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內散發出潮濕的氣味，他右手夾著根菸，左手快速的翻著群里記錄。楊燕開始籌辦這次聚會，是兩個月前的事，梁詠瀚就填了個參加，什麼也沒發。

    又撥打一次號碼，還是關機狀態。

    “躲這兒干嘛??？自閉？”

    顧瓊樓轉頭，是李丞，正給自己點火，他身上傳來酒氣，似乎有些醉了，手抖了好一會才對上菸頭。

    “……”

    安靜了片刻，顧瓊樓問：“你有沒有什麼跟梁詠瀚有關的消息？”

    “嗯？”李丞吐了口煙圈，“沒有，真沒有……他結婚後不是就出國嗎？我連他現在人在國內還國外都不清楚?！?/br>
    又是一陣沉默，顧瓊樓點開屏幕又關上。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焦慮什麼，這類活動有人放鴿子，與其聯想到意外，正常都會覺得是被各種事情耽擱──更人之常情一點，就是單純的忘記了。

    期待落空才是最讓他難受的，原先的喜悅全被巨大的失落砸得消失無蹤。

    “噯，”李丞忽然開口：

    “我之前就想問你了，老顧，你呀……你是不是喜歡男的？喜歡梁……”後幾個字他點到即止，沒有說全。

    “……”顧瓊樓垂下眼簾，看著幾縷煙霧悠悠飄散，平靜道：“是?！?/br>
    李丞猛地看向他，訝異的張大嘴。

    顧瓊樓覺得好笑，“這不是你問的嗎？你驚訝什麼？”

    “我就是沒想到你就、就這麼爽快承認了?！?/br>
    他輕松的聳了聳肩：“我有什麼好不敢承認的……難道你還能搞歧視那套，在這里打我不成？”

    “也是，我也打不過你?！崩钬c點頭，又猶豫的說：“但是梁詠瀚他結婚了，小孩也出生──”

    “我知道，”顧瓊樓說，“我又沒想做什麼，只是擔心他是不是出事了?！笨蠢钬┎恍?，不知為何，他脫口而出：“而且我有男朋友了?！?/br>
    李丞再一次面露震驚，忽然想到：“是不是上次吃飯的那個？”

    顧瓊樓心情復雜的看著他，這還能怎麼辦，只能順著話說：“……對，所以你放心吧?！?/br>
    “他是你學弟？我好像聽到他叫你學長?！?/br>
    “都是G大的，不同專業?！?/br>
    “在校生？”

    “00後的，”顧瓊樓彈了彈菸頭，睨了他一眼，“怎麼？羨慕??？”

    “我羨慕什麼？”李丞立刻跳起來，“老牛吃嫩草啊你！”

    顧瓊樓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臉，心情很好的朝對方投去一個欠打的笑容：“不老，還嫩著呢！”

    ???

    回座後，一群人喝開了，有人拎著杯子過來他們這桌，先是一個個敬酒，接著一屁股坐到李丞旁邊，勾著他肩膀：“噯，最近在哪發展？”

    “C市，做講師，給人職業培訓?！?/br>
    “哦豁，”那人夸張的叫道：“老師??！”

    李丞擺擺手，“哪那麼夸張，打工人罷遼。你呢？”

    “汽車銷售，剛升到小組長……在想著要不要跳槽了?！?/br>
    “怎麼說？”

    “天天跟在人屁股後陪笑，陪完客戶陪上司，酒局推不掉，業績達不到，等著你的又是停休！”

    張勤若有所思：“我一朋友，做保險的，天天打電話求爺爺告奶奶的拉業績，也是做不到半年就離職了?！?/br>
    “不容易，都不容易?！彼駠u一會，“對了……老顧現在做什麼？”

    察覺到好幾雙目光都直視著自己，顧瓊樓捏了捏口袋里的菸盒：“開了間小工作室，替人做造型，拍攝修片一條龍?！?/br>
    對方愣了下，隨後道：“哦，做造型，Tony老師那種？”

    顧瓊樓來不及答話，幾個女同學就湊過來，“工作室！那是不是會遇到大明星？拍戲拍雜志上妝什麼的……”

