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十分鐘，沈栗回到店里。本以為男人早走了，沒想到他還筆挺地等在收銀臺旁，是在等著結賬？

    男人的頭發側面刮得很薄，臉上帶著職場精英特有的銳利氣質。他已經換回了黑西褲，白襯衫整齊地扎在腰帶里，連一道褶子都看不到。反觀沈栗就顯得很狼狽，劉海在洗臉時打濕了，亂糟糟地黏在額頭上，眼睛發紅，下巴上還滴著水，像被人剛欺負完。

    沈栗看著精英男衣冠禽獸的模樣就來氣，憑什么他爽完了一絲不亂，自己就弄得像只倒霉的落水狗？

    “你他媽的……”沈栗口吐芬芳，剛說了半句就沒了氣勢，嘴角的傷扯著疼，時刻提醒著他剛才的屈辱。

    “認真的店員先生，請幫我把這三條褲子都包起來?！蹦腥酥钢龡l不同顏色、不同版型的牛仔褲淡定說道，仿佛剛才什么都沒有發生，他只是進試衣間試了一下牛仔褲而已。

    “那兩條你都沒試，別買了?！鄙蚶醯芍劬€氣道。

    男人笑了，冷酷精英男一笑起來就好看得讓人抵擋不住，“這不都是你給我選的嗎？我相信的你眼光?！?/br>
    店里的褲子售價滿貴的，沈栗給他找的兩條褲子是日本原產的，每條售價都是一千八百多。沈栗也不跟他客氣了，自己為了賣貨吃了這么大的虧，可以算是嘔心瀝血，史上最敬業打工人了，不如借機好好宰他一筆，反正以后誰也不認識誰。

    沈栗不吭聲，拿起掃碼槍一條一條掃碼，三條褲子掃出了四千八百塊的高價。

    本來按流程還應該問一下客戶有沒有會員卡，有會員卡的話能打九五折，但沈栗實在是沒心情問了，就給他在系統里按原價收款，四千八百塊一分都沒少。

    沈栗看著冤大頭毫不手軟地付款，心里才稍微平衡了點。幸虧店里沒有其他客人，不然就會親眼目睹這個詭異的場面：頭發滴著水的店員正在氣鼓鼓地給客人把褲子一條條胡亂塞進購物袋，而衣冠楚楚的客人好脾氣地垂手站在一旁耐心等候。

    “你服務得不錯，下次見?！蹦腥藥е鴳蛑o的微笑，目光在沈栗臉上意味深長地停留了一會，然后就轉身走了。

    “媽的，把老子當什么人了，嫖完就走?！鄙蚶跏潞髞砹似?，惡狠狠地罵了一句。

    剛才應該問他要會員卡的，至少能在系統里查到他的手機號，看看他到底是個什么貨色，沈栗雖然不想承認，但已經開始后悔了。

    第二天起床，他就接到店長的電話，說今天不用去店里上班了，輪到他去總部培訓。

    沈栗不滿地咕噥著，“才剛上班沒幾天就培訓，培的哪門子訓?！?/br>
    比起假模假式的培訓，他寧可在店里站著，至少大腦可以放空。

    吐槽歸吐槽，該去還得去，沈栗對著宿舍的鏡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天然卷毛，摸了摸撕裂的嘴角，還是有點發紅，不過不仔細看倒也沒人會注意。

    想起昨天的屈辱經歷，沈栗就一肚子氣，不過他是個大男人，受了欺負總不能像個女生一樣抱著被子哭吧，只好打落牙齒往肚子里咽。

    他第一次來公司總部，位于東三環一座高檔寫字樓的高層，光是等電梯就等了好一會。下了電梯，眼前豁然開朗，全玻璃外墻的樓體從內部看尤其震撼，電梯對面就是一面觀景墻，腳下有一片地面特意做成了玻璃棧道的樣子，腳底下全是懸空的，能在二十多層上俯瞰CBD中央商務區的街景。

