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不由人
百鳥竹林里的竹子,已經有了遮天蔽日之勢。 竹林里并沒有多少鳥叫聲,之所以叫百鳥竹林,是因為堯清曾是這巫教里可愛又有靈氣的百靈鳥。 這片荒蕪之地,因堯清而得名,又因為堯清的那把焚情之火,聞名江湖。 堯清一身綠衣翩翩出塵,只見他先下了竹筏,然后牽過慕容棠的手,與他一起重游舊地。 多少年了,往日的月光盈盈,銀漢迢迢,還有無名湖的熒光飛舞,都是不可磨滅的記憶。 那把斷情絕愛的火,也是真切的存在過。 堯清看著竹林瀟瀟,回眸對慕容棠道:“這片竹林快要恢復回來了?!?/br> 慕容棠看遠處的竹屋,道:“去那邊看看?!?/br> 堯清為慕容棠開道,這里顯然已經很久沒人來過。 慕容棠道:“為何會想到恢復百鳥竹林?!?/br> 堯清撥開一根根竹子,“也許是不甘心吧?!?/br> 慕容棠看著堯清的墨發在竹葉間擺動,仿佛本就與這竹林為一體。 “毀去的都不再完整,但心里還是期盼著有轉機的機會,也許竹林恢復了,你也會回心轉意了?!眻蚯遢p快的語氣有幾分自嘲,“說到底還是不肯面對既成的事實?!?/br> “清兒……”慕容棠喚道。 堯清沒有回頭,卻是笑著,“啊,你不用開導我,事實證明所做的這些都沒有白費,終于還是讓慕容看到了重生的百鳥竹林,所以說就算是被毀去的東西,只要用心等候和付出,總有一天,會守得云開見月明?!?/br> 慕容棠眼睛笑成了月牙,“嗯?!?/br> 堯清推開門,屋子里一陣灰塵撲鼻而來,堯清揮開,慕容棠隨他進屋,堯清環顧四周,喃喃道:“這里還差點用物,如若不然,我們在這里住下來,還是挺好的?!?/br> “想住在南疆嗎?”慕容棠笑道。 堯清想了想,搖頭,“算了,這巫教現在是江柳的地盤,住久了遭人嫌棄,我覺得去淮南會比較清凈自在?!?/br> “淮南?”慕容棠眉間舒展開,“風城怎么樣?” 堯清開心的回頭,“喜歡風城嗎?” 慕容棠寵溺的笑著,“說起來那顆連理樹,好多年都沒見過了?!?/br> “我去過好多次風城,從鎏鈺府回巫教,風城是必經之地?!眻蚯逍Φ?。 “風城變化大嗎?”慕容棠好奇。 “還是老樣子,成家被朝廷收去,如果真要去風城住下,我倒是想要買下成宅?!?/br> 看堯清鐘意風城,慕容棠便與他閑聊起淮南的風俗。 堯清聽的笑意不絕,還直夸慕容博學多才。 “說起來風骨牌的習俗,倒是想起來當年的一件事?!眻蚯遢p笑著看窗外,似是想起了開心的事,“回到風城,是要還愿的?!?/br> “什么事?”慕容棠好奇。 堯清含蓄的看慕容棠一眼,慕容棠似乎是看到堯清的耳尖有點羞澀的紅了。 慕容棠不由得越發期待堯清口中開心的事。 “就是……還愿嘛?!眻蚯宓募t暈迅速染到臉頰,整個臉白里透紅,別樣的可愛。 “哦?是個什么樣的心愿呢?”慕容棠忍不住逗弄他,逼問著。 “我年幼時,替慕容你求了個姻緣……” 慕容棠皺眉,這是什么? 堯清捂住臉,“希望老天爺給你賜個大美人做老婆……” 慕容棠聞言愣了一下。 沒一會,等他反應過來,沒忍住,立馬就笑出了聲。 堯清臉紅撲撲的,“我雖然不是……傾國傾城了……但勉勉強強還能看……你就別嫌棄……” 慕容棠被堯清可愛的反應逗的笑意不絕,慕容棠趕緊湊過去看堯清,堯清閃閃躲躲的不看他。 “若說是要娶個美人,慕容還真的是艷福不淺?!蹦饺萏膶櫮绲娜嗳鄨蚯宓念^發,堯清被他揉的舒服的閉上眼,“清兒,可不是就是老天爺賜下來的大美人?!?/br> 堯清笑著一把抱住慕容棠,不依不饒道:“啊,你調戲我……” 雖然已經被人調戲慣了,但這番話從慕容口中說出來,卻讓堯清欣喜不已,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被心上人稱贊,可是與旁人的調戲截然不同,仿佛是傲慢的孔雀對著心上人開屏,就是為了讓他看到最美好的自己。 ===== 從百鳥竹林回到未名莊,江柳正在練武堂與新晉的巫教堂主們討論要事,慕容棠覺得不便打攪,便于堯清在無名湖泛舟。 