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獨上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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溥父握著溥母的手在手心,拇指來回撫摸那鉆,說:“你意思是結婚,要他們名正言順?!备杏X手指主人緊繃的身體慢慢放松,溥父好會兒沉默,又說:“可行?!?/br> 從前進出這門,都在車上,不覺得路這樣寬,耳旁剛碰花叢蟬鳴,就霎時煙火鼎天,原來剛好晚八點半,明日煙火預演。溥母抬頭眼望望,溥父候著結束,只聽溥母開口:“平安都這樣大了,我還覺得是一個小孩子?!?/br> 溥父言簡意賅:“他不能和平安,有越界行為?!?/br> 溥母稍嘆氣,緩緩說:“還有很多事情都需要協議?!?/br> 老太太登露臺,和貼身管家等平安來,晚餐吃得不多,老了,吃得不多,睡得也少。思量著由長及幼,那幾個兒女孫輩各有各的小動作。她自知大限不遠,近月總想起平安。就是寵物,活得比主人長,也是哀傷。 滿天煙火映得老太太紅光滿面,身旁人說吉祥話,說連平安也帶回來了,兒孫滿堂,事事能如意。那平安正踩著門口階梯,忽然噼里啪啦聲,只見他瞪大眼睛,還以為自己踩出來的呢,他的鞋有寸微跟,直愣愣看著阿凈。 老管家早已捂住狗耳,作用不大,也不催他走,挨近在他耳邊說著什么,也許是和傻狗說什么是放煙花。三人駐足,周凈盯著他的眼睛,傻子眼珠子看下,眼尾向外傾斜。周凈手指動了動,終究不言不語,倒像是放空,趁煙花間熄,說:“你們上去,我先回去了?!?/br> 管家微忖,讓周凈一同前去。周凈送他們進電梯,手揮了揮,不等傻子反應,阿凈就不見了。管家寬慰平安,說是從前奶奶的禮物,有一只比小平安高的水晶狗兒,那狗兒,嘟嘟也喜歡呢。 老管家心底捏著,夫人不在,平安要是狀態不好,給老太太不好看,怕是節外生枝。才出電梯,就來人引著,老太太坐著,拉著平安的手,端倪這個孩子。管家提醒叫奶奶,老太太看了她眼,說:“你坐著吧?!?/br> 孩子身上帶著股香氣,挨這樣近,看得到孩子瞳孔倒映出的人像,才聞到急促些許,和他母親房里的味道一樣。孩子張了張嘴,起先兩下空音,后終于含糊二字奶奶,溥老太太笑著問他:“平安,你有個朋友了?” 那朋友原路返回,遇著端盤游行的侍者,接過香檳,也不急著回去,更懶得撞見溥家人,本藏在花房里,想著平安下來,大可能也要走這路。明明花香醇厚,周凈卻心生暗燥,攪得他思考遲緩,偏走到主車道,稍有心靜了。 平安呆了呆,點著頭。老管家正要幫襯,接到老太太身邊人的眼神,不得已歇嘴。這個奶奶又摸摸他的頭發,身后人搬著椅子,扶著他肩膀坐下,祖孫二人膝蓋挨膝蓋,老太太握著平安的手,開導貓兒似的慈祥:“奶奶很愛你,你的禮物,能送到你也老了?!?/br> 也像貓一樣扒拉自己的手,老太太攥起他的指掌,接著清晰無比地問:“爸爸mama也很愛你,爸爸mama不見了,怎么辦?”老管家坐平安身后,明明白白聽著這話,瞪大眼睛,她忽然起身,要帶平安走,只是身后人朝她注目,強硬無聲摁著她坐下,她自是看不到平安的反應。 平安身側一縮,肩胛骨內攏,像是有人在掏他懷里的東西,他睜著眼睛有些遲緩,手想抱著,眼珠子往下滾,竟跟玩偶活動似的,一滴淚砸到奶奶手背。