    “主要都是接些外包活，明星比較少，公司通常有固定合作的造型師?！彼α诵?，“而且我不會化妝也不會拍照，只負責數錢?！?/br>
    “這行是不是挺賺錢的？我姊妹做個頭發2000塊，還是兩周前就預約，不然根本排不上號?！?/br>
    “價位不同吧，我這算是合理價格，良心服務?！?/br>
    女生笑了起來，有人當下就跟顧瓊樓要名片。

    “不錯啊，”那人又問：“你之前不是還上了節目？明星不做了？”

    顧瓊樓下意識想掏出菸咬著，頓了頓，手指又收回去。

    “不做了?！?/br>
    “唉，”對方嘆了口氣，“就說這行哪那麼好走，現在人老想一步登天，還是不如咱們苦干實干來的穩?！?/br>
    “是啊?！?/br>
    顧瓊樓笑笑。

    “你懂啥？”李丞推了推他，“我要有老顧這長相我也去娛樂圈闖闖……長得寒磣就別說廢話了?！?/br>
    “我、”那人我了半天，“我，我這叫忠厚老實，不出軌不偷吃，你們這些女人啊，就是喜歡小白臉，到時候人劈腿了才在那哭哭啼啼?！?/br>
    一個叫李欣芯的女生插話道：“又不是長得帥的就會劈腿，丑男外遇才多呢?！?/br>
    “是??！”

    被一通數落，對方悻悻然回到自己位子上，顧瓊樓其實很想走人了，但又等著見那人一面，只好坐在角落聽其他人侃大山。想打開手機玩游戲，又覺得有些不尊重人，百無聊賴間，白鴻影發來一張照片。

    他點開一看，枝干上，生著一朵朵桃紅色的梅花。

    “經過時發現開花了?！?/br>
    緊接著，白鴻影又傳來幾張正對著花和教學樓的照片。熟悉的磚紅色大樓，喚起了顧瓊樓的回憶，“學長還記得這里嗎？”

    “記得，這里可是情侶圣地?！?/br>
    “哈哈?！?/br>
    顧瓊樓嘴角微微勾起，“既然是情侶圣地，有花有地方，是不是還缺少了什麼？”

    過了一會，傳來一張照片，白鴻影穿著鐵灰色衛衣，手里抱著電腦包，直男視角，卻擋不住外貌過於優秀，正對著鏡頭抿著唇笑。

    他想了想，也切到自拍，整了整頭發後，發了一張過去。

    “學長在外面？”

    “嗯，老同學聚會，工作都排開了，晚上沒事?！?/br>
    他暗示得很明顯，白鴻影立刻問：“我可以過去嗎？”

    “來吧，今天我做晚餐?！?/br>
    白鴻影傳了個歪頭疑惑的貼圖。

    “真的能吃嗎？”

    顧瓊樓回發了個一拳打飛的表情包，“以前我都自己下廚，你還是第一個吃到我做得飯的人，到時給點面子啊?！?/br>
    “又在跟你對象膩歪？”李丞鬼祟祟湊上來，顧瓊樓按掉屏幕，擋住他窺視的眼神。

    “羨慕？羨慕就去交一個?！?/br>
    “要這麼容易就好了?！崩钬┏沁吪?，“他們現在要去下一攤，你跟著嗎？”

    “……走吧，”顧瓊樓跟著起身，“我五點前走就行?！?/br>
    一群人去附近唱K，又是一輪酒水。期間，他給梁詠瀚發了十來條訊息，依然一點動靜都無。

    “來一首??！情歌小王子！”

    不知何時麥塞到了他手上，顧瓊樓只好點了首陳奕迅的歌。

    “很久沒唱了，輕點噴?！?/br>
    他清了清喉嚨，等前奏出來。

    ……我已經相信　有些人我永遠不必等

    所以我明白　在燈火闌珊處　為什麼會哭

    一群人跟著他唱：只想你明白我心甘情愿愛愛愛愛到要吐──

    “再一首！再一首！”

    結束後，幾人起哄道，顧瓊樓看了下時間，把麥推給李丞，“不好意思啊，我晚上還有事，你們玩，我就先撤了?！?/br>
    “下次約，下次約！”

    回去又是一段車程，他忍著頭暈，一下車後，先到附近超市把需要的材料買好，廚房只有白鴻影來時才開火，冰箱除了罐頭佐料外已經空空如也。

    提著大袋小袋慢慢走回家，一放下後，就沖到馬桶前，把今天吃得喝得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吐得乾凈。

