對喔?!古匀思娂姼綉?。 說書的再次搖搖頭:「殺不殺錯人不是重點呀位,重點是青鸞神已經說明了一件事——」 「什麼事呀?」 「就是——」說書的故意拖長:「就是天子不及格,要換人啦——」 茶坊一時戛然而止,然後一片嘩然。 「換天子了!」 「說的也是,青鸞神都不理你,哪有資格做我們東夙的國君?」 「對呀對呀!」 「更何況,太子殿下看著就一到吉祥相,那天看到他巡回時,多麼可愛趣致?!?/br> 眾人議論著,開始把太子殿下說成了東夙祥星,此事一傳十,十傳百,傳入了宮中天子耳中—— 太極宮傳出一陣陣的破碎聲,以及陣陣龍吼:「什麼叫朕沒資格?」 「什麼叫朕不及格?」 「一群垃圾!朕沒資格難道你們有?還是說那個妖孽生的廢太子?」 「一群大膽刁民!」 殿上的宮人都顫顫驚驚地跪伏在地上,即使有時被東西砸中也大氣不敢喘出聲,這是他們第二次見到龍顏如此大怒。 「果然姓鸞的就是不想朕好過!」天子甚至舉起了木櫈砸。 「圣上息怒?!冠w公公上前安撫。 「息怒息怒,朕日理萬機,為這國家做了這麼多事,就憑一句流言蜚語否定了朕的一切?」 「青鸞神又如何?沒有青鸞神朕一樣可以管治好這個國家!憑什麼要祂選擇誰?」 「就算這次是那孽子召喚到青鸞神又如何?」 「朕,一定、一定要把這所謂的神靈踩在腳下!朕是天子!才是東夙的主宰!誰人、包括那虛偽的神靈也不能踩到朕的頭上來!」 慕則天說完,便恨恨地看著龍椅後那繪著青鸞神的壁畫,然後走到侍衛身旁拔出其腰身上的配劍。 「圣上—!」趙公公慌張上前,卻見皇帝用劍狠狠地在壁畫上揮動著,??出一道道痕跡。 「連赫律!」皇帝喚道。 「微臣在?!惯B赫律從一旁陰暗處站出。 「青鸞神本失聯數年,現在不聽天子召喚卻應孽族後裔,明顯并非青鸞神真身。泰山巫師以假亂真,犯欺君罪,全部捉起囚於天牢?!鼓絼t天說。 「微臣遵命?!惯B赫律接旨退下。 「鸞氏鸞氏,果然連臣孽子也該斬了!」慕則天說。 趙公公一聽,袖內手掌冒冷汗,想著該如何開導眼前抓狂的雄獅。 「圣上冷靜,或許當中還有什麼人想挑起圣上逆鱗,萬一與太子無關,圣上不就錯失了一次緝拿真兇的機會嗎?」趙公公說著,微妙地引導皇帝的思緒。 皇帝聽了,果真冷靜了些許,可是眼神中的戾氣還未退下。 「查,查誰先散播起此得流言?!?/br> 「奴婢遵命?!冠w公公說:「奴婢先陪圣上回寢室休息吧?!?/br> 「快把這里打掃好了?!冠w公公對跪在地上的宮人說,宮人們立即手腳麻利地收拾起來。 翌日,整個泰山被封鎖的消息震撼全城,整個天臨的人紛紛圍到泰山山腳圍觀,見到來者是宿衛的人都紛紛閉上了嘴,只是靜靜地一旁好奇地看著。 連赫律騎著黑馬過來,俯視著被手下押著的蕭怡。 「連赫律,圣上這是什麼意思?」蕭怡說。 連赫律冷笑了一聲,然後以宣告的聲量說:「泰山巫師蕭怡,以偽神以名,企圖誣蔑當今國君,擁立太子,此判逆罪,死罪,需還押入獄以待審判?!?/br> 「誣蔑?我何時誣蔑圣上了?擁立太子?太子始於都將會是下一任圖君,殿下是青鸞神親自認可的,那有擁立一說?」蕭怡說。 「青鸞神親自認可?那可是偽神。你們不是說了嗎?青鸞神早在數年前失了聯絡,現在這出現的不但不聽天子號召,卻聽不成年的太子號召,怎麼思來想去,都有問題,蕭怡大人,你說是吧?」連赫律說。 「青鸞神是真的!」蕭怡說,她要說給所有人說,一絲莫名的恐懼正爬上心頭:「當時的青鸞神哪里不是真了?」 她環顧四周:「大家都真真確確地聽了衪對你們各自的神喻,不是嗎?大家,青鸞神的確是失聯了數年,原因或許是有人做了什麼激怒了衪,又是神靈界的事我們凡間不得而知。 「但神靈有神靈的想法,就算衪選了太子也無不不合理,但這是否就代表了有人造反?太子可能得天獨厚說不定,太子可能真的能在未來十年造福東夙也說不定,這些都說不定就是青鸞神這次選了太子的原因。 蕭怡我在此可以肯定,泰山并沒有任何判逆的異心?!?/br> 蕭怡狠狠盯回連赫律:「現在你才是誣蔑神靈,終會招致不幸!」 連赫律輕挑的聳聳肩:「本官才不怕你的偽神呢?!?/br> 向手下挑了挑下巴:「把人押走?!?/br> 蕭怡一眾巫師被宿衛押了上囚車,她看到了百姓迷惘的眼神,有帶著震驚,有帶著不安……百姓因泰山突然的倒下,仿如國家失去了連至天上的云梯一樣無助…… 蕭怡倏然抬頭,瞳孔因突然理清了一點線索而放大——五年前,鸞氏一放被滅,青鸞神就是那刻失了聯的! ——「上前吧,吾唯一的孩子?!?/br> ——「是呀,鸞氏一族,好像只剩下你了?!?/br> ——「沒了鸞氏巫女的認可,他什麼也不是?!?/br> 鸞氏! 鸞氏是一切的關鍵! 而鸞氏被滅族的原因……是判國,當時負責查的和提出的,就是……! 蕭怡回頭,看著嘴角因勝利而勾起的連赫律,忽覺全身一陣涼意,雞皮疙瘩爬了滿身,聲音止不住顫抖地低喃:「是你……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