像是過了驟雨前的幾大顆雨點,隨之而來的是連綿哭泣,老太太抽回手,自己沒接手帕,讓人給平安遞。那手帕塞平安手里,他也不懂擦,老太太不發話,幾人無聲無息聽著傻子哭完。 老管家心都碎了,想著哭完就好了,平安哭完就累,睡一覺就好了。眼淚給擦干,平安有著睡著被叫醒的惘然,老太太聽著孩子開口:“平安、找?!?/br> 周凈倒和溥父母相逢,三人在花園邊沿,各來自一側。周凈看著傻子父母,等著他們開口詢問,他答:他幫管家送平安去奶奶那里,就出來了。溥父又問:怎么不去和溥家年輕人熟悉。 只見周凈笑笑不說,手垂著,五指捏著酒杯上沿,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溥母卻說:“怕是迷路了,一起回去吧?!?/br> 周凈順勢在溥母一側,只聽溥母說:“小周,第一次看到你,在那座山宅,就很意外你是銀行派來的職員?!薄艾F在還是很意外,你作為平安的朋友,對平安產生那樣的感情?!?/br> 周凈接話:“是我的問題。我清楚之后該怎么做?!?/br> 溥父走得慢,忽停又接著走,說:“當時平安出了點問題,聘請你做教練,很不情愿,為了父母還是為了前程,我忘了?!?/br> 就等著溥家翻舊賬,周凈說:“都是,還有那個時候,我還沒有——喜歡平安?!?/br> 溥母心震了下,手搭著自己手腕,有些不舒服,喜歡這樣的字眼,總覺得是聽錯,又怕真的是聽錯,生出惴惴。溥父說:“是你請平安出去玩那個時候——你這點覬覦之心?!?/br> 三人閑聊一樣走,燈光越來越盛,都默契回避遠處走近的傭人。周凈說:“我——是的,我不應該——但是我從未想過也沒有過逾矩舉動?!?/br> 溥父說:“溥家不是沒懷疑過,而是不需要懷疑,根本不給人逾矩的機會?!闭f著說著倒笑了笑,他看著不知所以的年輕人,似褒似貶:“周凈啊,你真叫人意外?!?/br> 溥母接過話柄,說:“小周,我們不會為沒發生的事情苛責你?!?/br> 周凈再埋一柄,“隱瞞這么久,原因我自己也需要消化——不敢也不能相信,我是——我對同性有了感情?!?/br> 說到這個,溥父母眼存差異,倆人打心里沒覺得平安是個男娃娃,溥母反應過來:“哦,那會兒在山宅,還聊起你之前的女朋友?!?/br> 溥父和溥母相視,便說:“為人父母,太多深謀遠慮,你要盡早釋懷我和平安mama的反應?!笨粗贻p人點頭,溥父滿意,拍拍他的肩,叮囑:“早些休息,壽禮早上就要送?!?/br> 還不夠,翻得戛然而止,他倒不覺得是傻子父母寬恕。周凈回房,走廊道兒踩著沒聲,心里剎那一念也沒有,關門那恍兒倒想起傻子,也許是傻,蓋過了其他。就這樣,周凈在婚前,又和平安的雙性事實指差一厘。 等著mama回來的平安,不知不覺和衣睡去了。溥母看著他這樣澡也沒洗,累得不行睡在沙發,守著的老管家請她到露臺說話,每一個細節不放過。老太太送了腳環,手環,還有頸圈,金配玉與鉆,請了一眾僧侶誦經加持,要他歲歲年年平平安安。 溥母沒表態,嘆了口氣,平安也睡得著,讓老管家先休息。老太太多慮多思,作風一如既往,已經多年隨他們去,如今也在打算。溥母并未太怨,只覺時機成熟。她不叫醒平安,想他次日再洗漱,又抱不動,坐沙發尾。 溥父掛了電話,交待律師準備,出來抱起平安,攏起來顯小。等合了門,溥父有心情玩笑,才說:“哪怕(他)現在放我倆中間睡覺,也是不突兀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