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往前走，乳白池子長長蔓延，池中水倒映天空，周凈稍瞟，從中看到眾人身影，溥父和他突兀，身著西裝褲。周凈抬眼撞見這些珠寶滿身的人探究眼神，等他笑一笑，他們視線如群鳥驚散。

    累累高高白玉臺階，明明一側是林子，別說落葉，臺階上一絲塵埃也無。溥父攥著平安的手，又是把他的手摁在自己掌心，稍有拍弄，說：“上次平安來，都走不完這些臺階?！?/br>
    “一點點大，他母親也不能抱他，傭人也不能幫他，”說到這兒，溥父嗓子里含有一片怪笑，轉瞬即逝，又是和藹模樣：“你猜怎么著？”

    平安雙手都在溥父手里，頭別過來看阿凈，馬上要絆倒模樣。周凈朝他挨近，周圍人緊密上走，竟擠著兩人幾乎肩挨著肩——平安輸在矮許多。周凈手放在他肩膀，很快落下，差點踩到蠢狗尾巴，抬眼看著平安，溜過對上溥父。

    “有個農民，帶著全部身家——一頭小牛上來，朝拜，那牛身上叮當響，平安一看，那牛載他上去啰?！?/br>
    長者聽罷大笑，喜氣洋洋用他們的語言，像是道喜，后來當中又有人說出來了，這兒是平安福地。原來來令夫人——溥母孕育平安的時候，就有異兆，每逢滿月身心沉悶，食寢無味，各項指標卻正常（否則如何排查不了個傻子）。溥家人帶她來這兒走一遭，順便斷個孩子出生的良辰吉日。

    這兒的人見了溥母，細細過問身體，勸她不必煩心，走著舒服，大可常來。一晃二十來年了，彼時溥父和溥母一樣，對這個即將降生的孩子毫無預設卻又萬般想象。按照吉時剖產即可，預定日子前夕，都還沒滿月，溥母卻一樣不適，照例過來。

    平安就是在這里出生，本來剛剛走的道兒不走車，那天還是讓車輾過，載走個奇異嬰兒。進入堂苑之際，溥父在周凈身側，像兩個人交談一樣，截了眾人話，說：“正好很多年沒來，平安也好些年沒來了，一起來看看?！?/br>
    沒頭沒尾的，周凈聽出其中意，溥母此前異兆都來，生了個逆天傻子，溥家怎可能不找來算賬，無非人家凡人也無濟于事。

    溥父確有避而不談，后來陪溥母來，說等孩子能走了來，能走了又走不上去，幸運上上去了，一幫子快入土的又說事已至此，無能為力，人改不了天，這不是他們能夠左右的。再后來平安無窮無盡的麻煩，溥父都懶得來這兒，饒是這數年這兒主目迭代，向他不斷展示誠意。昨個兒又熬滅異教僧侶，主目連夜賀電愿他來訪。

    從前種種不必提，溥父自有目的，前頭嘟嘟猶疑不決了，他作勢笑：“嘟嘟也盛情難卻?！敝灰娙肽扛呗柌灰娞祉?，連門口石柱白璧無瑕，抓不住轉換瞬間，里面金燦燦重彩，沒有神佛靈龕，沒有線香燭火，滿目花紋圖案，仔細一看人眼化寶石，縷衣為真金，仔細一聞濃香近臭，難怪蠢狗止步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