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修羅場嗎？

    林南恭看著路嶼和李巨基牽在一起的手，路嶼反射性地想掙脫，被李巨基更用力地握在手里。

    “啊，這不是巨基嗎？”和林南恭同來的人也轉過身，看到了李巨基。

    “梁叔?！崩罹藁匾灶h首。

    那人穿著低調的休閑西裝和黑色襯衫，兩鬢花白，身形清瘦，鼻頭圓潤，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看著十分樸素，路嶼反應了好幾秒，才認出來眼前的人是梁安，驚愕得連眨眼都忘了。梁安是著名的華語導演、編劇兼制片人，國內外獲獎無數，也是金鹿獎的評審團主席。他本身是傳統武術愛好者，擅長拍武打戲，早年拍的電影隨口一提都是街頭巷尾皆知的經典作品。林南恭拿肯納獎的那部，就是他導的。

    梁安滿臉笑容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走向李巨基。林南恭也跟了過來。李巨基不得不松開路嶼，彎腰伸出雙手和梁安握手，以示禮貌。

    “好久不見。你父親還好嗎？”梁安和他握完手，拍了拍他的背。

    “挺好的。托梁叔的福，每天早上都能打兩套龍虎拳?！崩罹藁χf。

    “還是老李身體好，我可打不動了?！薄×喊猜勓孕α似饋?，他看向路嶼，臉上露出好奇的表情，“這位是……？”

    李巨基攬過路嶼的肩膀，把他往前推：“這是我之前和您說過的……”

    路嶼伸出雙手：“您好，我是路嶼?！?/br>
    梁安啊了聲，臉上露出了然的表情，和路嶼握了手：“你好你好，我是梁安?！?/br>
    握完手，梁安轉頭看向林南恭。林南恭笑瞇瞇地說：“我就不自我介紹了。李總，小嶼，好久不見?！?/br>
    路嶼聽到林南恭叫他小嶼，睜大了眼睛。林南恭朝他擠了擠眼，他不好意思地轉過臉去。李巨基看到路嶼的反應，又把路嶼的腰攬了起來。林南恭看到李巨基的大手握著路嶼腰間裸露處，眼角勾起了深深的笑紋。

    “啊，原來你們都認識?！绷喊采焓滞评罹藁?，“正好我們定了包間，那就一起吃吧?！?/br>
    李巨基臉色微變：“梁叔，我們也定了包間?！?/br>
    “李總，一起吧?！绷帜瞎σ饕鞯亟釉?，“人多熱鬧?！?/br>
    吃日料要什么熱鬧？

    但他這狗屁不通的邏輯得到了梁安的大力支持，梁安推著李巨基往前走，李巨基拒絕無果，只好牽著路嶼跟上。

    修羅場啊。

    路嶼再次哀嘆，他應該在李巨基問他想吃什么的時候果斷回答吃火鍋的。

    包間里，四人面對面坐在矮桌前，李巨基和他坐一邊，梁安和林南恭坐另一邊。食物鋪了滿桌，刺身、壽司、炸物、酒水，整整齊齊地按照四人份備在他們眼前。梁安和李巨基聊天，林南恭充當陪客，他不好插話，自覺地在旁邊悶頭吃喝。他穿著腰部鏤空的衣服，肚子里外都冷颼颼的。日料多是冷食，他本來就不喜歡吃，橋本一夫作為林南恭的朋友，每做兩貫壽司就讓人端過來，到了路嶼嘴里，也是山豬吃細糠，品不出個滋味。他意思意思吃了點東西，后頭的就全剩著，也不好意思出去要別的，只是干坐著喝茶。梁安似乎真有很多話要跟李巨基聊，拉著他就云宇宙相關的事情扯了半個小時。兩人交流中英文夾雜，偶爾穿插不明小語種，路嶼聽得吃力，注意力慢慢飄到了天上。

    一碗冒著熱氣的茶碗蒸被輕輕推到了路嶼面前。路嶼抬頭，看到林南恭支著下巴朝他歪頭笑。他剛要伸手拿茶碗蒸，李巨基將一碟香酥焦脆的天婦羅放了過來，擋住了他手指的去路。路嶼扭頭看李巨基，李巨基還在和梁安分析云宇宙的前景，表情嚴肅冷靜，看起來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于是他試探著又去拿茶碗蒸，李巨基的手啪一聲伸了過來，把他放在桌子底下的那只手扣住了。

