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你看起來不太舒服,要不要我送送你?”紀深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手腕被松松扣著,觸感溫暖、干燥。 徐憫秀掙開他的觸碰,開口:“不用了,我……”他猶豫著找個什么借口拒絕。 “阿深,你怎么在這兒?”黃發青年快步走來,目光瞟過徐憫秀,拉起紀深就走“黃老板撒酒瘋,一直在找你呢!” 徐憫秀看著兩人離開。錯身而過的時候,紀深轉頭看了他一眼,低聲道歉,目光沉沉,看不出什么情緒。 從走廊轉了個彎,黃發青年瞟了兩眼,忍不住開口:“深哥,剛剛那人你認識???” 沒有回復,他繼續道“有點狠啊這人,剛剛還在包廂里抓jian呢?!彼麌@了一口氣,“原來韓先生真的有男友,我還以為……不知道他以后會不會再來了?!?/br> “這段時間是不會再來了?!奔o深道。 “怪可惜的,我還準備多撈幾筆呢?!秉S發青年略感遺憾,“他出手還挺闊綽,就是比不上黃老板……”他看向身旁高瘦的青年,貌好若女,低眉抬眼間自成風流。他想起那些傳言。難怪入職短短一個月,紀深便得黃老板青睞,哄得他一擲千金,各種提成不菲。 黃發青年抓了抓頭發:“哎,咱們這樣的,也別談什么感情了。多掙錢比什么都管用?!?/br> 半晌,他聽見紀深回應,“嗯?!?/br> 徐憫秀按下一樓鍵。電梯門緩緩閉合。封閉的空間里,他看著電梯里的樓層變化,心跳如雷。分開的這三年,他不是沒有想到過兩人見面的場景,卻從沒料到是這樣。 走出大門,寒風吹的他清醒了些。徐憫秀捏捏鼻梁,走向他那一堆豪車中格格不入的小轎車?;疑霓I車像一尾游魚,潛入黑夜。 徐秀憫躺在床上,數到了1041只羊,仍沒有絲毫睡意。他從床上爬起來,躋著拖鞋打開冰箱,拿出一罐啤酒。他酒量不好,大學寢室聚餐喝了幾口低度雞尾酒,便臉色緋紅,暈的找不著北?,F在酒倒也可以作為助眠的工具。冰涼的酒液順著喉嚨滑下,凍的他打了個寒顫,瞬間更清醒了。 門鎖傳來輕響,客廳吊燈啪的一聲打開。徐憫秀瞇了瞇眼睛,是室友回來了。室友今年剛畢業,入職了一家互聯網公司,苦于公司加班,常常半夜回來,兩人倒也不經常碰面。 “還沒休息呢,徐哥?!笔矣逊畔码p肩包,拿起水杯灌了一大口水。 “打算睡了,今天還在加班啊?!?/br> “最近公司系統更新,熬過這段時間就好了?!笔矣蜒鄣追呵?,顯而易見的疲憊。 “早點休息吧?!?/br> “徐哥你也是,別仗著身體好就冬天喝冰啤酒啊?!?/br> 徐憫秀笑了笑,捏著啤酒罐回房。酒精的效果相當出色,他躺在床上闔上雙眼,意識漸漸下沉。 他夢見了和紀深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火燒云染紅了半邊天。夏天的傍晚,暑氣未散。路上行人三兩成群,騎著自行車的年輕人互相笑罵,從人群中穿過。街邊的小吃店傳來陣陣香味,店主大聲吆喝攬客,食客們打著赤膊,杯盞交錯,大快朵頤。 徐憫秀咬著一根小布丁,踩著自己的影子晃晃悠悠往家走。軟糯的冰棒奶味香濃,冰冰涼涼的,咽下去五臟六腑都舒坦的不行。他小時候體弱多病,三天兩頭往醫院跑,所以父母對他的飲食很緊張,家里的冰箱從來只放剩菜。學校里還要受食堂飯菜的折磨,放學路上是他唯一飲食自由的時間。 穿過主干道,徐憫秀拐進一條小巷。