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雎府

    雎府坐落在銀絲湖畔，占地六百畝，自太倉門入，目之所及的街市巷道，酒樓茶館，都是雎家遠親以及下人的后代打理的。

    馬車停在一極其氣派奢華的府邸門口，左右兩只大獅子高約三丈，氣勢駭人，門口七八個侍衛小廝，皆衣衫華貴，器宇軒昂。

    “小王爺，二少爺?！惫芗夜ЧЬ淳吹挠?，將人直接引入雎老爺的書房。

    書房外的一條石徑上，杖責之聲此起彼伏，五六個男子被扒了褲子按在長凳上受刑，他們個個面如金紙，臀rou腫爛不堪，口被堵著發不出慘叫，只有氣若游絲的呻吟。

    “大少爺被行刺，老爺很生氣，罰了所有跟著大少爺的貼身侍衛?！惫芗夜斫忉?。

    雎星野認出其中一人是跟著兄長去妲族的男寵，停下腳步伸手一指：“這個別打了，先關起來?！?/br>
    “是?！惫芗翼樦盖七^去，頭垂得更低，“小的替他多謝二少爺?！?/br>
    雎老爺老來得幼子，算命的說此子乃雎家福星，雎家老爺夫人大悅，將雎星野當女孩似的寶貝，寵得無法無天，有時候府里雎老爺說的話不算話，雎星野的話大家卻是奉為圣旨的。

    穿過兩三個月亮門，一間雅致的紫檀木書房掩映在花木之間，窗戶不是尋常絹絲，而是透明的琺瑯玻璃，光此一項，就彰顯與眾不同的身份與財力。

    另有專門負責書房的侍從將二人領入，雎老爺已等候多時。

    雎星野隨手推開書房門走入，屋內涼氣撲面而來，兩個精致的轉輪風扇吹著碩大堅冰，裊裊崖柏香沁人心魄。

    雎老爺年過五十，天庭飽滿，精神瞿爍，威嚴中不失仁慈。

    “外頭熱死了?！宾滦且坝裱┝岘嚨男∧槹櫝梢粓F，走到老爹對面的金絲楠木圈椅邊懶散的坐下，忍不住抱怨，“這么急匆匆叫我回來做什么？大哥快死了嗎？”

    “岳父?！笔捬軐吕蠣斠姸Y，順勢坐在了雎星野旁邊。

    雎老爺一見到小兒子，老臉馬上堆滿笑容：“桌上都是給你準備的冰鎮瓜果，乖囡嘗嘗這只‘黃金蜜’，邊塞八百里加急送來的，喏，你娘知曉乖囡怕熱，讓把她屋里的扇輪也搬來這里，乖囡不要生氣哦，生氣傷身的?！?/br>
    他樂呵呵親手撿了幾只新鮮荔枝替雎星野剝著，一邊招呼：“賢婿，請自便?！?/br>
    蕭衍對雎老爺寵溺幼子早見怪不怪，見他還有心思吃瓜果，猜測雎大少爺傷得并不重。

    “誰要吃這些？大哥到底要不要緊？我今兒在天華齋設了宴，別耽擱我正事！”雎星野嫌棄的接過雎老爺殷勤獻上的蜜瓜，咬一口，醇香盈齒，他眼神一亮，將手中的蜜瓜遞給蕭衍，笑著撒嬌道，“衍哥你嘗嘗，好甜?！?/br>
    蕭衍自然的接過來嘗了一口，嗯，并不甜。

    詭計得逞的小狐貍無辜眨眨眼：“這是我爹的一番苦心，你要吃掉?！?/br>
    雎老爺登時老淚縱橫，嫁出去的兒子潑出去的水，他們成親也有好幾年了，居然還玩一起享用食物的游戲，乖囡在小時候還會跟自己這么玩的！

    想起雎星野小時候粉雕玉琢的小團子模樣，所有美好回憶一涌而上，雎老爺笑瞇瞇的哄著：“乖囡，你娘近日里總抱怨你不來看她，你回來住一段時日好不好？”

    雎星野小嘴一扁，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了老爹一下：“大哥到底有沒有事？”

    這也是蕭衍比較關心的問題。

    “你哥哥死不了，沒事的，就是你娘想你想得厲害，一定要爹爹把你叫來?！宾吕蠣數?，“乖囡，去瞧瞧你娘，爹爹與衍哥兒說說話，不會耽擱你的?！?/br>
    “好?！宾滦且皩系隽藗€鬼臉，蠻橫提醒，“不準欺負衍哥，不準占他便宜，不準煩他辦事！”

