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誰都不知道時清洛到底想干嘛,重要的問題一個沒問,竟問一些廢話。 典獄長握著毛筆的手都快抖成篩子了,時不時地往君墨寒所在的方向瞄一眼。 此時的蔣新表情看起來有些怪異,但還是如實回答,“紫南國人?!?/br> 君墨寒在聽到那三個字時,眸子微動。 紫南國是依附大啟的附屬國,領土面積小,人口眾多,因為地形特殊,又長年干旱,所以導致土地貧瘠,糧食收成不好,每年餓死的難民數不勝數,從紫南國依附大啟開始,大啟每年都會往紫南國撥賑災銀兩和糧食。 時清洛對紫南國并不了解,也只是會意般點點頭,也不怕他說謊,對著獄卒說繼續。 骰子在獄卒的手中發出一陣清脆悅耳的聲音,時清洛無聊地拿過一旁的骰子拋在掌心把玩,隨后在獄卒把骰盅扣在桌上時把手里的骰子也拋到了桌面上。 骰盅里的骰子和桌面上的骰子同時轉起了圈又同時定了下來。 蔣新一直關注著骰盅里骰子的聲音,所以在骰子落定的第一時間就開口,“這回我選1?!?/br> 時清洛聽到他報的數字后,挑了下眉,“看來我和蔣大哥不止很有緣,還心有靈犀?!?/br> 蔣新將目光挪到時清洛剛剛拋著玩的那枚骰子上,點數不多不少,正好是1。 時清洛和蔣新同時都選了1。 獄卒打開盅蓋時,里面的點數也剛好1。 周遭一時之間安靜的只剩下蠟燭燃燒時發出的“噼啪”聲。 誰都不知道兩人都選1,更不知道開的是1。 獄卒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出。 典獄長看到骰上的點數時,像是有一道閃電從他的腦袋里劈過般,自己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被這囚犯猜對了,隨后又想起,兩人都選了相同的點數,提著的一顆心終于又放下了,抬起胳膊擦了一下額頭上沒有的虛汗,呼,好險好險,每次一開盅蓋,他都覺得自己脖子上架了一把刀一樣,提心吊膽的。 君墨寒臉上恢復了一貫的冷漠和漫不經心,慵懶的靠著,身上的華服和昏暗骯臟的牢籠形成鮮明的對比,像是極其信任時清洛一樣,從把審問蔣新交給對方后,他就在也沒有開過口,除偶爾垂下眸子像是思考問題般就再也沒有其他的動作了。 時清洛忽而笑出了聲,攤開雙手,“沒想到我們都猜對了,平局?!?/br> 蔣新臉色鐵青地瞪著時清洛,拽著鎖鏈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過大而泛白,這種選點數玩法并沒有規定玩家不能同時選同一個點數,明知道時清洛給他下了個陷阱,但他還想再搏一搏。 “繼續?!笔Y新的聲音染上了怒火,在昏暗的牢房里顯的很嚇人。 時清洛朝獄卒看了一眼,“繼續繼續?!?/br> 而接下來,時清洛就像長了透視眼一樣,又一次猜中了點數。 “今晚運氣真好,又猜中了,”時清洛像個痞子一樣嘿嘿笑了兩聲,下一秒眸光突然變得凌厲起來,口吻依舊顯的吊兒郎當,“那么,第三個問題,蔣大哥和薛丞相是什么關系?” 這問題剛出,典獄長手中的毛筆桿差點被他折斷了,這問的不是些廢話嗎,隨便想想都能猜到這蔣新和薛景安是雇主或者主仆關系了,這位小公子,求求你問點有用的東西吧,陛下還杵在這看著呢。 蔣新沉默了一會兒,臉色不好地凝視著時清洛,半響后才緩緩說道,“舅甥關系?!?/br> 誰也沒有想到,會得到這個答案。 君墨寒倒是對時清洛的審問來了興趣,不管是他親自審問蔣新或是交給獄卒來審問,往往都會忽略這些小細節,像蔣新這種嘴硬的,即使上了刑不但問不出東西出來,還有可能讓唯一的線索斷了。 而時清洛的審問既沒有上刑也沒有威逼利誘,而是挖了個坑讓蔣新心甘情愿地跳進去把秘密吐露出來。 時清洛讓獄卒繼續搖,蔣新臉色愈發陰沉,臉上那條凸起的刀疤恐怖猙獰。 在獄卒把骰盅剛放到桌面上時,蔣新率先開口,“這回你先來?!?/br> 時清洛知道蔣新已經開始起疑,開始試探他了。 在骰子還沒有完全停下來時,時清洛摸了摸光滑的下巴,像是思考了一下,就報了個數,“嗯……就選6吧?!?/br> 蔣新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敲在桌面上,頗有節奏感,一直等到骰子完全定了下來后,像似嘲諷的說道:“看來你還真是亂猜的?!?/br> “可不是嘛,全靠蒙的?!睍r清洛無所謂道。 蔣新沒有跟著時清洛選,而是選了另一個數字,只是等獄卒打開盅蓋的時候,氣的他一拳錘在了桌面上,發出很大的動靜。 鎖鏈聲更是嘩啦啦地響,幾枚骰子被震地滾落到地上。 蔣新猛的站了起來,守在一旁的獄卒快速地拔出身上的刀劍,齊刷刷地對準了蔣新。 “你玩陰的?!笔Y新目光狠毒,雙手攥得緊緊的,并未把那幾個獄卒放進眼里。 如果第一次是運氣好蒙對了,那么第二次第三次乃至骰子的點數還沒有確定下來都能蒙中,這已經不是運氣問題了。 除了出陰招,他已經想不到其他的了。 時清洛勾著嘴角偏頭把滾落在腳邊的骰子撿了起來,對身旁幾個保持警惕的獄卒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后退,“我的運氣一向都很好不是嗎?” 蔣新像是隱隱猜測到了些什么,眸子晦暗,拔高音量道:“之前那七次你是故意的?!?/br> 時清洛知道蔣新的嘴巴里已經撬不出東西來了,他站了起來,拍拍身后沾了灰的衣袍,“還不算很傻嘛?!?/br> 聞言,蔣新直接徒手捏碎了一枚骰子,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這個人從一開始就已經給他設了個套,而他后知后覺才發現。 他也知道這個人一向不好對付,只是拿賭贏一次就放他離開為賭注,而他在君墨寒同意了之后就咬著魚餌上鉤了,只要不到最后那一刻,他還不想死。 “我很好奇,義父什么時候有個紫南國的外甥?!?/br> 時清洛背對著身后的燭光,臉埋在陰影下,和剛才那個吊兒郎當的痞子判若兩人,他的眼眸少了笑意多了一層寒意,身上的氣場都變了,蔣新竟然從這個黃毛小兒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無形的壓迫感,這令他心驚。 “……你、你是時清洛?”蔣新咬著后槽牙問道。 時清洛不答反問:“義父這幾十年在謀劃些什么呢?” 他的聲音不大,卻能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能聽到。 君墨寒瞇著眼睛定在時清洛的背影上,那雙淺色的瞳孔在昏暗的牢房里變的漆黑無比,透不進去一點光亮,像是漆黑的夜輕而易舉就能將人吸進去。 典獄長被時清洛突然切入正題而瞬間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害怕自己漏寫了一個字似的。 蔣新驟然屏住呼吸,咬著牙根,又坐了回去,“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br> 時清洛也沒有急于反駁蔣新的這句不知道。 “呵,讓我猜猜看,義父其實是東離國前朝皇室的一支旁支吧,在大啟蟄伏的這些年是為了奪回東離國,但他野心太大了,不但想收復東離國還想一口吞并大啟,奈何勢單力薄,才想到暗中刺殺陛下但又怕東窗事發引火燒身,所以才找到了你這個外甥,你的身份我猜應該是紫南國現任君王的堂弟,封號平郡王,當年試圖謀反后被抓后,是義父在暗中救了你一命,所以當義父提出要你刺殺陛下時,你答應了,義父還許諾,如果刺殺成功,紫南國的皇位就是你的,我猜的對嗎?宇文新?” 宇文新的臉“刷”的一下白了,雙目瞪的滾圓,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人,喃喃自語道:“怎么會……你怎么會知道的……”隨后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粗重地喘了一口氣,像是做了一個什么重大決定一樣用力地閉上了眼睛,咬碎了藏在牙齒里的毒藥。 短短十幾秒鐘,宇文新直接七竅流血而亡。 整個過程,時清洛都沒有半點的反應,倒是那典獄長見宇文新口吐鮮血急的向君墨寒請示,“陛下,需要請大夫過來嗎?” 君墨寒看了一眼癱倒在地上已經死透的人,“不用,將尸首送回紫南國?!?/br> “是?!钡洫z長連連點頭。 兩人從牢房里出來時,已經是深夜了,外面刮起了風,刺骨般冷。 時清洛像是感覺不到冷一樣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鮮空氣,“呼,憋死我了,里面的空氣真難聞?!?/br> “陛下,馬車已經備好了?!鼻厮恢笔卦谔炖瓮?,見到兩人出來后,便迎了上去。 君墨寒嗯了一聲,看了一眼時清洛后才對秦霜道:“你即刻帶人前往東離國調查薛景安的身世?!?/br> 秦霜頷首,又道:“陛下,我安排人先送您回宮?!?/br> “不用?!?/br> “可是……”秦霜還想說什么,突然看到君墨寒蹙了一下眉頭,意識到自己逾越了,“屬下逾越了?!?/br> 秦霜離開后,君墨寒對著還向杵在一旁發呆的時清洛,“發什么呆?還不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