天色漸晚,他咬掉最后一口冰棒,加快了腳步。 小巷狹窄,這地方沒路燈,徐憫秀看見前面一團黑影,吵吵嚷嚷的。他走近了,才發現是一圈人。 “叫人啊,怎么不叫了?” “別他/媽踢出問題了吧!” “這小子耐打,踢不死的?!?/br> “媽/的,嘴這么硬,叫聲爸爸我們就放過你?!?/br> 伴隨著罵聲,他們間或踢上一腳。圍在中間的是個小孩,縮成一團,衣服褲子上都是腳印。 “他懷里是什么?”一個黑衣瘦個兒一腳將小孩踢翻,蹲下身一把搶過來。包裹里三層外三層的包的很嚴實,看不分明。 瘦高個扯開塑料袋,掏出來才發現是兩個雞蛋?!笆裁赐嬉獍?,”他夸張地大笑,雞蛋在眾人手中傳閱一番,最后一個人顛了兩下,把雞蛋丟在地上,腳踩了上去,蛋殼更碎了。 “還有一個,你要嗎?”那人握住雞蛋伸出手。小孩舉手想拿,他將雞蛋丟下去,蛋殼磕在額角,碎成了兩瓣,蛋液順著臉往下滑,引得眾人哈哈大笑。 徐憫秀放慢腳步,走到了他們身旁。穿著校服的寸頭少年轉過身來看他。徐憫秀瞟了眼,是隔壁三中的。 “看你/媽,”一個黃毛青年丟下叼在嘴角的香煙,腳尖碾了碾,”冷笑道,”你也想被打嗎?” 眾人都回過神來,盯著徐憫秀上下打量。 “我……”徐憫秀抬頭看了他們一眼,眼神驚慌,飛快的低下頭“我什么都沒看見?!?/br> 不知是誰發出一聲嗤笑,校服寸頭擺擺手,“還不快滾!” 徐憫秀腳步不停,匆匆離開。 那一行人又待了大概十分鐘,天黑了,想打人也看不見,況且蚊子肆虐,他們嘻嘻哈哈的離開,商量著去游戲廳包夜。徐憫秀默默撓著手臂上被咬的包,他們的談論聲漸漸聽不見了。 徐憫秀估摸著位置往回走,那小孩果然還在原地,抱著膝蓋縮成一團。他聽見聲音,抓著塑料袋緩緩站起來,貼墻站著,是防備的姿態。 徐憫秀在離他幾米遠的地方停下,他放下書包,拉開拉鏈,從書包里掏出一塊東西。 蟬鳴聲不絕于耳,蚊子嗡嗡地在他耳邊飛。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干啞,帶著猶豫。 “燒餅?!彼従徸呓?,“要嗎?” “還是熱的?!?/br> 小孩看了他半晌,又或者在發呆。 “不要算了……”他正打算收回手,小孩突然沖過來,他嚇了一跳,感覺到燒餅被一股大力奪去。他正要說話,那小孩腳底生風,已經跑的沒影了。 他摸摸頭,背起書包往回走。走出小巷子,路燈昏暗,他一路急行,推開樓下單元門。鐵門吱呀一聲響,聲控燈點亮。他感覺手有點痛,才發現右手上被劃了道口子。 指甲這么尖么,他心想。 到家,徐憫秀去洗了手。徐母端著菜上桌。 “怎么這么晚才回來?”徐母問,“我把湯又熱了一遍?!?/br> “路上遇到點事?!毙鞈懶銛[好筷子和碗,看見徐父剛好開門回來。 “爸,今天沒加班啊?!?/br> “今天所里沒什么事,所以直接回來了?!?/br> “你還說,三天兩頭的讓加班,你都多久沒回來吃飯了?!毙炷改弥旄傅拇笠聮旌?,抱怨道?!耙惶焯斓?,哪有那么多事處理?!?/br> “我這不回來陪你了嘛?!毙旄感Φ?。 徐母冷哼一聲,夾起一塊排骨放在徐父碗里,“吃你的吧?!?/br> “憫憫,多吃點,這個魚補腦,還有青菜,清火?!?/br> 徐憫秀看著碗里堆積如山的菜,他把青菜嚼了幾口咽下去,緩緩開口。 “爸,我今天遇到幾個混混,搶了我的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