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捏造罪證
二人沿著暗道一路朝前,不多時便又遇到一扇門,楚景策用力推開,總算見到了幾絲光亮。 屏息靜氣朝前走去,二人這才發現出口原是桓府花園中的假山。 彼時天還未亮,楚景策囑咐少年回屋躺下,若是有人問起,千萬莫要慌張,萬萬不可說出殺害桓曄一事。熙玉心事重重地點頭答應,卻還有些不舍似的:“道長,那……那我之后還能見著你么?” 楚景策對他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少年發頂:“待這事過去,你自然會見到我?!?/br> 熙玉猶豫片刻,踮腳在青年唇上親了一口:“我這身與心都交予道長,道長萬不可負我?!?/br> 他含淚的模樣讓楚景策心中微顫,險些便又要把持不住。他定了定心神,柔聲安慰幾句。 望著少年的身影在夜色中消失,楚景策緩緩吐出一口氣來。若是要徹底擺脫少年罪責,這樣可不行。 桓府雖大,格局卻還是按江南園林的標準,楚景策不多時便尋到了醉花樓那幾個妓子的住所。 只見他輕輕推開窗,瞧準角度,將方才所偷拿的珠寶取了一件,拋向床下。旋即又躡手躡腳地爬進屋內,狠了心以真氣割破自己手腕,將血污抹在那妓子的衣袍之上。 熙玉回了屋,但覺滿腹心事,又如何能睡得著,便只好一直在床上假寐。 等到日頭高照時,熙玉總算睡著,他朦朦朧朧中聽到外頭一陣喧鬧,立時便清醒過來。 不過片刻,便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來,熙安急躁的聲音傳入少年耳中:“玉兒,玉兒,快醒醒!出事了!” 熙安來不及等他開門,自顧自便推門進去,聽到吱呀聲,少年驚疑地起身:“哥,怎么了?” 熙安看著弟弟一副才睡醒的模樣,心下稍安:“桓家二少爺昨晚上死在湯池里了!現在官府的人也來了,正讓我們出去問話呢!” 熙玉連忙起身穿衣,跟著兄長去了前廳,回廊里瞧見烏壓壓的一群官兵,心中不禁流露出一絲膽怯。 此刻桓府里上下全都齊聚于此,中間白布蓋著的正是桓曄尸身,想是事情倉促,還未來得及購置棺材。 尸身前站著一人,那人身著官服,年歲約摸四十上下,卻不知為何還有幾分嬰兒肥的憨態,正是當今青州刺史高垂。此刻他捋須凝視著桓曄的尸身,眼中有深深的疑慮。 熙玉自然見過此人,也曉得這高垂做事一絲不茍,不會放過一絲細節,當下心中一緊。 他見熙家兄弟來到,便抬頭道:“都來了?” 桓家管家哭喪著臉:“回高大人,除了幾個去購置棺槨的,人都在這里了?!?/br> 高垂的視線從眾人臉上掃過,沉聲道:“昨夜可有人去過湯池?” 前廳內一片安靜,想是無人應答。 熙玉暗地里緊緊地抓著衣襟,昨夜他獨自去湯池,應當無人發現…… 高垂又問道:“那昨夜可有人去過桓少爺房中?” 依舊是死一般的寂靜,高垂揚一揚臉,有官兵捧著一樣東西上來,上面是一顆鑲嵌了綠松石的金鶴步搖,甚是奪目。 他冷冷一笑:“這東西管家總該見過罷?!?/br> 管家仔細瞧了瞧:“這是二少爺的私藏之一,一向是收拾在他房中的錦盒里?!?/br> 高垂道:“可這東西是在尋芳閣的床下發現的?!?/br> 尋芳閣正是醉花樓老鴇與那幾名妓子的暫住之地,當下幾人都變了臉色,老鴇握著絹子的手瑟瑟發抖,顫聲道:“這……這怎么可能……” 高垂看了一眼她,冷冷道:“按照桓府的規矩,昨夜該有人去伺候二少爺吧?” 昨夜被派去伺候的男子連忙起身,戰戰兢兢道:“卻是在下,只是……小的不懂事,惹了二少爺不快,二少爺便趕了我出去?!?/br> 高垂瞧著這涂脂抹粉好似女子的男妓,心中不禁生出厭惡:“所以之后你怕惹怒他,又跟著他去了湯池邀寵,失手將桓二少爺打死,是也不是?!” 男子大驚,連忙跪下:“絕無此事,絕無此事!我根本不知道二少爺去了湯池!” 他話音未落,官兵又呈上一物來,正是他染血的內袍! 高垂目中的瞳孔驟然縮緊,厲聲道:“那你告訴我!這血跡從何而來!” 男子渾身發抖,失了神一般瞧著那染血的衣袍,腦子亂成一團,只拼命磕頭,一面求饒道:“小的不知這是為何!一定是有人想要陷害小的!” 高垂冷笑著將那衣袍扔下,又道:“叫那當鋪的掌柜進來?!?/br> 熙玉回首望去,卻見一個富態的人緩緩走進來,手里還拿著個錦繡包裹。 高垂將那包裹接過,將內里的東西一一倒出來,管家不禁哀嚎道:“這些……這些都是少爺的私藏!” 掌柜恭謹道:“今日才開門,便有人鬼鬼祟祟取了這一包裹東西來當鋪,小的懷疑是否來路不正,便假意答應下來?!?/br> “那你仔細看看,這人是否是你早上所見之人?” 