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二）

    9.

    最近有一個新聞鬧得沸沸揚揚。

    說是丈夫殺妻竟只判刑三年，而類似滑天下之大稽的新聞總是層出不窮，網友百姓早就罵累了、嘲麻了?？上б磺锌衽际前踪M，不見法律有一點點進步。

    沸沸揚揚的是這個新聞的后續。

    說是一個不打眼的地方臺采訪到了殺人犯的兒子，此高中少年對著鏡頭咬牙切齒地質問道：“殺妻只用判三年，弒父呢？”

    輿論頓時分三派。

    一派譴責他大逆不道，不管怎么說那也是生他養他的爹，敢說這話實乃滔天大罪，要遭天打雷劈。

    一派佩服、稱贊、感嘆萬千，臭罵那些高高在上、沒體會過原生家庭帶來的痛苦的人，都閉嘴吧，少當圣賢教人做人。

    一派持續性觀望，要么墻頭草左搖右擺，要么未知全貌不予置評，但最后一定諷刺一句這狗屎法律。

    群情激奮，罵聲不斷。

    然后新的新聞出現，新的輿論霸占視野，又一波群情激奮，罵聲不斷，以此往復。

    只有被淡忘的人，依舊掙扎在水深火熱里苦受煎熬。

    10.

    失眠第十天。

    林朝訣在陽臺跑步機上慢跑了五千米，即使爆汗如雨也感覺不到累一般。腳步落下去，數字就持續地往上跳，一直到七千米他才逐步降速，喘勻了呼吸慢慢停下來。

    再做五組俯臥撐。

    云濘的凌晨萬籟俱寂，不知道家里怎么樣了，爸媽是不是也在失眠。

    林朝訣無奈地嘆氣，手腕一撐，就這樣翻個身直接躺倒在瓷磚地上，歪著頭，望著窗外高懸于空的月亮。

    舅舅今晚還在打電話來，何曉眉死了，肚子里屬于他和她的孩子也死了，舅媽也要跟他離婚。

    這么多糟心事還不夠他煩似的，還要來管他喜歡裴晴。

    ...　...裴晴。

    名字這么好聽，心地也善良，長得也完全符合自己的審美。

    只見過短短的兩次面，就可愛又可憐得讓自己魂牽夢繞，憑什么不能喜歡？

    林朝訣閉上眼，把“裴晴”含在唇舌間念過第無數遍。

    他不想向任何人妥協。

    他想和裴晴久別重逢，再續前緣。

    11.

    七月、八月大學放暑假。

    林朝訣也當起甩手掌柜，陪著他爸媽去游山玩水了兩個月。待到九月返回云濘時，一家三口的家庭矛盾也在一路旅途的散心加談心中順利解決——兒孫自有兒孫福，就由得娃兒去吧。

    至于裴晴是否值得這么久的牽掛，那就要看接下來的日久見人心。

    而想要了解一個人，首先可以觀察他，再逐步接近他。

    林朝訣打開床頭柜，拿出深棕色的牛皮記事本。

    祝福的紙條用透明膠黏在第一頁上：謝謝你。好人平安幸福，開開心心。

    林朝訣輕輕莞爾，心想，錯了吧，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他拿起水珠筆，在紙條下方隔開幾個空行，寫到：裴晴。

    12.

    白露節氣后天氣漸漸轉涼。

    但還有個秋老虎要殺回馬槍。

    林朝訣把車停在云濘一高附近，一下車就被滾滾熱浪撲了一臉。

    他走到校門口外的奶茶鋪子里點一杯加冰酸梅汁，然后按計劃開始第一天的尾隨行動。

    鈴聲響，教學樓的窗子透出來回移動的人影。

    片刻后，接連不斷的學生涌出校門。

    林朝訣叼著吸管躲在樹蔭下，眼睛速讀般一一掃過流動的人群。

    如果運氣好，今晚就能鎖定目標，如果運氣不好，連堵三天都瞧不著人影兒的話，那可以肯定裴晴是住讀生。也好辦，直接進學校去摸排教室，再不然還可以去學生宿舍蹲點。

    總歸跑不了，林朝訣勢在必得。

    13.

