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溫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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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兒,孔晗忍不住插嘴問:“那小男孩,真的死了嗎?” 他的眼神清澈如泉,干凈得不染一絲塵埃,如果不是偽裝,那就只有涉世未深的人,才會這樣。 傅蘭斯心念一動,突然不忍,哄騙道:“沒死,被救起來了?!?/br> “那就好?!笨钻鲜媪丝跉?。 傅蘭斯挑眉:“一個陌生人的死活,你很關心?” 孔晗驚道:“當然沒有!我是關心你,那個男孩要是真死了,你會愧疚一輩子?!?/br> “或許吧?!?/br> 傅蘭斯默默偏過頭,藏住表情。 愧疚嗎?他并沒有這種感覺,那個男孩的確得救了,但后來落在他手里,死得更慘。 正出神呢,他感覺自己手臂上一暖,是孔晗在摸他。 那上面有十三道刀疤,猙獰丑陋,看一眼就讓人毛骨悚然,孔晗卻不怕,用細嫩如春筍的手指,溫柔地撫摸,問他:“那這些呢?你自己弄的?” 手臂上的傷痕依舊,可心里的傷痕,卻隨著孔晗的動作,好像被撫平了一點。 他沉聲道:“是,但不是我自愿的?!?/br> “說說吧?!?/br> 這事觸及他最痛苦的回憶,他不想回頭,有些煩躁,呵斥道:“不行?!?/br> 孔晗拽著他的胳膊,不依不饒,求道:“說說嘛……” 他最受不了孔晗撒嬌,簡直像是貓爪子撓癢癢,抓心得很。 一時心軟,他松了口,嘆道:“當初我母親去世,墓地管理員痛恨吉普賽人,他說,如果我割自己十三刀,他就允許我買一塊墓地?!?/br> 孔晗驚訝道:“你mama不在了?明明他們都說……” “說什么?” 孔晗不敢應答。 他們都說,傅蘭斯的mama是小三,破壞了傅可先生的美滿家庭,把傅可前妻逼得凈身出戶,還進了精神病院。 他只得轉移話題,問道:“那時候你幾歲?發生了什么?” “別問了!” 傅蘭斯有些不耐煩,起身要走,沒想到孔晗輕輕吻住了他的傷疤,而后抬眸看著他,溫柔道:“我們是朋友,我想了解你更多一點,你的好與不好,我都接受?!?/br> 他不吱聲,孔晗又道:“那時候你一定很疼吧,要是我在你,一定不允許你傷害自己?!?/br> 他的心都要被暖化了。 這樣純白無瑕如美玉的人,竟然對他一個背景陰暗的下流壞種,這般關切。 或許,他該信任一下孔晗。 他清了清嗓子,說道:“那時我十歲,偷渡到巴黎后,我們遇見了我母親的舊情人,一個叫雅克的富豪,他們多年前就分手了,可他不甘心,一直死纏爛打,為了躲他,我和母親又回到了佛羅倫薩?!?/br> “沒過半個月,他找來了,我母親被他勒著脖子強jian,性窒息而死,他自己也開槍自殺了?!?/br> “我發現尸體的時候,床上全是血和腦漿?!?/br> “???”孔晗捂上了嘴,半晌,才震驚道:“都跨國了,他怎么找到你們的?” 傅蘭斯眉頭皺得更緊了。 怎么孔晗句句話都能問到點子上? 他不想多說,可孔晗就是有種神奇的魔力。 撒嬌也好,愛撫也罷,磨平了他所有的戾氣,誘導他一步步敞開心扉。 該說的不該說的,全抖得一干二凈。 “是那個叫沙魯的男孩,他落水一次還不記得教訓,雅克給了他十歐,他就賣了我們的住址信息?!?/br> “太過分了!” 孔晗面露不忿之色,傅蘭斯看著他的表情,不知不覺被感染,恍若又回到了八年前,身臨其境,那時的仇恨、憤怒,至今刻骨銘心。 他冷笑道:“所以我雇了三個戀童癖大叔,輪了他,他和我母親是一樣的死法?!?/br> 孔晗目瞪口呆,一時啞然。 難怪這個同齡的青年,總是那么陰鷙,攻擊性極強,有種和年齡不相符的成熟氣勢。 他不禁追問:“后來呢?” “又過了兩年,我混著老本行,在街上拽住一個看起來很有錢的男人,叫他爸爸?!?/br> 傅蘭斯說到這,苦笑道:“沒想到他真是我爸?!?/br> 那時候,傅可看到了玉觀音,把他抓去做親子鑒定,很快就確定了血緣關系。 聽說莉迪婭已死,就強行帶他回國。 水土不服,語言不通,素未謀面的父親已經結婚,后媽懷著孕,他當然沒法融入這個家。 他求他爸送他回去,他爸不同意,說:“我不想你也死在外面?!?/br> 后媽嘴上說憐惜他,要把他當親兒子,可沒過一個月,就趁傅可出差,誣陷他,說他試圖傷害她腹中胎兒。 明明他什么都沒做。 父親出差時,他很自閉,每天把自己關房間里,飲食由女傭遞進去。 和那個女人,話都沒說一句。 他被扭送派出所,還被送去做心理鑒定。 