掌柜凝視那男妓許久,神情漸漸凝重:“那人蒙面前來,我也未曾看清他容顏。只是……這身形,倒是有幾分相似?!?/br> 高垂眼中閃過一絲懷疑,猶豫片刻,他還是下了決定。 “將他帶回去,單獨看管。至于其他幾位,也請隨我們走一趟吧?!?/br> 雖然提醒過少年,但楚景策對官府的審問依舊擔心。不過幸好在去年的蛇妖一案中,他有幸結識了青州刺史高垂,還與對方成為了莫逆之交。 思及欺騙好友,楚景策心里到底有幾分愧疚,可當他一想起熙玉神情里的絕望,這種念頭很快就被打消了。千錯萬錯,都是桓曄與熙安的錯。 出了這樣的殺人兇案,死者還是那個桓府二少爺,高垂不得不謹慎萬分。 他命了幾個得力下屬對嫌疑人先進行一對一審問,自己則是在衙門的后院里,慢悠悠地喝著茶,思索著整件事情的經過。 所有的證據,似乎都太過于水到渠成,就像是有人故意安排好一樣。 高垂也依稀聽聞桓府有妖道的傳聞,可就今天來看,這件事情似乎沒有妖物參與其中。 楚景策回道觀換了件尋常衣袍,發上挽了髻,擺出一副閑散模樣,朝府衙走來。 那衙門里的士兵認得他,還以為是刺史專門將他請來,不由分說便迎了進去。 他的到來卻讓高垂吃了一驚:“好友如何來此?” 楚景策挑眉:“桓家一案已在青州城內傳得沸沸揚揚,我如何不能來?” 高垂失笑,敏銳地問道:“莫非此案相關人員里有同你相識之人?” 楚景策也不隱瞞,遂道:“正是如此,熙家那位小少爺倒與我有幾分緣分,也常來觀中問卦?!?/br> 高垂肅然:“我聽說他幾日后便要嫁入桓府,嘿,怎么看都是個還未弱冠的少年,說句難聽的,桓家也算是作惡多端?!?/br> 他說話的時候一直在觀察著楚景策的神情,后者身形一僵,淡淡道:“沒想到這話居然能從你口中聽到?!?/br> 高垂神色一松,復又笑道:“老實說,就桓曄這被酒色掏空的身子,我怕他也活不到而立?!?/br> 楚景策一怔:“話說回來,你可抓著兇手了?” “差不多了吧,多半也就在這幾日間?!?/br> 楚景策沒再多問,聽高垂說此案與妖物無關后,他便露出些許興趣索然的神情。 臨走前,高垂還是沒忍?。骸澳氵@次來……當真是為了此案,而不是別的什么人?” 黑發青年駐足片刻,半開玩笑地問道:“怎么,難道我也成了你的懷疑對象不成?” “那倒不是,”高垂小聲嘟囔了一句,“要是你作案的話,恐怕我根本不會看出半分端倪,畢竟你可是蜀山來的?!?/br> 楚景策大笑而去,心里頭的緊張卻沒有絲毫緩解。不得不說,高垂實在是敏銳過了頭。 他暗中觀察著府衙的一舉一動,直到兩日后,熙家兩兄弟才解除嫌疑回到熙府。 正當楚景策思考著明日尋個空閑去瞧瞧少年,沒想到他卻自己找上門來了。 道觀如同一方凈土,靜立在竹林夜色中。 寧遠來知會楚景策時,后者還有些不可思議。 熙玉來到楚景策的房間,紗燈之下,男人眸中的溫柔讓他心中一酸,禁不住撲入那人懷中。 楚景策掩了房門,輕輕拍著少年的背:“我知道這幾日你在衙門受委屈了?!?/br> 熙玉搖搖頭,解釋道:“不是衙門的事情……是兄長,桓曄死了,他的錢也沒了,便朝我發火。我同他大吵一場,他便要趕我出門。我……我無處可去,便只好來投奔道長?!?/br> 楚景策一愣,旋即又是一喜,這樣說來,少年豈不是可以日日陪伴自己左右? 他又覺得自己想法太過齷齪,安慰道:“你兄長不過一時氣惱,等他生意好起來,自然是會接你回去的?!?/br> 熙玉蹭了蹭他的胸膛,冷哼道:“我才不要回去,我要陪著道長?!?/br> 楚景策撲哧一笑:“道觀里可不收閑人,你要留下來,那只能從小道童做起?!?/br> 少年從他懷里抬起頭來,眨了眨眼睛:“只伺候楚道長的小道童么?” 楚景策身子一僵,竟是被他磨蹭得起了反應,當下刮了刮少年的鼻子:“頑皮,桓曄的案子官府還沒結案呢?!?/br> 熙玉沉思道:“只怕罪責便要定在那個無辜的男子身上,道長,他替我頂罪,怕不是要被殺頭,咱們……咱們能不能想個法子救他?” 此舉楚景策本早有打算,如今聽熙玉說來,更覺得少年一片赤子之心,當下點頭道:“此事我自有安排,玉兒不必擔心?!?/br> 熙玉點點頭,再度靠入他的懷中,輕聲道:“這一切就好像做夢一樣,道長,我……我以后真的能陪在你身旁了?!?/br> 楚景策望著他殷切而飽含情意的眼眸,一時間忍不住低頭吻下。 一吻畢,少年便有些氣喘吁吁,眼角眉梢都含了幾分情意。楚景策尷尬不已,想著少年初來道觀,絕不可行此荒誕之事,便道:“你在府衙中待了幾日,現在定是累了,不如早些歇息?!?/br> 熙玉應了一聲:“道長陪我一起睡?!?/br> 楚景策心軟不已,便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