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學校離家很近，高中時間是緊了不少，但孟含和謝騁中午那頓還是回家吃。

    高三中午十二點放學，高一的則會提前十分鐘，謝騁還是跟小時候一樣乖乖站在外面等他哥，之后兩人再一起步行回家。

    但這次還沒走進樓道口呢，離得老遠吵架的動靜就灌了兩人一耳朵，樓道里不斷傳來婦女的尖銳咒罵聲，這架明顯正處于白熱化階段。

    孟含側耳聽著，越聽越覺得那吵架的其中一方好像是他媽，心下暗道不好，孟含趕緊大步朝家跑去，謝騁也緊隨其后。

    吵架的正是吳翠蘭和住他們隔壁的秦老太太，起因是秦老太的小孫女在樓梯上跑不小心撞在了吳翠蘭身上，把吳翠蘭買的西紅柿創掉摔壞了。

    按理說這么芝麻綠豆點兒的屁事兒放別人身上也就一笑了之，但吳翠蘭不行，她小氣慣了，渾身帶著討人嫌的尖酸市儈相，愣是一點虧都不愿吃，當場就把人小姑娘扯住了說什么都得讓賠錢。

    幾歲的小姑娘沒見過這陣仗直接嚇哭了，秦老太一看見寶貝心肝孫女讓人欺負哭了那還得了，立馬就沖上去跟吳翠蘭吵起來了。

    秦老太頭發花白滿臉皺紋年紀已經不小了，但現在她卻如一只抖擻著渾身的羽毛瘋狂護崽子的老母雞，一邊把孫女護在身后，一邊臉紅脖子粗地跟吳翠蘭理論。

    “不過是摔你幾個爛西紅柿你急個屁的眼??！我家孩子膽小都讓你嚇哭了你看不見是吧？吳翠蘭我看你就是想訛人！街坊鄰居誰不知道你那個貪財的德行！”

    “放你娘的羅圈屁！”吳翠蘭張口帶臟那是激情開噴，“你們家那小妮子走路不長眼還敢賴我？擱這兒給我倒打一耙呢？得，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孫女長大了八成也跟你個老不死的一樣不要臉！”

    這么嗆著嗆著秦老太真是一口氣兒差點沒順上來，她血壓原地飆升，頭暈腦脹得差點站不住。

    氣得渾身顫抖，秦老太顫抖著手指著吳翠蘭道：“孟敬國那么一個老實男人，他得是倒了八輩子血霉才能攤上你這么一個婆娘，都不夠丟人的！”

    “說老娘丟人？放你娘的屁！”吳翠蘭越說越急眼了，嘴上一點兒把門兒的都沒有，“死老太婆，你他媽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半截子入土的玩意兒……”

    孟含最是知道他親娘罵起人來什么難聽的都敢說，一張嘴叭叭叭的跟連珠炮似的，一般沒人能招架得住。聽著傳來的罵聲越來越難聽，孟含急得帶著謝騁加緊往樓道里跑。

    越來越大的爭吵聲不僅驚動了孟含謝騁，還把秦老太的家里蹲大孫子也給招了出來，秦猛高中畢業就成了無業游民，日常跟一群街頭混混玩在一處，因此他具有非常樸素的道德觀，看見吳翠蘭那個潑婦敢這么對著自己奶奶罵，秦猛上去一把就把吳翠蘭給推倒在地。

    孟含沖上來看見的就是吳翠蘭摔在地上的畫面，嚇得他大叫了一聲媽就沖了上去。

    秦猛還想再對吳翠蘭動手被孟含攔住了，但秦猛力氣是真的大，孟含根本架不住他，拉架沒拉成反而激怒了秦猛，秦猛氣紅了眼舉起拳頭就要往孟含臉上砸。

    孟含條件反射般閉上了眼，但預想之中的疼痛并沒有傳來，千鈞一發之際是謝騁伸手死死地把秦猛的腕子給攥住了。

    看著比自己還要高半頭的謝騁秦猛滿臉不忿，但他又被謝騁變態的手勁兒驚得說不出話來，仿佛是被鐵鉗子緊緊夾住一樣，秦猛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把自己的胳膊抽出來，不用看都知道他手腕子現在肯定被捏腫了。

    謝騁冷冷地盯著秦猛看，一揚胳膊狠狠地給他甩到了一邊。

    按理說孟敬國常年外出打工不在家，要是放在幾年前，吳翠蘭跟孟含這對孤兒寡母的組合絕對是弱勢群體，但自從孟含和謝騁長大以后，有兩個大小伙子往自己背后一站，吳翠蘭真是覺著自己跳著腳罵人都更帶勁了。

