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青樓風流之罪(2)
隔壁傳來yin蕩綿延的叫聲,樓下咿咿呀呀的唱腔,屋子里一大群鶯鶯燕燕圍繞著兩個男人。 其中一個威猛高大,進來時候都要彎著頭,左擁右抱的,手臂的肌rou一抱上去,頭枕胸肌,女人們便直呼好硬呀,哥哥是將軍?他戴著遮臉的面具,叫人看不真切,第一眼看著兇惡,態度卻自在,自個兒拿了個椅子熟門熟路坐下,十分上道,要這兒最好的姑娘來陪他玩兒。 而另一個,第一印象就是那張驚艷人的美貌,再就是有股子嫩氣,看著年齡小,卻帶著一把不符合他美貌的劍,沒有煞氣,看起來很好誆騙。他坐在高大男人對面,無所適從,不知是初哥還是覺得俗不可耐的原因,總之臉氣得通紅,直挺挺坐著,不許身旁的任何人靠近,菜酒也不碰,旁人敬了也直言推拒,直勾勾瞪著對面,說是來查案的,請各位姑娘正經配合。 對面還是在調笑,姑娘嘻嘻哈哈拍著對面男人的胸肌,嗲聲嬌嗔,一聲討厭說得人骨頭都酥了。就算看不見表情,也能感覺得到男人似乎在歪著嘴角饒有興致地笑,他在姑娘們耳邊低語吹氣,姑娘們縮起肩膀笑盈盈,又跟他咬耳朵。 按理說,應當是露臉的這個漂亮纖細男子更受歡迎,但現在明顯是遮住臉這個更能討人歡心。 旁的姑娘認識這有名的雀大俠,常出現在一些江湖好漢故事里的美男子,本以為和話本里頭一樣冷若冰霜,美麗淡漠,結果一張白嫩小臉上表情又是黑了又是紅了,變幻莫測,跟吃了苦藥和辣椒似的,還流了冷汗,好像靠近這些姑娘就會要了他的命似的。 換作其他人,姑娘們估計心里一陣冷啐,都來青樓了,裝什么正人君子,可這是雀大俠,越是這樣拘束禁欲,越是叫人心癢疼愛。 桌上,兩個男人對坐,一邊打得火熱,一邊熱臉貼冷屁股,桌下,一只腿正沿著對面那只腿內側緩緩往上。 男人果真高大,腿也長,直直踩到對面jiba上。 此刻,雀別說是要問話,立刻繃直身體,瞪對面,結果對面看都不看一眼,力道更重了。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得從傍晚說起。 傍晚,百花樓重新開張的鞭炮響了許久,門前鋪滿厚厚一層鞭炮碎屑,紅紙片隨風吹散,門口站著往里迎客的熱情姑娘,喧囂熱鬧,人來人往。 小廝在一間廂房里頭端茶倒水,然后提著燈籠急急忙忙吩咐廚房上菜快點,又趕來到姑娘們休息的地兒。 正巧,對鏡裝扮好的幾個姑娘也抓住小廝,她們交頭接耳,一個一個逮著機會,你一句我一句,問剛才那兩人點的哪位。正好問中小廝來這兒的緣由。 若是平常的貴人,百花樓什么人沒見過,自然懶得打聽,但那是坊間流傳的美男子,當今最受追捧的雀大俠客,聽說他從不進出風月場所,性格不風流多情,也不與酒色之徒混在一起,而且長了一張無比傾國傾城的臉,所有女人看了都一見鐘情,喝了迷魂湯似的直腿軟,若是能做上一回被殘酷拋棄也是值了,那孩子聽說就是這么來的。 “還能有誰,是咱嬤嬤!” 幾個女人紛紛后仰,掩嘴驚訝:“嬤嬤?” “我進去倒茶,倒是沒有脫衣服,正揪著阿燕耳朵呢,聽說是差些灑了熱湯在大人身上?!?