    噢……李總原來也會吃醋。

    路嶼收回手，瞥了對面的林南恭一眼，拿起筷子吃起了天婦羅。

    林南恭不干了。

    四人坐在榻榻米上，腳放在矮桌下的凹槽里，凹槽里照不到燈光，林南恭脫了鞋，隔著桌子把腳伸過去，輕輕踩上了路嶼的小腿。路嶼炸蝦吃到一半，被他嚇得動作頓住。林南恭上半身表情姿勢都不變，看起來像在認真聽梁安和李巨基聊天，不時還點個頭應和幾句，腳尖卻慢慢往路嶼大腿內側滑了過去。

    路嶼看看桌上談笑風生，又看看桌下李巨基的手和林南恭的腳，嘶了一聲。

    人模狗樣，大尾巴狼。

    李巨基只注意到了桌面上的事，沒注意桌下正發生什么。路嶼不好張揚，只能兩腿一合，把林南恭夾住。林南恭安靜下來，他繼續把剩下的半只炸蝦往嘴里塞。就聽到林南恭一聲輕笑，桌子底下那只腳跟條蛇似的一滑，踩到了他兩腿中間。他被林南恭的不要臉驚到整個人都麻了，手掌瞬間握緊。李巨基不明所以地回握了下他。

    “怎么了？”

    “……沒事?！?/br>
    林南恭及時撤了腳，李巨基什么都沒發現。路嶼端起茶假裝淡定。等李巨基回頭繼續聊天，沒過多久，林南恭的腳果然又悄悄伸了過來。林南恭將路嶼整團rou都踩在腳心里，頗具技巧地來回碾壓，察覺到腳心逐漸被頂起之后，又用腳趾撥弄凸起處的前端，讓那根熟稔于快感的軟物逐漸變得更具形狀。路嶼被他踩得面紅耳熱，不得已放下茶杯，伸手下去掐他。林南恭五官一皺，痛呼出聲，隨即在被人發覺出異常之前把腳收了回去。

    “小路？”梁安忽然開口。

    路嶼慌張，連忙坐直了身體。

    “我跟著巨基叫你小路，可以吧？”梁安說。

    路嶼點頭：“可以的可以的?！?/br>
    “你對金鹿獎有什么看法呢？”梁安問。

    路嶼沒想到梁安直接拋出了這個話題，心臟狂跳不止，手心也出了汗。李巨基感覺到了，安撫地攥了下路嶼的手心。李巨基攥的這一把，倒是讓路嶼的心慢慢地沉了下來。他剛剛聽李巨基和梁安聊了挺長時間的云宇宙，想著大概是問他金鹿獎和云宇宙之間的聯系，于是低下頭，輕聲細語地說：“金鹿獎……對推廣云宇宙有比較重要的戰略價值吧?！?/br>
    “別緊張，這也不是要考試?！绷喊残χf，“你可以說出自己的想法?！?/br>
    自己的想法。

    路嶼抬頭看了看梁安。眼前的人導過無數深入人心的電影，早就有了一雙看破世情的眼睛。他眼神通透，澄澈如鏡。路嶼不知不覺就開口了。

    “它沒有意義?！?/br>
    路嶼說完，可能是覺得自己失言了，端起桌上的杯子，一口喝了個干凈。李巨基阻止不及，眼睜睜看他拿錯酒杯，把整杯酒灌進了嘴里。那酒是橋本一夫從本店帶過來的燒酒“奈落”，度數比一般燒酒要高。路嶼喝完，當即被酒意沖到頭暈目眩，腹中不斷翻滾。

    “嗚……”他發出干嘔的聲音，慌忙捂住了嘴。

    李巨基反應過來，忙給他端了杯茶，伸手拍他后背。他只覺得胃里的東西到了喉嚨口，只能拼命搖手。林南恭趕緊過去扶他，并且技巧性地擋住了他的下腹。

    “沒事，他喝太急了，我帶他去廁所吐一吐就好?！绷帜瞎v起路嶼往門外走，順便把李巨基擋在原地，“你們繼續?！?/br>
    李巨基不好把梁安一個人留在包間里，只好站著不動，滿臉憂慮地目送林南恭帶路嶼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