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乘在周六上午收到底下人發來的一段信息和幾張照片后，在午飯前的最后一節數學課上笑得眼睛都濕了。

    下午放學后，他讓司機開車送他去了附近一處商城，買了樣東西，然后才回了本家的別墅。

    第二天一覺睡到自然醒，收拾完了下樓吃早飯的時候碰到了好幾天沒見的姜勇富。

    姜勇富的天嵊集團和楊、徐、趙三家最近有個大型的開發項目，計劃要在嵊山北邊開一個大井，姜勇富為了這個項目從能源局跑到國土局，上上下下忙得腳不沾地。姜乘對自家生意一竅不通，但也知道姜勇富在這個項目上幾乎投入了大半身家。

    “爸，你今天不忙嗎？”

    姜勇富坐在棕色的真皮沙發上喝茶，看到姜乘穿著要外出的衣服從樓梯上下來，不由皺了皺眉：“你今天要出去？”

    姜乘說是。

    姜勇富把茶杯放下，手里的一份報紙也放在了膝蓋上：“最近爸爸生意上有動作，你盡量還是別出門，一定要出去也記得帶上保鏢，知不知道？”

    姜乘應了一聲，走到早已擺放好早飯的餐桌前坐下：“我哪次出門不帶保鏢，不過我今天必須要出去，我要約會?！?/br>
    姜勇富愣了愣，和姜乘截然不同的粗獷硬朗的臉上濃厚的眉毛挑了一下：“哦？還是之前的那個田……姓田的小姑娘？”

    “嗯，”姜乘咬了一口面包，“她叫田霏?！?/br>
    姜勇富笑道：“她還沒跟你提分手？”

    姜乘一怔，接著朝一臉好笑的姜勇富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她為什么要跟我提分手！”

    姜勇富只是笑，卻不說。

    他的兒子從初中開始就交女朋友，明明繼承了妻子的外貌長了副討人喜歡的好皮相，卻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被對方主動提分手，實在是有趣。

    姜乘趁機轉移了話題：“你還沒回答我，你今天不忙??？”

    “本來想和寶貝兒子一起吃個午飯，下午再去公司，”姜勇富又把茶杯端了起來，“沒想到兒子有約了，唉?！?/br>
    姜乘“嘁”了一聲，自己家的烘培師手工做的面包非常酥軟，他一口就咬下來一半。

    “晚上爸爸要參加一個行業酒會，這次天嵊的開發計劃搶了不少人蛋糕，估計有人要坐不住?！?/br>
    姜乘沒應，姜勇富就繼續道：“北安、臨濟、邡市這一大塊地方，這些年已經安穩多了，那些人有什么手段，都放到了暗里。明面上，咱們天嵊是三個市所有煤礦企業的龍頭，還有楊氏徐氏這些跟咱們一條線，但還是不夠穩，爸爸只有把這次的井穩穩打出來，咱們才能真正高枕無憂?！?/br>
    姜乘聽得一知半解，但并不影響他拆著姜勇富的臺：“永遠都不會有高枕無憂的，你別做夢了?！?/br>
    姜勇富哈哈笑了起來。

    姜乘出門的時候，給候著他安保隊長打了個招呼：“我今天去約會，你們別跟太緊，也別探頭探腦的?！?/br>
    安保隊長想說最近情況不同，這樣可能會出紕漏，但看姜乘沒有要和他商量的意思，還是選擇了接受。

    ＊＊＊

    中午，姜乘和田霏在市中心的一家西餐廳吃了飯。

    田霏今天沒有特別打扮，只是多穿了一雙rou色的絲襪——雖然姜乘對她不錯，但她其實和其他人一樣，不太敢和姜乘做對，尤其是在食堂親眼看到姜乘的所作所為后。

    不過姜乘倒是沒想那么多，他看田霏吃飯的時候心事重重的樣子，就問她怎么了，是不是有事需要幫忙。

    田霏只是在考慮要怎么和姜乘結束這段奇怪的關系。

    當她以為姜乘是在追她的時候，姜乘沒有任何表示，但當她以為姜乘只是把她當成關系不錯的jiejie的時候，姜乘又因為她霸凌了江晟。

    田霏并不清楚姜乘和江晟的矛盾最開始只是起源于一個名字，她只知道那天姜乘的手下當著她的面淋了江晟一頭的湯。所以田霏覺得，姜乘是在用這種方式警告自己，讓她記得她是姜乘的所有物，她沒有資格喜歡其他任何人。

