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七十二:有關父親的死因,沉重而沒有未來的愛
在克萊爾家族的前任家主——安格斯·克萊爾葬禮結束后的第九天,古恒星的一切都已經步入正軌,現在的家主是長子約瑟·克萊爾。 雖然阿弗萊克幾乎每天都會來到雷爾夫的住所找林至,但在安格斯死后,他的事務也逐漸變得多了起來。 只有德維特那家伙一直沒什么消息,這個男人向來就是這樣,不屑與貪婪又愚蠢的貴族為伍,也不過多地在帝都子民前露面。 偏偏這樣去做的德維特,反而是克萊爾家族三個孩子中最有存在感的男人,也非常具有壓迫性。 這天下午,又有客人來訪。打開門后,林至出乎意外地看到的家伙是本就沒怎么好好見過幾次面的德維特。 “喲?!钡戮S特還是那副樣子,他盯著林至打了個招呼。健壯高大的身軀向來不會被貴族的裝扮所束縛,深綠色的眼珠像是某種生性兇殘的野獸才會具有的。 被這個男人找到這里是遲早的事情,林至對這點沒什么感覺。他沒說話,瞥著德維特肩膀上的擦傷。那里肌膚上的傷口很明顯,應該有了段時間,但還是留下了較深的痕跡。 敏銳地察覺到林至的視線放在哪里,德維特就本能地想要抬起手臂遮擋住那處,結果剛抬起來就硬生生地逼著自己停下動作,怎么都得在這人面前表現得自然一些。 他咽了咽口水,喉嚨發緊,又干澀疼痛起來。雖然這個青年什么都沒說,但總有一種感覺,不管自己做了什么都會被這個青年發覺到。 這種感覺還真是十分怪異,卻怎么都制止不了。 這兩兄弟還真是會挑時間,全都趁著雷爾夫不在的時候過來,是打算和自己“偷情”嗎。當然,他現在可沒做那種事的心情。 “有事?”林至上移目光抬眼看著德維特,一臉“沒事就快滾”的表情。他可沒時間和德維特耗著,誰都不想吃下午茶吃到一半被打擾。 知道林至沒有要讓自己進門的意思,他當然也不想在雷爾夫的房子里和青年交流,那樣每一分每一秒都會提醒著自己。 眼前這個人是當時的他親手“推”出去的,原本這個青年應該待在自己的身邊,現在陪在林至身邊的人卻是雷爾夫。 現在在林至的面前,德維特倒是沒有表現出那種難以靠近又暴烈危險的樣子。他只是很想看見林至而已,這次過來也是這個原因。 只要能見上一面,心中那種焦躁又莫名苦澀的情緒就能快速地消失。 不想被青年知道他所做的那些事情,之后還會有很多時間能夠和這個人相處。在意識到自己對林至究竟是什么感情后,德維特的想法就非常明確。 “沒事,看到你還不錯就行。哈——那我就先走了?!北涣种劣眠@種態度對待,男人也沒有表露出任何憤怒。相反還不自在地喘了口氣,為的是讓自己隱隱失控的情感得到控制。 說完這兩句話德維特便轉身就走,不過這個時候,身后響起的林至的聲音讓他猛地停下了腳步。 “所以,你為什么要殺死安格斯那家伙?!?/br> 聽起來并不是問句,沒有上揚的尾音讓林至的語氣顯得異常平靜。 德維特的雙腳瞬間就凝在了原地,深綠色的瞳孔顫抖了兩下。怎么也沒有想到青年像是早就知道這件事一樣,此時才會毫無顧忌地“問”出口。 對于安格斯逝世這個消息林至并不多在意,他沒有專門問系統安格斯的死因是什么,系統也沒有主動告知他相關的事。 只不過在看到德維特的這一刻,他就知道了一定是這個男人親手殺死了那個金發藍眼向自己投來異樣目光的男人。也不乏有原劇情線中德維特在貴族面前殺死安格斯的提示。 男人轉過身來,他看向正倚靠在門邊神情自然的林至。德維特面上沒有流露出絲毫笑意,這讓他整個人多了一種陰沉的感覺。 這種尖銳感并不是對林至產生的,只不過是他回想起了那個晚上而因自身所無意識低下氣壓來。 “我不希望你被他掠奪?!钡戮S特緊攥著拳頭,手背青筋明顯,他一字一句地低沉著嗓音,用著那張暴戾的臉和身體說出的卻是這樣為他人著想的話。 這是事實。