    沈栗不愧是年輕人，很容易開心起來。他暫時忘了自己的倒霉事，注意力被玻璃地面吸引，試探著把腳踩上去，內心瘋狂哇塞。

    “有這么刺激嗎？”一個男人的聲音貼著他的背后響起。

    “??？”沈栗傻兮兮地回頭，對上了一張冷峻的臉，這不是昨天那個衣冠禽獸嗎？！

    有這么刺激嗎？沈栗再品味這句話，已經有了雙重意味，表面上說的是玻璃地面，實際上說的是昨天的事……

    “你怎么在這！”沈栗大腦卡殼了，在偌大一個城市里，偶遇一個人的概率無限趨近于零。

    男人笑而不語，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沈栗，抬起手摸了一下他的嘴角。

    “還腫著呢，疼嗎？”

    沈栗氣不打一處來，“怎么不疼？疼死了?！?/br>
    “一會我陪你去買藥?！蹦腥苏f。

    買藥，怎么買？總不能跟售貨員說治療口腔潰瘍吧，或者說啃玉米棒子不小心把嘴角撕了？

    “不用了，它自己會好的?！鄙蚶趼曇魫瀽灥?。

    “不要就算了?！蹦腥苏f完就自顧自走了。

    很好，沈栗，你又被人耍了。沈栗對自己也是服氣，你平時不是挺能說的嗎？怎么見了衣冠禽獸就啞了，連問問他叫什么名字都不敢，就這么讓他跑了。

    時間差不多了，沈栗進了公司，被前臺小姐帶去會議室。

    “小哥哥是第一次來公司吧？我以前沒見過你，是大學生嗎？”前臺小jiejie人美又愛笑，邊帶路邊跟沈栗閑聊。

    “是第一次來，我上大二?！鄙蚶趵蠈嵒卮?。

    “是在哪個品牌專賣店？你可能不知道，咱公司旗下有十多個品牌呢?！?/br>
    沈栗還真不知道，他以為公司只賣牛仔褲。

    “在XXX專賣店?！鄙蚶醮鸬?。

    前臺美女嫣然一笑，“公司怎么安排你賣牛仔褲呀？真是暴殄天物，應該把你放到奢侈品女裝店去，業績肯定像火箭一樣蹭蹭往上漲！”

    大會議室里已經來了不少人，看服裝都是各專賣店的店員，沈栗挑了個角落坐下，心想待會兒可以偷偷放在桌子下面玩手機。

    培訓開始了，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姐主講，自我介紹是培訓經理。沈栗看別人都在玩手機，自己也跟著玩。

    玩了一個小時手機游戲，又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覺，冗長的培訓終于結束了，沈栗心想這會兒可以走了吧。

    誰知培訓經理大姐下去后，一個高個男人走了上來，清了清嗓子開始講話。

    “我是新調任的北方大區經理柳煊，下面由我來宣布幾家門店的人事調整?！?/br>
    沈栗驀地抬眼，就看見那個男人站在臺上，簡直像大變活人一樣，驚得下巴差點脫臼！這個男人用什么法術變成公司大區經理了？他腦子簡直轉不過彎來了，這世界太魔幻！

    男人視線像蜻蜓點水一樣在沈栗臉上一點，與此同時手指在自己嘴角輕碰一下，然后波瀾不驚地掠過去。

    沈栗頓時心跳加速，男人分明暗示的是他嘴角的傷，簡直……太不要臉了??！

    沈栗發現男人的衣著風格跟昨天和剛才都不同，分明就是趁著開會前的時間換了一身衣服。

    男人上身穿著一件黑色純色T恤，下身一條深藍色牛仔褲，不就是在他店里買的那條嗎？昨天就是穿著這條牛仔褲讓他……沈栗甚至還能清晰回憶起這條新褲子上的染料味兒，但還夾雜著其他的味道，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調戲，欺人太甚！為了調戲他還特意換一身衣服，姓柳的禽獸，我算是認識你了！

    但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是天生的衣服架子，這身衣服像長在他身上一樣合適，黑色修身T恤勾勒出他結實的胸肌，兩條長腿像筷子一樣筆直，帥得令人連呼吸都忘了，正在玩手機的女店員們紛紛停下來，齊刷刷對他行注目禮，內心瘋狂尖叫。

    柳煊邊慢條斯理地講話，邊微笑看著沈栗的臉由白變紅，不知內心在進行什么激烈的斗爭，笑意愈發深沉，戲弄這頭小鹿比想象中還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