/br> 幾人紛紛互相看了一眼,又伸長脖子問小廝:“沒有毒打?” “沒有?!?/br> “可是看上阿燕了?” “不像?!毙P搖頭。 她們迷惑了。 “我去收拾,那湯你說巧不巧,落在血跡上!誒呀,賭坊的大爺挨了毒咬,尸骨未寒,就這么沒了血跡,這下子,啥也看不成了,太慘了?!闭f著小廝撇嘴,虛空抹下一滴不存在的眼淚。 幾個姑娘互相看了看,頓時了然。 與此同時,小廝表情一轉,變得陰沉:“嬤嬤說了,等會兒所有姑娘都得過去一趟,一個一個說,賭爺沒了的那晚上,自己在干什么,該說的,不該說的,自個兒掂量掂量……你們可得伺候好二位爺?!?/br> 論伺候,沒有能比百花樓的姑娘們更懂伺候的人了,娼妓的生意,在外人眼里無非是兩腿一張,甚至能勾引個貴公子,重新變回好人家的女人,但只有兩腿一張的本事,絕不可能遇到貴公子,貴公子會消費的場所絕不是百花樓地底層的骯臟臥榻上,他會點樓上的,因為她們年輕美貌,精通才藝,一張嘴能哄得初哥臉紅心跳,老漢心花怒放,大把大把灑入銀子。 進去的時候,一大群姑娘就給屋子里帶來了春色滿園。 中間的小女孩跪地不起,嬤嬤自然是沒有好臉色,她們便上去又是揉肩又是捶腿,你一句我一句,自然也沒有忽視房間里應該出現而不出現的兩個男人,她們伺候的對象去哪兒了? “正在這間房底下呢,喏,看去吧?!眿邒叱斑吿掳?。 她們頓時互相看一眼,這間屋子就是賭爺掉下去死掉的房間,聽說當晚他被窗外的怪物拖出去,一口一口咬死了,后來再用這個房間的時候,還能看見賭爺的臉倒吊在窗邊。 “大晚上的,這么多人,就是遇見了鬼……奴家也不怕……” 拿著蠟燭,往外一端,便朝下看見一群人拿著燈籠,結果四周燈明如白晝,根本用不著這么多燈籠,但仔細一看,并不是一伙人,而是兩人被一群人包圍了。 要不說百花樓是這里最厲害的青樓呢,開張第一晚就這么熱鬧,一樓全是吆喝聲,酒氣直噴噴往門口沖,一群嫖客走路歪歪扭扭,舉手投足遲鈍了一下,回頭,看見一個可說是驚艷到讓嫖客倒嘶一口氣的側臉。 他連忙拉住兄弟,搖了搖腦袋,又揉眼睛,這條路通往樹林茅廁,平?;璋涤峙K臭,但不知被誰掛了這么多燈籠,照得那側臉明亮白皙,江風吹散惡臭,他好似聞到一陣芬芳,從那白衣的美人身上而來。 他的兄弟們也瞪直了眼,酒熱紅臉,一個個都忍不住靠近了,結果那美人先察覺了,抬頭便是疑惑。 嫖客近了一看,才發現是男人,長得比自己還高,甚至有些熟悉,這張臉,怎么看都非凡俗,接著一股惡寒的視線穿透了他,只顧著看美人的模樣,居然忽視了旁邊渾身漆黑斗篷的高大男人。再定睛一看,遮住全臉的金邊黑底面具,斗篷下隱隱約約的壯碩身材,嫖客瞬間清醒了。 他旁邊的兄弟朝白衣美人喊道:“雀大俠客!您也來呀!” 這次死亡案件沒有對外公開,在外人眼里,他和其他嫖客一樣,是過來慶賀百花樓火災之后重新開業的。 世間最古老的生意就是皮rou生意,無論怎么銷毀,依舊能重新開起來,甚至開得比上次還熱鬧,還盛大。就連雀這樣白衣翩翩的高潔俠客都不能免俗。 