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噩夢，我的陰影

    嘴唇貼在一起，被如此輕薄無禮調戲，這既是挑釁不屑，也是蔑視嘲笑，雀瞬間心下大怒。

    時隔這么多年，當年那頭為了知曉那人生死而削下的珍貴長發，已經再次變得纖長細密，但他們的地位卻沒有絲毫改變，雀依舊站在樹下，鷹依舊高高躺在樹上，俯視著雀，從未下來。

    在雀行走江湖，徘徊在生死邊緣，殺魔救人，苦心修行的同時，大師兄也沒有停止殺戮，吃下無數條生命，尸骨堆積成塔，他走的是一條比普通修行更為快速，事半功倍的邪惡之途，更何況，大師兄還有黃氏師門的劍法。

    “師弟，這些年，你修煉怠慢了不少??？怎么，還是整天忙著和女人談情說愛？”

    他們的唇瓣蜻蜓點水碰了一下，鷹立刻后撤，不給雀反撲的機會。他歪歪邪笑，手握果核，舉起來示威，言語挑釁，如今的他，已然變成了半人半妖的惡心怪物，詭異的紅色眼眸，長著魔教教徒專有的蛇信子、犬齒、利爪，以及全身漫延到臉頰兩側的像是紋身一般的鮮艷紅紋。

    雀抿唇怒瞪，心中無法壓抑的怒火一下子燒盡了理智。

    終于，終于等來了他這么多年想要見到的人，他曾經想要親口質問，他不愿相信，他想要親耳聽到師兄的理由，但是如今發現根本沒必要，他親眼見到了，男人近在眼前的，自己最為仇恨的，罪惡的樣貌，這就是男人的回答，這就是赤裸裸呈現在眼前的現實。

    “混蛋——”

    他不管不顧一股腦先刺過去，鷹以怪物般的反應躲開，只微微偏移身體后退便輕而易舉地化解了進攻，游刃有余的姿態如同逗弄小孩。

    這些年雀殺過的魔教教徒，不管實力多強大，都會多多少少被師門的劍法第一招挫傷，但是鷹不同，他太熟悉師門的劍法，他也太熟悉雀的劍術，更為重要的是他了解極了雀的弱點。

    夜鶯驚叫一聲，劍和脖子之間的距離只有纖毫，身后男人的爪子抓住了她的脖子，她不得不揚起下巴，臉上傳來冰涼涼的觸感，細長的舌頭舔舐著她的皮膚。

    “嘎哈哈哈，怎么了師弟？只要連她一起貫穿，我就被你重傷了哦?！柄椝粏〉男β暉o比刺耳，他得意地看著雀氣得渾身發抖，氣息紊亂，含著笑意道，“你呀，還是太年輕，這么一點小事就亂了陣腳，破綻百出，還是說，你就只有這么一點難耐？”

    “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

    說是殺紅了眼也不為過，黑煙被猛烈劍風劈開，緩緩消散，已然看見以雀為中心，周圍竹子被生生砍得嘩啦啦下雨一般大片傾倒，竹葉飛舞飄搖，少年惡鬼一樣站在葉雨里，周身狂亂的氣息將一切摧毀，倒過來的竹子，靠近的竹葉，如同親自迎上了刀刃，被削成兩半。

    他們都以為下一秒這個發狂的男人會不顧一切連同人質一起穿刺過去，但他沒有，男人居然忍耐了殺意，微微前傾身體，如同準備撲咬獵物的野獸。

    “嘁……”鷹發出咂舌聲音，他最恨這樣的人，倒不如說最恨這樣的雀，“來呀，你不想殺了我么？你不想為他們報仇了么？”

    “放開她?！比傅穆曇舯?，劍也冰冷，眼神更為冰冷。

    “你以為你是誰，正義的俠客？真叫人惡心?！柄椏逑滦δ?，下巴抬起，俯視著雀，露出熟悉的神情，那是一副不被尊敬對待而產生的不快表情，好像在說不過是個卑微的螻蟻居然敢如此囂張。

    就像當年一樣，他們只需要寥寥交談幾句，鷹便瞇起眼睛，心含怒火。兩人越是面對彼此越是彼此憤怒，對方永遠是他們最看不順眼，氣場最不合的類型。

    咔嚓一聲，夜鶯的慘叫響徹天際，雀渾身震顫了一下，眼看著她的一只胳膊被鷹脆生生往后掰脫，如同娃娃一樣無力晃蕩。

    “放下劍后退，不然我殺了這個女人?！?/br>
    夜鶯半癱在鷹的懷里，冷汗如雨，唇色發白，激動地伸著脖子顫聲道：“殺了我吧，殺了我，那些胚胎就遺散全世界，我讓你們找個千年萬年，找遍天涯海角，我詛咒你們，絕對一根毫毛都找不到！”