    酸梅汁喝到一半，念念不忘的一張臉乍然出現。

    林朝訣不動聲色，唇角卻不自覺彎了一下，看來運氣未免太好。

    他等著裴晴走出幾米遠之后才抬腳跟上，保持著這樣的距離懶懶地把人從背后瞧著。

    可能是太熱了，沒有背書包，單薄的背脊罩著一件白色短袖，搭配深藍色的六分中褲，一雙纖細的腳踝下踩著黑白相間的帆布鞋。

    路燈把影子長長短短地拉扯著，到路口，穿過馬路，再拐個彎兒，走到公園里去了。

    今晚湖光粼粼，月色很好，可惜匆匆趕路和專注尾隨的人都無心欣賞。

    從公園出來，再不遠，就到筒子樓了。

    林朝訣的心情已經從雀躍低沉到谷底。他站在綠色雨蓬的車棚下，隱蔽于陰影中，叫人很難發覺。

    空杯子被他捏在手里，林朝訣一直盯著裴晴一層層爬樓梯的身影，最后隨著鐵門一關，視線被徹底隔絕。

    為什么會住在這里...　...

    答案也許并不難猜。

    林朝訣蹙著眉，半晌才緩緩吐出一口氣，心里痛得就像失眠那時一樣，酸脹不已。

    14.

    坐標確定了。

    計劃的下一步就是搬到隔壁當裴晴的鄰居。

    林朝訣對居家環境有比較高的要求。當他撕下門上廣告紙，照著手機號把房東叫過來租房后，他對這個破舊的、哪哪兒都是灰塵蛛網的、床板還斷了兩截的、還沒有熱水器的一室一廳充滿了沒法形容的嫌棄。

    “可以裝修么？”他問，“現在這些我全都要扔?！?/br>
    “可以，隨便裝?！狈繓|直爽道，“百八十年沒人住過了，你好好打掃一下吧?！?/br>
    當天林朝訣就喊了兩個棒棒把屋子里這些東西全都搬去樓下收廢品的地方，免費送，不要錢。

    再聯系裝修橋灣的房子的公司，讓他們明天就來量房動工，加急單。

    林朝訣站到陽臺里，往右邊看，半人高的隔斷墻在他眼里和不存在沒有區別。

    他單手一撐，就躍過去了，隨即很驚喜地發現裴晴的家里竟然沒有裝陽臺門，可以把這個小小的客廳一覽無余。

    一張掉漆木桌，旁邊兩個小板凳，再就是一個藍色的煤氣罐罐連著單口灶臺。

    正是上課的時間，沒人在家。

    林朝訣大搖大擺闖進去，除了衛生間還有兩扇門...　...難道他不是獨居？

    輕手輕腳打開第一扇門，屋里有書桌，桌上有臺燈和書本試卷，應該就是裴晴的房間。

    林朝訣又去開第二扇門，里面簡陋得只有一張床和一個矮柜。床底放著好幾雙黑色的千層底，看起來應該是老人的布鞋。

    林朝訣沉思片刻，穩穩地合上門，心里不知滋味。

    有點高興，裴晴不是孤身一人。

    也很擔憂，萬一裴晴和這個老一輩的爺爺奶奶或是姥姥姥爺關系并不好，那他的生活會有多痛苦。

    ...　...林朝訣反身回到裴晴的房間，坐到桌前小心翼翼地翻看這些稿紙。

    字很漂亮，橫豎撇捺剛柔并濟，也很規整，十分賞心悅目。

    林朝訣輕輕莞爾，陡然冒出惡作劇的心思。

    他拿起筆，在寫滿數字和計算的稿紙上，認真地畫下一顆小小的愛心。

    15.