得去找一個銷魂的洞,來疏解發泄一番。甚至也不需要入姑娘們的房間,只要是和某個富甲一方的大商人,或是皇朝的什么大臣大官坐在一間屋子,喝酒談笑,低語戚戚,在燭火中摟著美女們商量事情,男人們就連連點頭,說這就是百花樓必須開起來的理由呀,所有人都需要一個這樣的地方,雀大人也和我們一樣,是吧! 污濁不堪的空氣里,雀剛想說些什么擺脫這群醉鬼,鷹眼看那醉鬼把手搭上雀的肩膀,像是要體現男人之間關系好似的,又或者暗藏什么別的心思,鷹一把給抓住,然后惡狠狠地瞪醉鬼。 “師兄!”雀趕忙驚呼,“不要這樣!” 鷹松手,雀剛松了一口氣,鷹轉頭就給了雀一個腦瓜崩,氣呼呼扭頭就走,雀趕緊跟上。 這下確認過了,那個賭場老板死亡現場也被熱湯給潑了個干凈,什么都看不著了。 “哼,什么狗屁公主,連個青樓都管不了!那個小鬼估計也是同謀,只要拿刀刮了她的rou……”鷹一邊說著一邊咬牙,情不自禁地雙手交握按了按關節,咔吧咔吧響。 “師兄,別沖動呀……” 雀跟在他身后,拉過鷹的一只手,另一只捂住腦門,搖頭嘆氣。 “他們上樓了?!迸觽兗娂娍聪驄邒?。 嬤嬤雖稱為嬤嬤,年齡卻也才二十五,青樓女人不長壽,能成為嬤嬤,一是長命二是聰明,她知道該做什么決定。 “好酒好菜,伺候好二位爺,阿燕,抬起頭來?!?/br> 嬤嬤微微一笑,紅唇鮮艷,她看見跪在地上的女孩十三歲清純的模樣,猶如當初的自己。女孩生長在百花樓,已經腌入味兒了,光是抬頭一個動作,都能和她的jiejie們一樣,眼中嫵媚多情。 “你做得很好,這是你爹的賭債,十兩,一筆勾銷了?!眿邒咛统鲆粡堛y票,站起來,朝所有人揮了揮,然后笑著遞給女孩“姑娘們,學著點?!?/br> 收好銀票,女孩顫顫巍巍遞出雙手,閉眼縮緊肩膀。 “謝謝嬤嬤?!?/br> 雀未到門口便聽到女孩的哭喊聲,趕忙推門一看,嬤嬤正手拿棍子,直朝女孩的手打去,細細的棍子,只打手指,十指連心,打得女孩身體抽緊蹦起來哭叫。 “嬤嬤,不是說了不打人嗎!”雀攔住不許再打。 “不打,不打,就當是賠罪,唉,阿燕也怪可憐的,才十三歲就得遭這樣的罪,多虧您心善,讓我們阿燕,有個好去處!” 說著,嬤嬤笑把阿燕往雀懷里一推,鷹給連忙攔下。 “……” 沉默尷尬的氣氛漫延。 雖然鷹戴著面具,但是相信如果能直視彼此,一定是大眼瞪小眼。 雀剛要開口,鷹先出聲:“不許買?!?/br> “……” 如果是以前,雀要斥責鷹的心冷,救風塵這樣的好事都要阻止,或許還會和鷹為此爭執。 但現在不太一樣了,他好像有些明白了鷹的冷酷與殘忍。 他們是不相同的,雀會想著救一個是一個,但鷹會認為這是假慈悲,今天救得了這一個,但剩下百花樓的其他女人呢?怎么不救?救得了百花樓,能救天下所有風塵女子么?不過是讓自己好受一點的假慈悲罷了。 雀低頭沉默,過了半晌,才抬頭:“……嬤嬤,我們是來查案的,請各位姑娘坐下吧,我有話要問你們?!?/br> 老鴇咬牙,笑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