    “死女人！再多說一句我廢了你的喉嚨?！闭f著，爪子在夜鶯脖子上留下三條深深血痕，夜鶯痛苦流淚，忍不住叫喊。

    刀尖緩緩后撤，離脖子越來越遠，雀將劍置于泥土之上，舉起雙手后退一步，鷹才終于滿意，冷笑一聲想要打暈夜鶯將其擄走，突然遠遠傳來蕭聲，悠長綿延，驚得鷹幾乎跳起，他表情慌亂望向果核，心神不定，嘴里罵了一聲該死。

    破綻只在一瞬間，雀毫不猶豫地撲了上去，鷹沒能拉回夜鶯，手里只剩下夜鶯身上的半只袖子。

    夜鶯掙扎著翻爬起身，忍著劇痛站起，怕連累恩公跑遠，只聽身后轟隆一聲通天巨響，猛然震飛了夜鶯，整個人被爆炸沖擊扔出去，遠遠落地，再睜開眼，空氣中彌漫煙的氣味，回頭一看，山火彌漫，火勢兇猛，以白鴿的位置為中心眨眼間就燒了一圈，往外擴散，地面松裂，大大小小的滾石從山上砸下來，雀和鷹被火圈包圍。

    聽聞爆炸聲，蕭聲立時停止，鷹好似如臨大敵，連忙將胎果一口吞下，雀剛才背對爆炸，擋住了大部分沖擊，還被石頭砸中了后腦勺，一時耳鳴腦震，天旋地轉，無力地伸手，眼睜睜看著鷹將胎果吞入腹中。

    接著強烈的地震襲來，巨石滾落，地塊傾斜，雀拼了命壓在鷹身上，一只手臂卡著他的脖子，用另一只手肘的骨頭錘擊鷹的后背，要他吐出來，鷹急切吞入胎果之后猛烈咳嗽，他爬在地上，怕真的吐出來，捂住嘴巴死也不愿放手。

    這時候不能松手，死也不能放手，一旦松手，就再也抓不住鷹。

    雀知道這一點，所以就算他們腳下的地面已經松垮傾斜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他都沒有逃跑保命的意思，以驚人的執著將鷹的脖子卡在手里，眼神兇狠，想要和他同歸于盡。

    雀頭頂緩緩流下血來，如同一只血做的水鬼，鷹抓住雀的手臂狠狠掰開，沒有用，用后腦勺去撞雀的臉，像魚一樣激烈地掙扎翻騰，翻了個身。雀眼看就要抓不住鷹，更為激烈地壓制住鷹，一拳拳帶著血毆打鷹的腦殼和臉，勢要把他打得不省人事，鷹自然不可能乖乖就范，他們扭打在一起。

    只聽地面裂開的一聲巨響，夜鶯大叫一聲，來不及伸手，眼睜睜看著兩人纏在一起墜落山崖。

    ……

    墜落，墜落，不知墜落了多久，鷹從昏迷中醒來，呻吟一聲睜開眼，只看見天霧蒙蒙，他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渾身散了架，鷹以為自己已經死了，但是劇痛傳來活著的信號，他好不容易爬起身，看見身下墊著雀，儼然死尸一樣沒了動靜，流出的血滿滿一地，像是一灘小血水潭，這樣的出血量已經不可能有生的希望，他死定了，鷹面無表情地看著雀想。

    鷹好像幻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聲音勾起了當年恥辱的回憶。

    “鷹，你被拒絕了?！?/br>
    ……

    “這是什么？”

    “他被反噬了，這是強行開啟九門生出的毒咒?！?/br>
    “他會怎么樣？”

    “此生再不能使用劍法?！?/br>
    ……

    “師兄，不要再使用力量了……我發誓我絕對會救你，我用盡一生的力量都會為你找到解決辦法！”

    ……

    沉默半晌，鷹哈哈大笑起來。

    他死了，我應該由衷感到高興，沒錯，應當如此，應該高興！

    鷹如此想到，笑聲越笑越大聲，聲音回蕩，他捧腹大笑，仰頭大笑，但最終他又歸于沉默。

    他手腳并用爬過去，呆呆望著雀的臉，對方緊閉著眼睛，安詳無比，看起來精致漂亮，即是沾染了塵土都瑕不掩瑜。

    他的手伸向了雀，這只手毆打過玩弄過雀，現在卻只是輕柔而安靜地撫摸了對方的臉頰。

    唰——

    雀冰涼的手猛地抓住鷹的手腕，鷹頓時身體一震，嚇得想往后一跳卻沒有成功，雀的手死死抓住自己，根本無法掙脫。

    鷹震驚無比，從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來，流干了血，雀居然還沒有死，然而定睛一看，雀雙眸瞳孔渙散，身體慘白無血，根本沒有呼吸，已然是個死人，但是為什么會動？

    鷹被雀狠狠抓住了身體無法動彈，那是雀那種纖細身體根本不可能使出的神力，雀詭異地動起來，坐起身，面無表情轉頭，死人的眼睛盯得鷹頭皮發麻，天旋地轉，鷹使了渾身的功力功夫抵抗，但是根本不起作用，對方是死人的身體，毫無痛覺。

    為什么？為什么他死了還能動！

    “啊——”

    鷹仰頭嚎叫著，跪在地上，后xue被狠狠捅入，深深貫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