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楊瀚洲看起來是要請客的，但苑淺也沒特意去找地方，就在他家附近的一間小飯店，中午開門一直營業到凌晨，兩個人吃飽不會超過一百，一直是夜里十點左右人最多，現在還算清靜。

    飯店在街尾，天黑之間會在門口擺幾張桌子，旁邊就是草坪和綠化帶，還有路燈，這個時節沒什么蚊蟲，今天晚上又有點兒風很涼快，感覺倒是不錯。

    兩人對面而坐，桌椅雖然很舊但桌面干凈沒有一點兒油膩，老板熱心過來又給擦了一遍，問他們要吃點兒什么。

    苑淺看楊瀚洲，后者示意他決定就好。

    于是苑淺點了兩個所謂的招牌菜和兩個涼菜，沒有點酒而是只要了一壺免費的茶水。

    點完菜，老板轉身離開。

    “楊警官想聊什么？”苑淺先開口，“是上次的案子有結果了？”

    “目前還沒有?！睏铄藁卮?。

    “所以我還是嫌疑人？”苑淺面露疑惑，“我該說的可都說了，還要再重復一遍？我叫苑淺，今年二十八周歲，籍貫是……”

    “我相信你說得都是真的?！睏铄薮驍嗨?，微笑道：“畢竟，真的假不了?！?/br>
    苑淺點點頭，“差點兒忘了，楊警官查我的資料應該是輕而易舉?！?/br>
    楊瀚洲沒說話，這時老板送來了茶水，他把杯子分別放到苑淺和自己面前，拿起水壺先給苑淺倒茶。

    “不用這么緊張，今天只是想找你隨便聊聊，不是以警察的身份?！庇窒袷浅兄Z一般說了句：“放心，不是來套你話的?！?/br>
    后一句說得像是玩笑，苑淺笑了笑，“我們只見過一面，除了案子我還真不知道能和楊警官聊什么?！?/br>
    楊瀚洲毫不在意他的疏遠，給自己倒了茶水之后放下水壺看著苑淺，“你在隆基時間并不久，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苑淺抬眼看著上方的路燈回憶了一下，“做過運輸，也當過一段時間保鏢，畢竟除了這個也沒有什么其他能干的?！?/br>
    “能在蘇宴林身邊當保鏢，已經不是一般人了?！?/br>
    “楊警官好像很了解蘇宴林？”

    楊瀚洲微微低頭看了一眼杯里的茶水，“我剛調來，了解一下當地的風土人情是應該的，也是必需的?！?/br>
    “從哪里調來的？”

    他抬頭看苑淺，說了一個地方，看到苑淺明顯愣了一下之后又半開玩笑地問：“我們不會是老鄉吧？”

    苑淺說：“應該不算，我只是在那里上過學?！?/br>
    楊瀚洲剛要開口卻突然被打斷，老板送菜上來了，偌大一盆冒著熱情的燉菜，紅色的湯底，里面五顏六色不少食材，隱約能看見蝦蟹。

    “海鮮鍋?！痹窚\拿起筷子示意他嘗嘗，“看起來辣其實不辣?！?/br>
    楊瀚洲面露一絲疑惑，“這么快就做好了？”

    苑淺笑著說：“這種地方都是半成品，昨天晚上就做好了，客人點了加熱之后就端上來，等太久人家沒耐心，以后就不來了?！边呎f邊夾了一筷子，又問了句：“沒在這種地方吃過這種東西吧？”

    他一看就知道男人是不會在這種地方吃飯的人。

    楊瀚洲拿起筷子，優雅地從鍋里夾起一個丸子，“凡事都有第一次?！?/br>
    “怎么樣？”

    他咽下丸子，皺了皺眉，“你覺得不辣？”

    苑淺笑出聲，告訴他再吃幾口就真的不辣了。

    這么一鬧，兩人之間的氣氛倒是比剛才更放松也更自然了，楊瀚洲又問苑淺：“你要當一直在蘇宴林那里當保鏢？”

    “有其他的、適合的工作也會辭職，干了幾個月常常要加班可又沒有加班費，資本家就是會壓榨?！痹窚\一邊抱怨一邊夾菜，“尤其蘇宴林更會壓榨！全公司大概也就唐哲沒被壓榨過了?！?/br>
    提起唐哲，楊瀚洲沒什么表情，突然問：“我記得你好像是警校畢業的？”

    即便是警察，他似乎也知道的太多了……

    “沒畢業?！痹窚\如實回答，繼續在鍋里夾雜喜歡的菜。

    “如果你是在我家那里上的學，那我們說不定是同校，你應該是我的學長?！?/br>
    苑淺終于抬頭看他，“而你現在是我的長官了?！?/br>
    “那不如到我這里工作？”楊瀚洲玩笑著說，“我能給你的肯定比蘇宴林多?！?/br>
    苑淺眨了眨眼，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笑了，“你知道蘇宴林給了我多少？”

    “那不重要?！睏铄薹畔驴曜?，“對你來說應該有更重要的東西?！?/br>
    “聽起來你很了解我？”