    食之無味地用完了餐，田霏的“分手”腹稿也打了七七八八，正要開口，姜乘卻忽然興致勃勃地說要帶她去個好玩的地方。

    田霏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說道：“姜乘，其實我今天……有話想跟你說?！?/br>
    姜乘根本不在乎田霏有什么話要說，只是拉著田霏往?？吭诼愤叺能嚿献?，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愉悅的笑意：“等會再說，我們先過去！”

    司機看到姜乘過來，下車拉開后座車門。

    田霏在車門外僵了片刻，最后還是沒敢直接說出“我們結束吧”這句話，低頭鉆進了車里。

    姜乘緊跟著坐進來，等車緩緩開出，他從座位上拿了一個包裝精致的小盒遞到田霏手里：“上午出門的時候忘記拿了，剛讓司機回去取的，送你?！?/br>
    田霏看著那包裝，感覺里頭可能又是什么珠寶首飾之類，就想說不要，但姜乘主動替他拆了出來。

    藏青色的絲絨盒子里是一層雪白的毛茸茸的內飾，而盛放著的卻不是什么昂貴的珠寶，而是只粉色的貓耳頭箍。

    田霏愣了一下。

    “你戴頭上給我看看，”姜乘把盒子遞得更深，棠紅色的嘴唇彎著，十分期待的樣子，“我覺得很適合你?！?/br>
    田霏抿了抿嘴，說“好吧”，然后就戴上了。

    姜乘看到田霏戴好貓耳，搖晃著身子左右都看了一下，然后伸手把女孩鬢角翹起的一縷發絲壓在了耳后，最后滿意地點了點頭：“嗯，我眼光真好，你戴這個果然很可愛！”

    姜乘朝田霏伸出手的時候，田霏的身子僵了一下，但姜乘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好像他觸碰田霏，就只是為了那一縷不聽話的頭發。

    至于田霏的面孔，田霏的肌膚，田霏的嘴唇，對姜乘而言沒有任何吸引力。

    田霏再次確信姜乘并不喜歡自己，或者說，他對自己沒有那種世俗的欲望。

    但是，他還是為了她懲罰了江晟。

    田霏默默想，或許姜乘只是把她當成一個缺少了耳朵的寵物貓，寵物貓親近其他人，主人就會感到不快?，F在姜乘送了她一副貓耳，就是在提醒她她的身份，而她戴上了貓耳，就成了一只完整的寵物。

    田霏勉強扯了一下嘴角，說了句謝謝，想抬手把貓耳摘下來，被姜乘阻止了。

    ＊＊＊

    勞斯萊斯停在一條姜乘平時不會去的老街區，田霏下車的時候還疑惑姜乘為什么會帶她來這里，因為之前他只帶她去那種非富即貴的地方。

    姜乘讓司機去停車，自己帶著田霏往路邊一家咖啡店走，沒走兩步手機就收到了條信息，是安保隊長發來的，說是察覺到有車在跟他。

    姜乘不算意外，回了句語音：“你們去解決，別影響到我?！?/br>
    然后拉著田霏的胳膊走得更快。

    田霏不知道姜乘在跟誰說話，去解決什么，她的心思完全不在這里，直到被姜乘帶到咖啡店口才分神留意了一下玻璃門上的海報。

    然后她意外地發現，這家咖啡店是貓咪主題的。

    田霏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頭上戴著的軟軟的貓耳，心說難道自己誤會姜乘了？他送自己貓耳頭箍，其實只是因為今天要帶她來貓咪咖啡店？