他唯獨無法接受林至在未來會因安格斯而遭受一切危險潛在因素。在看到滿是畫像的安格斯房間的那一刻,德維特就知道那個男人不可能善罷甘休滿足于現狀。 已經等待了青年那么多年的這家伙早已變得偏執又瘋狂,同時易碎,安格斯不會忍受一直無法見到的人待在不屬于他的地方。 所以自己,絕不會讓林至毀在安格斯·克萊爾的手中。 在被青年咬住脖頸用牙齒刺破皮膚的那一刻,德維特才突然意識到胸腔中一直躁動不安的情感究竟是什么。 肌膚相貼的溫度,下一秒就會消失。他不想讓這份溫暖就這樣從此不見蹤影,在自己親耳聽到林至對他說的那句“生日快樂”后,心臟似乎再也不受他的控制。 德維特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些什么,他和安格斯兩人之中,一定會有一人走不出克萊爾宮。 當安格斯·克萊爾還是安格斯·朗曼的時候,他就會常常在夢里遇見那個黑發黑眼的青年。即使成為了安格斯·克萊爾,夢境依然沒有戛然而止。 因青年所產生的無法排解的痛苦卻又被有關青年的夢境所療愈,這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支柱。 距離與那人真正見面的日子還有很長時間,只不過安格斯無法預知到相遇的那一天后發生的事情。 他只能夢到和林至相遇的那一天,之后的未來他無法預知。無數個日日夜夜,林至自然而然成為了他生命中痕跡最重的那一個人,這是無法被改變的事實。 在宴會結束后,安格斯并沒有去應付那些難纏的愚蠢貴族,他回到了自己居住著的地方,然后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早已等待于此地的德維特·克萊爾。 他名義上的第二個孩子,事實上這家伙體內流淌著自己親生哥哥奧德里·朗曼的血液。硬要說的話,德維特才是三人中與奧德里長相最為相似的家伙,性格卻和那個溫和的老好人一點都不沾邊。 安格斯直直地看向德維特,眼底卻什么情緒都沒有,也并不對此感到訝異。他的容貌隨著時間的流逝印上淺淡的痕跡,那顆心臟卻因為與林至相見而一點一點地鮮活年輕起來。 “來試試吧,德維特?!彼患辈痪彽亻_口。 和年輕時的安格斯·朗曼不同的是,四十四歲的安格斯·克萊爾沒有那種尖銳冰冷的感覺,反而溫柔與嚴厲兼具,像一位有三個孩子的真正的“父親”那樣。 安格斯示意德維特動手。無法預知到與青年相遇這一天后的未來,他知道那代表著什么。 即使從一開始,他的人生就是注定無法被更改的,只能按照既定的軌跡行進。 他也想在這種時候,打破上帝給他規劃出來的人生,再親手構建出一個屬于他自己的嶄新未來。 這是一場無聲的廝殺。周圍十分安靜,只有他們二人的呼吸聲在這個無人的空間里聽得很清楚。 眼前的安格斯根本不會給他任何近身的機會,自己的身上已經傷痕累累,與喜好用近身武器的德維特不同,安格斯更擅長使用冰冷的槍支。 這看起來的確非常不公平,所以德維特被子彈射中的腹部正不斷向外滲出鮮血,又因為西裝的顏色而看得不是很明顯。 “哈——哈啊——”德維特左膝觸地半跪在地上不斷喘著粗氣,像頭被逼急了的野獸一瞬不瞬地緊盯著面前高高在上的男人。 安格斯并不覺得用槍是對德維特不公平又很卑鄙的事情,他的胸口也不慎被德維特用利刃滑過。淺灰色的西裝立刻就被鮮血染紅,給這個男人帶來一種暴虐又殘破的異樣美感。 胸膛上的傷口有些不妙,稍微扯動一下難忍的疼痛就會襲來,血液弄臟了西裝,淺金色的長發也沾上了鮮血。 見德維特失力跪在地上,安格斯便走到男人的面前,然后毫不猶豫地將黑漆漆的槍口對準德維特的心臟。他不念任何情感,更是絕不容許自己向命運低頭。 淡藍色眼眸中不摻雜任何情感,對于下一刻德維特就會死在他眼前的事實也并未有一點動搖。