    裝修進展得很順利。

    定制了一張大床，頂頭頂尾、嚴絲合縫地擠著墻壁，一點空間都不浪費。

    還不能入住，所以每天林朝訣都趁著裴晴的上課期間過來監工一會兒，順便繼續他的惡作劇，猜想要畫到第幾顆愛心的時候，裴晴才會發現。

    發現后，會是什么反應呢？會收起所有用過的稿紙，只留一張嶄新的鋪在桌上嗎？

    肯定會又害怕又匪夷所思吧？

    林朝訣幻想著裴晴驚恐的模樣，輕嘆一口，根本忍不下心。

    于是愛心總是出現在最密集的數字中，越畫越小，越藏越深。

    畫到第九顆的時候，裝修結束了。

    接下來就該買床鋪、買沙發、買買買，然后拎包入住。

    林朝訣心情大好，站在陽臺上對著裴晴晾出來的內褲宣布道：“寶寶，準備好了么？”

    16.

    正式開啟筒子樓蝸居生活。

    第一天，林朝訣給自己批假一天，在家不用豎著耳朵就摸清了千層底的主人是何許人，是裴晴的爺爺。

    因為這破房子的隔音實在太差勁了，坐在沙發里，一墻之隔，一大早就能聽見裴晴喊“爺爺”，過一會兒又喊“爺——”，要么“老頭子”這樣叫。

    聽對話，爺孫倆感情挺不錯的。

    這是好事，林朝訣由衷地松下一口氣，這是很好的好事。

    第二天，值了個通宵班，一個飯后出門遛狗不牽繩的造了孽，小狗被轎車軋了，臨打烊前送來急救。

    等早晨換班，回到筒子樓的時候大約六點半，正好和裴晴撞了個正著。

    林朝訣上樓，裴晴下樓，擦肩而過時誰也不側身，肩膀撞到一起了，撞得林朝訣心里輕快地一跳，一晚上的疲憊都消散了大半。

    有點想搭話，還在想，嘴上就問了：“高中生？”

    問完，林朝訣默默失笑，看著裴晴神情無辜地點了下頭，又乖又俏，穿著件寬松的淺藍色外套，漂亮得不知道怎么形容。

    然后一個繼續上樓，一個繼續下樓。下樓的腳步聲著急，咚咚咚，像個蹦跶的小狗。

    正開門，小狗又跑回來了。

    林朝訣回頭一瞧，看見裴晴扒在欄桿上伸長著脖子，不可置信般睜大了眼睛。

    林朝訣忍不住笑起來：“怎么了？”

    裴晴詫異道：“你住這兒？”

    林朝訣點頭，心道，好笨。

    回到家，衣服褲子全都脫了扔在地上，先沖個熱水澡。

    剛剛其實是好時機，如果要作惡的話。

    樓道里沒有別人，可以彎下腰把人往肩上一抗，三兩步就擄回家里。

    扒了他的外套和褲子，扒光，丟進衛生間里一起鴛鴦浴，就這樣抵在墻上以抱cao的姿勢讓他逃脫不得，好好cao一頓。

    林朝訣站在花灑下，一只胳膊橫在瓷磚墻上，另一只垂下去握著硬到發痛的性器很用力地在擼。

    會哭吧，裴晴大概會抓破自己的肩膀，哭著求道：“別、別...　...我上學要遲到了啊...　...”

    林朝訣被自己幻想的畫面惹笑。

    遲什么到，今天直接翹課吧，晚自習都別想去了。

    瀕臨高潮的粗喘隱在淋淋水聲里，林朝訣咬住下唇，jingye又急又多地射出來時，腦海里的裴晴也繃緊了細腰抵達高潮，浪得一塌糊涂。

    ...　...計劃的下一步是不是該要改改。

    林朝訣抬起手，抹掉射到下頜上的jingye，一時間輕嘆著失笑。

    從制造偶遇陪他一起放學走公園，改成入室劫色，簡單粗暴地用性愛直接把距離拉近。

    【裴晴小劇場：

    晚自習放學回家，裴晴坐在書桌前發呆，腦袋空空，眼神空空——這是他學習了一整天后，自創的放松小妙招。

    稿紙上似乎、好像、是不是有一顆愛心？

    裴晴稍微凝聚注意力，盯著那顆筆畫圓潤的愛心出神半晌。

    一分鐘后，發呆結束，該要繼續用功了。

    裴晴伸出手指摸一摸愛心，心道，巧不巧，和小爬蟲玩個囚禁游戲都能給它畫出個愛心牢籠，不愧是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