    但田霏很快就發現自己并沒有誤會姜乘。

    因為一進到店里，她就看到了那個背對著自己站在貓爬架旁、穿著白色襯衫熟悉的背影。

    田霏有一瞬間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因為她清楚記得她喜歡的那個少年最近把頭發剃得很短，只剩一公分左右的發茬，而面前這個正在調整貓爬架高度的年輕男人，頭發長過鬢角，還染成了暖暖的咖啡色。

    就在她思索之際，已經松開她胳膊往前走出好幾步的姜乘朝那人喊：“喂，江晟，不是已經看到我了嗎，為什么要轉身，你是在害羞嗎？哈，你也會害羞啊?！?/br>
    姜乘的聲音并不高，語調也有些懶懶的，會給人一種他現在并不想說話，但是不說又不行的感覺。離他比較近的幾桌顧客不由跟著他的面向看了過去。

    江晟放在貓爬架上的手頓了頓，然后垂了下來。

    他的確想裝作沒看到姜乘。

    江晟是禮拜四得到這個兼職的。這家貓咪咖啡店的女性顧客比較多，所以店長一直都在招年輕男性，他當時只是路過，就被截住了。店長對他的長相很滿意，但嫌棄他頭發太短，看上去有點不良，擔心會影響店里的溫馨氛圍，于是讓他上工的時候戴假發。

    就像現在。

    江晟在姜乘看到他之前就及時轉過了身，因為他不想讓兩個人的矛盾蔓延到他兼職的地方，更影響到無關的人，而且，他也不認為姜乘會對他熟悉到只看背影就知道他是誰的地步。

    但姜乘還是看出來了。

    也或許姜乘早就知道他在這里打工的事，所以才特意過來。

    甚至還特意帶了女朋友。

    簡直無聊透頂。

    江晟放下手里的工具，轉過身，正面對向了姜乘。

    “歡迎光臨?！?/br>
    周末的姜乘沒有穿學校制服，但整個人看上去和在學校時一模一樣的趾高氣昂。頭發應該有特意打理過，散落在額頭上的劉海被向后梳了些，少了幾分懶散，多了一點精神。微尖的下巴朝著江晟小幅度地抬起，眼睛很亮，目色戲謔，紅艷的唇飽滿而濕潤，嘴角還勾起了一抹撞破別人秘密后放肆的弧度。

    真是一幅好皮囊，江晟想，好到怎么看都令他覺得手癢。

    落在后面的田霏快步走了過來，她已經預感到不對了，姜乘帶她來這果然不安好心。她不知道姜乘打算怎樣羞辱江晟，但她絕不能再眼睜睜看他做出那種事。

    就在姜乘要繼續往前走的那刻，田霏一把拉住了姜乘的袖子：“姜乘?！?/br>
    姜乘回頭看田霏，女孩的臉色微微發白，似乎有些瑟縮，但仍然緊緊盯著他，目光中的堅定掩去了原本的溫柔。

    姜乘瞇了瞇眼，停頓了兩秒，并沒有說話，只是把袖子強硬地從田霏手里抽了出來。

    田霏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旁邊一桌上的三花貓像是察覺到了什么，原本躺得老老實實，突然間站了起來，把桌上一杯滿滿的卡布奇諾碰了一下，帶著甜美香氣的白色奶蓋便潑撒了出來。

    客人驚呼了一聲，江晟拿起抹布走了過去。

    他穿著咖啡廳的工作服，白襯衫，黑褲子，腰上還系了個裝飾著卡通貓頭的防水圍裙。瘦長而精干的腰線被細細的布帶子束了出來，隨著擦桌子的動作小幅度起伏。

    即使從事著服務行業，江晟的表情也仍舊是寡淡的，但或許是因為戴了有劉海的假發，壓得過低的眉毛被遮住了些許，于是眼神里的銳利感被削弱了幾分。

    被抱開的三花貓繞著江晟的腳背輕輕蹭著，女顧客看向他的眼神熱情而天真，但江晟的注意力只集中在桌面上，心無旁騖。

    直到確認完全擦干凈，他才直起身對一旁一直看著他的姜乘說：“如果你是來喝咖啡，可以去那邊柜臺點單?！?/br>
    但姜乘沒去點單，他又盯著江晟看了一會兒，然后突然朝他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