老遠就能看到湖堤上有人策馬揚鞭而來,那人一身灰色長衫束腰,紅帶束發,腰間長劍出挑,劍穗隨風飄揚,風采卓絕。 只見那人在未名莊錢勒馬,豪爽的喚道:“江柳!好友拜訪,說什么也得出來為我接風洗塵!” 不一會,就見江柳臭著一張臉從未名莊里出來。 “你怎么到未名莊來?!苯鴨柕?。 鳳三下馬,豪氣的提劍上手,“我來見你,開心不開心?還給你帶來了一壇上好的漠北狂刀?!?/br> 江柳負手不接他的酒,皺眉道:“你此行從漠北回來,如何不先回贏沖?!?/br> 鳳三把狂刀烈酒扔給江柳,江柳無奈接下。 “我啊,趕著風沙回來見你,你怎得如此不痛快,是不是不想見我呀?”鳳三正說的興致好。 “鳳掌門,好久不見啊?!?/br> 堯清得聲音響起,鳳三詫異的回頭,只見堯清風華依舊,眉目含情,而他身側的白衣青年,一身穿著素雅,手無寸鐵,眉眼溫柔,眼神并不凌厲,卻渾身散發著一股強勢的氣息,連他身旁身姿卓絕的堯清都無法掩去他的光芒。 “慕容棠……”鳳三吐出這個名字時,方才領會過來江柳對他忌憚的原因。 鳳三不由得收斂起方才的神采,溫順的向慕容棠行禮,“晚輩鳳三,見過慕容前輩?!?/br> 慕容棠輕笑道:“何必如此客氣,鳳掌門風塵仆仆,是來專程來為江柳送酒?!?/br> 鳳三笑道:“南疆濕氣重,近來江教主身體欠佳,腰骨常有酸痛,無意間得知,又時逢在漠北辦事,便求來這一壇狂刀為他祛濕氣?!?/br> “鳳掌門是個有心人,長途跋涉回來,不如進莊里歇息?!?/br> “正有此意,請?!兵P三說罷不忘看江柳一眼,“江教主,再不會趕我走了吧?!?/br> 江柳聞言眉頭緊皺,但有慕容棠的邀約在前,他不好拒絕,于是只得默不作聲。 ===== 江柳正在庭院里賞花,堯清從屋里出來,笑道:“一個人賞花,能看透什么煩惱?” 江柳回眸看他,“你不在屋子里陪慕容,出來要和我吵架嗎?” 堯清坐到江柳身邊,好奇的說道:“我們有什么可吵架的?!?/br> “算了,沒什么可說的?!苯f罷要起身。 “是因為鐘英,對不對?”堯清認真的問道,“你想說就說,我又不是傻子?!?/br> “英兒已經死了?!苯?。 堯清深吸一口氣,回答道:“我都知道?!?/br> “你并不知道?!苯鴫阂种纯?,“你知道什么?!?/br> “這是鼎爐必然的結果?!眻蚯宓?。 江柳閉上眼,痛苦的說道:“今日,是他的忌日?!?/br> 堯清眨眨眼睛,賠罪道:“看來我勾起了你不好的回憶?!?/br> “為什么是他?”江柳問著。 堯清無法回答。 “那么多的弟子,那么多的傀儡和男寵,為何慕容偏偏要選他?!苯溃骸袄咸鞝斀o他的,通通都收了回去,為何能如此殘忍?!?/br> 對于鐘英來說,人生的確太過殘酷。 十年的壽命,一天天消逝的生命,可望而不可及的愛人,雖然他從來沒有承認過,可是江柳知道,他們是不同的…… 江柳說著說著,臉上已經沾染了眼淚。 “我也曾質問過,巫教的千萬教徒里,慕容為何偏偏要挑一個處處與我為敵的人做鼎爐,眼睜睜看著所愛之人懷里抱著另一個人,我想不明白?!眻蚯迤届o的說道,“可是,沒有理由,就是他了。何必去想一個理由,為自己的失敗開脫,我曾想過那就是我的命,我命該如此,不能擁有慕容獨一無二的心意?!?/br> “現在我把答案也給你,那就是他的命,是他自己選的,你只是一個旁觀者,你如何知道那不是他最大的福分?”堯清起身走到花叢中,“有花堪折直需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逝者已矣,望你一切向前看,別錯過自己的機會?!?/br> “沒有什么花是需要折的,折去的花未必不是落花有情流水無心……”江柳疲憊的說道:“你有你的命,我也有我的命,命不相同,命不由人,感嘆你命中有貴人相助,堯清,你該感謝慕容,若不是他,英兒的命就是你的命?!?/br> 說罷,江柳拂袖而去。 堯清摘下一朵花放在鼻尖嗅嗅,搖頭道:“沒有慕容,我也還是我的命,江柳恐怕是憂思成疾,神志不清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