很快,后媽拿出了一份鑒定報告,說他是重度精神分裂癥患者,還有嚴重的暴力傾向。 他得被關起來。 他只有十二歲,卻頭腦清醒,知道人心險惡。 這事他一點都不意外。 后媽怎么可能真的待他好? 換位思考下就明白,夫妻倆恩愛和睦,結婚一周年紀念日,妻子發現自己懷孕了,倆人甜蜜旅行途中,丈夫突然領回來一個親兒子。 家產以后要分這個私生子一半。 況且那么多目的地,丈夫偏偏選擇了意大利,是心里還念著白月光,想玩一出久別重逢嗎? 這要能忍,除非腦子有病。 但傅蘭斯也不是吃素的,斗起狠來,無人能及。 他們針鋒相對,明槍暗箭,傅可夾在中間,處境兩難,索性躲在公司圖清靜,躲無可躲時,妻子逼他二選一,他為了自己的大兒子,選擇離婚。 傅蘭斯沒手軟,逼著他爸,讓那個女人凈身出戶。 “爸,我愿意試試新生活,適應我的新家,但前提是,這個家沒有外人?!?/br> 傅可竟然同意了。 那個可憐女人這才知道,丈夫對自己,情比紙薄。 沒過多久,肚子里的孩子也胎停了,雪上加霜,她崩潰大哭,傅可卻再也沒出現。 那個小孽種卻來了,帶著殺豬刀,在出租屋問她:“弟弟都死了,我幫你把他剖出來吧?” 她被嚇得不輕,很快住進了精神病院。 傅可似乎堅信近朱者赤,一開始,就動用關系讓兒子進了重點中學。而傅蘭斯呢,他沉默著,接受了父親的條件,學語言,學規矩,學人情世故,試圖合群。 一切幾乎從零開始,可他天賦異稟。 哪怕漢語很難,到初二時,他已經能流利使用,沒上過小學,初中課程也能聽得懂,跟得上。 除了那雙幽藍瞳孔,他其實與旁人無異。 但架不住總有不長眼的人,小小年紀,就玩校園暴力那一套,罵他雜種,觸他逆鱗。 他不愿忍,拳頭伸回去,打碎狗牙。 “仗爹欺人的校霸”這個惡名,就這么傳了出去。 孔晗聽完這些,嘆了口氣。 未知他人苦,莫勸人向善。 他玲瓏心思,早明白這個理兒,對于傅蘭斯的過往,他不想多加評價。 他提醒道:“我們該回去了?!?/br> 傅蘭斯這才發現,已經六點五十五分,晚自習馬上開始。 換作以前,他會逃課去網吧打游戲,可自從和孔晗一起,他不知不覺跟了孔晗的作息節奏,早安晚安、上課、運動、很規律,日日重復,可有孔晗在,并不無趣。 潛移默化地被改變。 他琢磨了一整節課,細思極恐。 孔晗一直都是溫柔體貼、不愛冒犯別人的性格,可為什么對他的往事,一直問個不停,哪怕他拒絕,孔晗都步步進攻,簡直是咄咄逼人。 是有什么意圖嗎? 而他呢,竟然被哄住了。 沙魯的事,連他爸都不知道,他竟然說給孔晗聽。 底褲都被扒光了。 過往的陰暗經歷,使得他習慣用最壞的惡意去揣測人心,他不信孔晗無所圖,他甚至懷疑,孔晗以后要拿他的秘密來拿捏他、威脅他。 他越想越可疑,越想越生氣。 下課后孔晗去了衛生間,刻意卡著點,在上課前兩分鐘去,因為那時候人少,這樣就不會有人注意到,他次次都進了廁所隔間。 靠著這個習慣,他雙性身體的秘密,藏得嚴實。 可今天不一樣。 他剛進隔間,就被人推搡了一把,磕碰到墻上。 他本能反應縮到墻角,一看是傅蘭斯,放心了。 傅蘭斯像個無情的冷面修羅,問道:“你故意的吧?打聽那些事是想干嘛?要挾我?” 孔晗捏著衣角,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再一次被看穿了。 的確,他問這些事不止是因為好奇心,更重要的是,他直覺傅蘭斯是危險分子,他想保護自己,想捏點把柄,來汲取一點安全感。 可憐兮兮的童年陰影后遺癥。 直覺早已預警,為了自身安全,他該離傅蘭斯遠一點,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親近。 因為太喜歡了。 在危險的邊緣試探,欲罷不能。 他故作鎮定,笑道:“你這是要壁咚我嗎?” 傅蘭斯一愣,想不到他都這么粗暴了,孔晗還不怕,還能有心思撩撥他。 他心猿意馬,微微臉紅。 所幸光線昏暗,他這紙糊的老虎還能扮下去,冷聲道:“別打岔,回答我?!?/br> 孔晗沒回答,只是緊緊地抱住了他,像哄小孩似的,輕輕拍他的背,腦袋貼在他肌rou發達的胸膛上,不安分地蹭來蹭去,暖烘烘的一團。 “你干嘛?” 這回他沒法裝淡定了。 拜他母親所賜,他記事起就知道男女歡好的事,再長大些,又知道了男男也可以。 惡劣齷齪的心思,從第一次和孔晗在河邊玩時,就在他心里萌芽生根了。日常還能裝,但現在,孔晗在這個無人知曉的角落,大大咧咧觸碰他。 肌膚相親,汗液相沁,再抱下去,他怕自己會頂到孔晗。 那樣就太尷尬了。 孔晗抱夠了才松手,溫柔道:“要上課了,走吧?!?/br> 他暈乎乎地出去,至于自己為什么來堵孔晗?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