    楊瀚洲搖頭，“這世上可能已經沒什么人了解你了?！?/br>
    苑淺也把筷子放下了，看著他沒說話。

    終于，今晚苑淺開始認真聽他說話了，楊瀚洲揚起嘴角，但是這時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響了，他看了一眼，沒有馬上接，起身對苑淺說：“抱歉，臨時有事，下次再聊?！庇帜闷鹗謾C朝苑淺晃了晃，“我有你的電話?！?/br>
    雖然走的很急，但走之前楊瀚洲把賬結了。

    苑淺一個人坐在桌前，看著桌上剩下的菜，良久之后拿起筷子一個人繼續吃了起來。

    苑淺平時吃點兒辣的都沒事，昨晚的海鮮鍋卻讓他回去之后胃里難受了大半夜，早上少有地被手機鈴聲吵醒，他發誓如果是楊瀚洲就直接罵一頓。

    結果卻是蘇景啟。

    “小苑，我來接你了，快下樓?！?/br>
    對了，今天要跟蘇景啟去看球賽，苑淺真的覺得自己不像保鏢更加保姆。

    簡單收拾了一下，苑淺下了樓。

    蘇景啟的車就停在樓下布滿裂紋的水泥路上，一輛嶄新的明黃色進口跑車，顏色異常風sao，差點兒親了苑淺的眼。

    再看從車上下來的人，比車還風sao，趴在車頂沖他招手，宛如上門追求的紈绔子弟，還紳士地過來替苑淺開車門。

    上車之后，苑淺問了句：“你的車？”

    “當然?！碧K景啟笑笑，“拿我的獎金買的……當然大部分是我爸補貼的?！?/br>
    苑淺笑而不語。

    “出國前參加了一個比賽，交了作品沒多久我就走了，”蘇景啟一邊倒車一邊說，“現在都回來了，上個月才出結果，效率是真的低?！?/br>
    他和其他四個人一起得了第二名，獎金勉強夠買一個輪胎。

    球賽下午開始，時間還早，蘇景啟帶苑淺去吃飯。

    小少爺回來不算久，已經把城市里口碑不錯的大大小小“吃喝玩樂”的地方摸排了一遍，他帶苑淺去了球場附近的一間餐廳，還是提前訂的位子。

    苑淺胃口還未恢復，吃得也心不在焉。

    這時蘇景啟說：“我說真的，你來當我的保鏢吧？”

    苑淺笑了一下，“你需要保鏢？”他一直覺得蘇景啟是不想和蘇宴林和葉景川一樣的。

    蘇景啟沒回答，“我覺得你當我的保鏢比較好，我們這么合得來，而且給我當保鏢更安全，上次你和我哥……”

    “我不會一輩子當保鏢的?！痹窚\不緊不慢地打斷他，“可能很快就不干了?！?/br>
    蘇景啟看了看他，“那你準備怎么跟我爸和我哥說？”

    苑淺一挑眉，“辭職有什么需要準備的？”又不是賣身。

    蘇景啟則露出別有意味的笑，“你這不是一般的辭職啊?！?/br>
    此時苑淺覺得不僅是昨天晚上的海鮮鍋后勁大，楊瀚洲的后勁也挺大的，一個個的說話都話里有話。

    “你是不是好奇我為什么不跟爸爸說你和我哥的事？”蘇景啟問。

    “什么事？”

    他笑了，“對，我就是不知道也不確定你和我哥有什么事。即便知道了可能也……”

    蘇景啟突然猶豫，沒說下去，話鋒一轉，“反正我們家可能遠比你想象中的……”然后又沒說下去。

    欲言又止的樣子讓苑淺皺眉。

    而蘇景啟則像是沒事一樣，又說：“爸爸原本是想讓我當繼承人的，不過不是因為我比我哥強……”

    “因為你姓蘇？”苑淺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然而蘇景啟搖頭，“我爸雖然有時候老派了一點兒，但有一個很厲害的地方——從來不在乎什么血緣，更別說跟誰姓了。讓我當繼承人的一個原因只是因為我哥太不好掌控，而且……”他稍稍往前湊近了一點兒，低聲說：“他怕我哥把我殺了?！?/br>
    苑淺想從蘇景啟眼里看到一點兒玩笑的意思，但是并沒有。

    蘇景啟卻說得很自然，笑得也很自然，坐直了身體后繼續說：“剛才說了我爸不在乎血緣，對他來說能者居之，誰繼承不是最重要的，只要是他相信的、有能力的人。所以，如果你比我哥強……”他一手撐著下巴，微笑著看苑淺，“不妨試一試，只要有本事，隆基就是你的了?！?/br>
    苑淺覺得胃又有點兒不舒服了，笑著問：“為什么跟我說這些？”

    “我平時看著不像是會說這些是吧？”蘇景啟笑了笑，“就當我心情好，謝謝你陪我看球賽吧，等會兒我去給你買胃藥，你先吃一點兒，不然看球賽的時候更難受?！?/br>
    他察覺到了。

    苑淺不知道蘇景啟今天是出于什么心態和目的跟他說這些，跟他這樣一個外人。

    但是又沒覺得怎么突兀，仿佛是再正常不過的對話，于是他也問了句：“那你不怕你哥把我殺了？”

    蘇景啟正在喝水，像是沒聽見一樣，但是放下水杯之后，說：“那是你們之間的事，與我無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