    雙方外援到場，彼此勢均力敵，再鬧下去就沒勁了，吳翠蘭和秦老太最后又互罵了幾句，暗地里互相給了臺階下就各自回家了。

    雖然吳翠蘭聲稱自己那一屁股墩兒摔得根本就無傷大雅，但孟含知道他媽膝蓋不好，還是放心不下給吳翠蘭腿上貼了一記膏藥。

    孟含邊貼膏藥邊無奈苦笑，勸他媽道：“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鄰居，別跟人家說話那么難聽。再說了秦奶奶都多大歲數了，您也不讓著點兒人家老太太？”

    吳翠蘭一聽這話又急眼了：“合著就她是老太太??？再過幾年我也是老太太！我讓她個屁！”

    他媽這脾氣估計輩子了也改不了了，孟含說不過她，識相地閉了嘴。

    雖然中午的事兒多虧了謝騁，但吳翠蘭是不會領情的，在這個家里，吳翠蘭向來是將偏愛進行到底。

    在飯桌上，吳翠蘭一直就明著偏袒自己親生兒子，好容易舍得燉一條魚，那是把魚肚子上的好rou通通夾到孟含碗里，謝騁在旁邊也就蹭點魚頭魚尾巴的份兒。

    孟含不住抗議，說自己實在吃不下，又要把魚rou夾給謝騁，他媽那邊立馬就一個警告的眼刀飛過來了。

    “你自己吃，這些全都吃完！還往外分呢，你看看你瘦的哪有個做哥哥的樣兒，必須得多吃！”

    孟含真是有苦說不出，他瘦完全就是體質問題，他也沒餓著啊。

    也不怪吳翠蘭心里不平衡心疼兒子，孟含本來就帶著少年人的清瘦，往人高馬大的謝騁身邊一站立馬就被襯得更加單薄了。

    吳翠蘭也搞不明白，明明是吃的同樣的飯，偏偏那個姓謝的小子這幾年就跟坐火箭一樣猛長，硬生生比孟含高出大半個頭去，襯得自己兒子又瘦又矮的！

    講道理孟含接近一米八的個頭兒是真心不矮了，但是架不住謝騁眼看著就要朝一米九竄過去。

    吃過午飯吳翠蘭還偷偷塞給了孟含一份用打包盒裝著的雞湯，她也只買了這么一份，心疼自己兒子高三辛苦必須補充營養，吳翠蘭讓孟含晚自習回家之后偷偷熱著喝，就當加了夜宵了，且吳翠蘭又再三警告絕對不許再分給謝騁，這是媽專門給你買的！

    孟含陽奉陰違，面上點頭稱是，實際心里早就盤算好了晚上用雞湯下了面跟小騁一起吃。

    隨著高考的臨近，吳翠蘭看向謝騁的目光那是越來越憎惡，她總想著要是家里沒有這個姓謝的小子就好了，少了一張嘴吃飯能省下多少飯錢??！現在可好，全都掙扎在溫飽線上了！

    當初也是多虧醫院里孟敬國的老娘斷氣得及時，才給家里倆孩子都續上學費，但眼看孟含就要考大學了，經濟壓力大增，孟敬國又死死不肯放棄謝騁的學業，拼了老命千里跑到廣州去打工說什么都要供上家里這兩個未來的大學生。

    全都是被錢逼的，吳翠蘭一年到頭也見不到自己那個死鬼老公幾次，想到這一層，她就巴不得謝騁考不上大學！

    吃過午飯后，離上學還有段時間，可以在床上睡會兒午覺。

    孟含睡午覺睡習慣了，一到這時候就困得睜不開眼，但謝騁午后從來不休息，往桌前一坐就開始學習。

    孟含總是擔心謝騁的身體，提醒了他好幾次讓他注意休息，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謝騁每次都說我心里有數的哥，然后又借口月考快到了必須加緊學習。

    實際上月考根本就沒有什么準備的必要，謝騁拿出筆做起了孟含給他帶的高三月考卷。

    平常做題謝騁專心致志，但是這會兒卻總是忍不住偷瞄睡著的孟含。他哥總是面朝著他，睡得毫無防備。

    家庭條件的限制讓他們這么大了也沒有各自的房間，睡覺只能擠在一處，對謝騁來說這完全就是甜蜜的痛苦。

    等到孟含睡著后謝騁眼中赤裸裸的情欲便不再掩藏，那是一種深深的迷戀與癲狂。

    “哥，你睡著了嗎？”謝騁輕輕問道。

    孟含睡得正沉，自是沒有回應。

    謝騁放輕了動作慢慢地側躺在了床邊，也只有在孟含完全睡熟的時候他才敢大著膽子把人摟在自己懷里。

    謝騁把臉埋在哥哥的頸窩，屬于孟含的氣息一傳過來，謝騁就硬了個徹底。

    平靜的表面之下暗藏洶涌，叫囂的欲望如同洪水猛獸，謝騁覺得自己像癮君子，他永遠也接受不了柏拉圖式的愛情，他也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再忍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