    “好好好?！宾吕蠣斆Σ坏狞c頭。

    蕭衍拍了拍他后背：“快去?！?/br>
    等到雎星野出了門，屋里只剩下雎老爺與蕭衍，雎老爺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眼神嚴肅起來。

    “衍哥兒，北妲的商道怕是不好開辟了?！?/br>
    蕭衍在幾年前與雎老爺一拍即合，共同謀劃開辟一條南明到北妲的商道，欲將北妲珍貴的藥草，香料，木材，礦石運往南明。北妲為野蠻民族，生性剽悍，對南明有著天然的敵意，是故開辟商道花了數不盡的銀子疏通打點關系，效果一直不見起色。

    “大哥傷的很重嗎？”蕭衍微微蹙眉。

    “他傷的不重，可保護他的侍衛死了十來個，可見刺客意在奪命?！宾吕蠣斖赖拿加铋g掠過一絲陰狠，“其心可誅?！?/br>
    雎家積極開辟商道，將妲族的首領們自上而下統統打點過，雎大公子在妲族的名聲也很響亮。

    “兩年了，他們一邊嘴上答應合作，一邊安排馬匪強盜截貨劫財，連普通妲子都知道打劫雎家的營帳獲利頗豐。妲族近來內部分裂，兩個大首領鬧得不可開交?！宾吕蠣斁従彽?。

    “這個我也耳聞了?！笔捬芙舆^話頭，“妲族近年來天災人禍不斷，年輕人想來南明謀生，可一部分人認為他們背叛了草原，妲族逐漸割裂，經常打得不可開交?！?/br>
    “妲子自古來對南明有惡感，為了獲得更多妲子的追隨，兩個首領里，有一方選擇襲擊雎家，當草原的英雄?！宾吕蠣旐獬林?，“如今還談開辟商道，幾乎不可能?！?/br>
    近幾年，雪花般的銀子投在這條商道里，一條窄窄的金色沙漠，如吞天蓋地的大熔爐，堆山填海的銀子融進去渣都不剩。

    難道就真的前功盡棄？

    蕭衍沉默半晌，抬眸去看雎老爺，兩人雙目對視，都讀懂了對方眼里的意思。

    書房里十分安靜，只余青煙裊裊。

    “衍哥兒，這是唯一的法子?！宾吕蠣旐獬烈銢Q絕，“打起來，妲族完全不是我們的對手，旁的不提，妲族的兵器就很落后，蠻勇，成不了氣候?！?/br>
    戰爭，意味著死亡，白花花的銀子成了血染的銀子。

    “妲族很有分寸，雖不時挑釁，卻從不犯南明邊界?！笔捬芩尖?，“您可有好法子？”

    “這很容易，妲族內亂嚴重，越亂越能渾水摸魚?！宾吕蠣斠娛捬懿⒉慌懦庾约旱南敕?，心情大暢快，伸手捏了只荔枝放進嘴里，“銀子砸了這許多年，總歸有用處?！?/br>
    靈光乍現，蕭衍思緒忽地轉到了別處。

    兩人又談了些具體事宜，話剛談完，雎星野推門而入，口中抱怨著：“你們談好了沒？都快晌午了，衍哥，我們走吧?！?/br>
    “乖囡，用了午膳再走吧，廚房里都備好了你愛吃的！”雎老爺急忙開口，“哪里這么匆忙？難得今朝爹爹也在府里，咱們一起吃個飯嘛！”

    “不吃不吃！”雎星野拉著蕭衍的手：“大哥那邊你也不必去看了，他傷了臉，模樣丑的很，說承了你的情，拜托你千萬別去，待他傷好些了，做東請你！”

    雎老爺仿佛眼睛抽筋一般使勁對蕭衍使眼色，可憐巴巴的。

    “別胡鬧?！笔捬苄Φ?，“用了午膳我同你一道去天華齋，也不差這點時辰?！?/br>
    這么一說，雎小狐貍面露喜色，這才安分下來，也不急著走了。

    午膳設在膳廳，滿桌的山珍海味，雎老爺和雎夫人十分熱情，勸著蕭衍與雎星野喝了些酒，一頓飯吃了個把時辰，兩人才得以從雎府抽身。

    待兩人行至天華寶齋時，里頭早已賓客滿滿，掌柜的滿頭大汗跑出來接駕，一張臉笑開了花。

    “小王爺有禮啦！少東家，您終于來啦，有好幾個買家想出大價錢讓您割愛呢?！?/br>
    （注：乖囡一般是長輩稱呼小姑娘，由于雎老爺和夫人一直把雎星野當女孩兒寶貝，所以小時候一直這么叫他，長大也不改口，不要杠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