    他漱了漱口，乾脆先洗個澡，洗去一身疲憊後，順帶把房間整理了下。

    白鴻影按響門鈴的時候，顧瓊樓已經在炒最後一道菜了。

    他擦了擦手，轉了小火，先替白鴻影開了門，“先洗個手，快好了?！?/br>
    白鴻影看著桌上的三菜一湯，笑著說：“先不說味道如何，賣相看著就很好?！?/br>
    廚房傳來油氣，醬油混合著醋味，連顧瓊樓都餓了起來，他把香菇滑雞倒進盤子里，旁邊立刻伸出一只手接過去。

    “飯要多少？”

    “三碗?！?/br>
    顧瓊樓笑了，“給你用盆盛一起好不好？”

    “好??！”白鴻影從後頭環住他的腰，“我要用有藍色方塊圖案的那個盆?！?/br>
    他疑惑的回頭，一時不知道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你還真的要三碗？可是你先前來都只吃一點而已?！?/br>
    “那是怕嚇到你，”白鴻影親了親他的頸子，“我飯量可大了，一開始總不好讓你留下這學弟怎麼這麼能吃的印象，把你吃空了怎麼辦？”

    “你這年紀多吃才正常，”顧瓊樓拍了拍他大腿，身後拖著個人到碗櫥中換了大碗?！斑@樣夠嗎？不夠你再添?！?/br>
    “我要裝八分?！?/br>
    “行，”顧瓊樓被他作亂的手癢得笑出聲，“現在怎麼又不怕了？”

    “學長煮得菜必須全部吃完?！?/br>
    顧瓊樓轉過頭，咬住他的下唇，兩人黏糊了好一會才分開。

    飯後，白鴻影沒有走，抱著筆記本在沙發上做報告。顧瓊樓沖了壺花果茶，靠坐在白鴻影旁邊看書。

    大概是一整晚頻頻看向手機，白鴻影也發覺了，從屏幕前抬起頭，“學長在等誰的消息嗎？”

    “一個老朋友，”顧瓊樓心不在焉道：“好久沒見面了，今天本來說要來，結果卻放鴿子……電話不接，消息不回，不曉得人怎麼樣了?！?/br>
    看著一整排自己傳的消息，顧瓊樓側身一倒，貼在白鴻影背上，衣物下傳來熱度。

    “這個什麼時候做完？”

    白鴻影嗯了一聲，“已經好了，剩幾張排版……”

    顧瓊樓一手繞到前頭，摸上了他的褲檔，不輕不重的揉了揉，“我想吃這個?！?/br>
    白鴻影被他揉得渾身僵硬，指尖頓了頓，還是嘆了口氣，快速的按下儲存，闔上筆記本，怕被碰到，又放到桌子另一端。他轉過身，把顧瓊樓抱到腿上，看著對方露出得逞的笑容，白鴻影親上了他的臉頰，慢慢的往下，一個個吻落在了嘴唇上。耐不住他的溫吞，顧瓊樓按著他的頸子，軟舌鉆了進去，被白鴻影噙住，牢牢吸吮著舌尖，發出曖昧的水聲。

    顧瓊樓腰身都被親軟了，他喘著氣，輕推了推白鴻影，半真半假的氣惱道：“你是不是有很多經驗？”

    白鴻影愣了下，笑了起來，伏在他身上肩膀抖動，顧瓊樓捧住他臉頰，硬是抬起來，不輕不重的掐了下，威嚇道：“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白鴻影不懼，拉開他的手親了親他，忽然認真道：“你是我的初戀，你說，我哪來的經驗？”

    他露出狐疑的眼神，見狀，白鴻影撒嬌般的蹭了蹭他的手心?！膀_你做什麼？”

    “你第一次的時候……明明就很熟練……”顧瓊樓小聲說，自己也不曉得想要什麼答案。

    “那是學長教得好?！卑坐櫽澳︽吨哪橆a，在酒窩處按了按?！拔业木毩晫ο笾挥心愣?，不可能有別人，這輩子都不可能?！?/br>
    顧瓊樓有些意外，他看白鴻影不似說謊，心里有一絲微妙，又擔心對方就初戀這個話題反問，摟著白鴻影的肩膀再次親了上去，雙腿圈住他精實的腰身。白鴻影果然抱住了他，唇齒相依，兩人在沙發上磨磨蹭蹭，衣物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