手指扳動板機,從槍口射出來的子彈精準無缺地打在德維特的身上。 卻不是左胸口,德維特費力閃躲過卻不免用身體挨下了那一槍。他低估了安格斯的戰力,這個男人的恐怖絕不僅僅像表面流露出來的那樣。 從一開始他就一直處于吃虧的狀態,體力也逐漸被消磨殆盡。 確定了安格斯的槍中已經沒有了任何子彈,德維特便喘著氣一個前撲將手中的利刃猛地插進了安格斯的大腿上,快速狠力轉動兩圈刀柄后才拔出。 一時不察被德維特鉆了空子,大腿上傷口的血液瞬間涌出來,安格斯皺了皺眉。在他分神的時候,不放過任何一點時機的德維特緊接著攻擊上來。 年輕的rou體終究是會更勝一籌。德維特強撐著讓自己站起來,忍住咳血的沖動抬起手臂,用利刃深深劃破安格斯的脖頸,沒有收斂一點余下的力氣。 本來德維特就對這種事無比熟練,他自然知道要攻擊脖子上的哪一部分皮膚才能讓那些家伙死得更快。 這是致命傷,安格斯眼前一黑,身形有些不穩。頸動脈破裂后血液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流失,幾分鐘內他就會死亡。即便及時去處理傷口也并不會有什么好的結果。 已經到了這一步,知道無法挽回的安格斯將手中沒有子彈的槍支扔在地上。他抬起手按住脖子上失血的傷口,這樣做只是徒勞,溫熱的鮮紅血液眨眼間就將他的掌心徹底潤濕。 德維特沒有扔掉手中的利刃,他也并未再對安格斯的身體進行攻擊。他一眼就看出了安格斯很快就會死亡,他自己的身體情況當然不怎么樣,沒有時間再繼續待在這兒耗下去。 依然無法戰勝這種既定的事實么。安格斯放下手臂,垂下眼看著掌心上刺眼的紅色。他沒有再看德維特一眼,也沒有再多說一個字,轉身走進了被德維特打開過的那個房間。 那是他的主臥,和自己相遇時林至的那幅畫像正懸掛在房間中央,畫像上黑發黑眼的青年似乎正注視著自己并露出微笑。 那本該沒有投向任何一個人的眼神,現在卻清清楚楚地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你終于肯看向我了?!卑哺袼棺叩疆嬒竦拿媲?,他的聲音很低,在感慨著,又滿是無言的眷戀意味。 這個男人抬起手,像是想要伸手去摸上畫像上微笑著的青年,浸潤鮮血的手指卻突然停在了半空。都到了這種時候,他還是不愿意讓自己的血弄臟這個人。 動作沒有繼續,安格斯放下手臂,他想要裝作無事般笑出來,面上的表情卻怎么看都不是能稱得上是喜悅。 什么都不會在他的雙眼里留下痕跡,此時此刻卻清晰地映出畫像上林至的五官,淡藍色的眼珠里充滿沒有緣由的哀傷。 這個男人似乎又變回了年輕時候的他,是十七歲時的安格斯。那個追尋夢中來自遙遠未來的青年而陷入崩潰的家伙,那個向他所信仰的主無數次真心祈禱的安格斯·朗曼。 “有時候我在想,是不是為了等待你的到來,我才因此出生的?!?/br> 這個男人這樣低聲說著,聲音漸弱。死寂般的房間內沒有一個人會回應他的話語。 他知道了無法預知與青年相遇后未來的原因,他們相見的這一天就是他死亡的日期。 在這個男人倒下前的最后一秒,他也不愿意合上雙眼,像是無論如何都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留住畫像上青年的模樣一般。 很快安格斯就停止了呼吸,淡藍色的雙眼逐漸變暗,直至最后一絲生的光亮流逝掉。 這個執著于林至整整二十七年的男人,終于在這個滿是他所帶著執念的青年畫像的房間內,被包圍著,永遠地睡去。 安格斯·克萊爾當晚死亡,尸體卻在一周后才被發現。知道真相的奧德里與約瑟并未向外界公布他的死因,只是妥善將安格斯的尸體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