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門口的小巷確定沒有人跟蹤后，他偷偷處理了手機卡，確定了身上沒有會被發現的痕跡或者氣味，顧青墨走上了樓。

    他可不愿意犯那種出軌以后被發現肩膀上有情人的頭發這樣的低級錯誤。

    推開屋門后，他注意到客廳里亮著燈。

    “回來了？”先開口的人是顧青墨。

    “你今天語氣很不好嘛，”解也一身正裝，正坐在客廳的餐桌上檢查著電腦里的什么東西，“因為我疏遠你了，寶貝？”

    解也說著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如果是平時，顧青墨不敢拒絕他，不只是因為他會承擔解也的怒火，更是因為他破罐子破摔的心態——都已經這樣了，他再當婊子立牌坊還有什么意義？

    但是現在，僅僅是想到被解也觸碰他就被背叛牧淺的愧疚感充滿。

    不，僅僅是當他看到解也后，腦海里響起“幸虧回來了”，就已經讓他沒辦法忍受心中的愧疚感了。

    “我快30了，別老玩一些小情侶的戲碼了，”顧青墨笑著說，“你是不忙嗎？”

    顯然顧青墨和他隨意的交流取悅了解也，解也揚了揚眉毛，扯了扯自己的衣領，“我這身衣服怎么樣？”

    “好看，很適合你，”顧青墨上前幫解也調整了一下領帶，目光不著痕跡的掃了一眼電腦屏幕，“是有什么場合嗎？”

    “從今天開始我就不是需要在特殊場合才需要穿正裝的人了，我們青龍幫即將從頭到尾改頭換面，從此也是正規的組織了?！苯庖矒崦櫱嗄氖?，“你這樣的富家公子能想象到，我們這些野漢村夫、無業游民組織起來的組織，有一天也要步入上流社會了嗎？你還記得當初顧家有多瞧不起我們嗎？現在不是也要跪在地上求我?！?/br>
    “我爸來找你了？”顧青墨皺起了眉頭，“你沒答應他什么吧？”

    “能讓我獲得你更多把柄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答應?！苯庖残χf。

    顧青墨嘆了口氣。

    那天，他在顧晨霜家夸下?？?，說是自己可以左右解也的決定，實際上也只是為了刺激宋云而已。

    解也是個聰明人，他知道怎樣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可能就是和這個“聰明人”呆太久了，真的在迷途羔羊遇見一批不講事理、只會一味蠻干、內心單純的只會秉承著簡單的善意的人的時候，他才會覺得不可思議甚至無法理解吧？

    “別忘了，我不是顧家的人?！?/br>
    他的本意是，他永遠不會為了顧家的興盛而高興，但是解也似乎理解成了別的意思，看起來高興了不少，顧青墨沒有說別的。

    “我得走了?！苯庖财鹕砦橇祟櫱嗄幌?，朝門口走去，走著走著他忽然停了下來，回過身，“迷途羔羊?！?/br>
    顧青墨努力讓自己僵硬的動作不被發現。

    “怎么了？”顧青墨問。

    “你常去迷途羔羊吧？”

    “嗯?！鳖櫱嗄c了點頭，“那里，不能去嗎？”

    解也搖了搖頭，自滿的笑了笑，“那里不是我們幫派管轄的地區，不過蝦兵蟹將，不足為懼。要不了多久，整個洛城都要被肅清了?！?/br>
    “我期待那一天?！鳖櫱嗄珜⑦o的雙手背在背后。

    所以解也的人確實在盯著他，只不過也許不是每時每刻。起碼當他離開解也管轄的區域的時候，跟蹤他的人都不得不繞行。

    解也在告訴他，你在干什么我都知道，就算現在并不知道全部，要不了多久也會。你對我來說沒有秘密。

    但是解也愿意用這么直截了當的方式提醒他，也說明他還沒有開始懷疑自己有跑去那里出軌的膽子。

    解也離開后他依舊在思考他在解也的電腦上看到的東西——黑洞？？？

    按照解也的說法，需要審核的幫派不止他一個，而且不是同時進行審核，所以盡管離宣布的日子還有些時間，但是因為中心組織已經開始審核別的城市了，所以他們的地位基本已經定下來了。他現在的忙碌基本局限于為了穩固以后局勢的應酬，包括很多看見風聲舉辦的慶祝會。

    所以在這樣的時候，解也的電腦上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幾個字？

    解也打算退休之后去學物理？

    自娛自樂的笑了笑，顧青墨長嘆了口氣，放松下因為剛才對峙而緊繃的身體，重重的躺在了床上——解也大概率都不知道黑洞是什么，大概是哪個宴會上什么人開了什么玩笑，他在背后偷偷研究吧。

    剩下的，他不想去想。

    只要他不去想，就不會有事，就不是他的錯。他就沒有因為自私毀掉別人的生活。

    顧青墨在不安中睡了過去。

    ……

    他可能比平時更想逃避，很多次他已經從夢中驚醒，很快又陷入了夢境。

    直到接近晚飯的時間他才重新醒了過來，過度的睡眠讓他頭痛欲裂。

    丁姨放在案板上的食材看起來是一人份——解也應該不會回來了。

    輕輕拍了拍丁姨的肩膀，顧青墨搖了搖頭，“丁姨，不用做我的飯了，我要出去了?！?/br>
    丁姨灰暗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但是龜裂的雙手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一開始顧青墨沒有想過去找牧淺。他一個人閑逛到附近的公園。

    一天沒有吃飯，他感覺到胃部不斷在抽搐著疼痛，但是與此同時他卻沒有任何食欲，只能感覺到不斷涌起的惡心感。直到太陽徹底落山他才在晚風中感覺到了些許的舒適——快要冬天了，太陽下山的時間越來越早了，黑暗也越來越近了。

    盡管如此，不同花期的花卻逐漸開始綻放了。

    這個小公園藏在城市中間，曾經是私家花園，花像鐘表一樣指示著不同時節的到來，是一個會讓人覺得寧靜的地方。

    如果不是離解也的公寓這么近就好了，他會想要和牧淺一起來這里。

    說到牧淺，他已經把電話卡拿在手里了，但是還沒有勇氣插進手機里。

    “咔嚓——”

    隨著另一張手機卡的插入，顧青墨的手機卡在了加載界面。這一次手機重新啟動的時間比一般都要長，但是一旦加載成功手機便沒有停下來的震動——牧淺給他發了二十幾條短信，打了七八個電話。

    顧青墨輕輕嘆了口氣。

    盡管沒有打開軟件，但是僅僅從不斷彈出的“對不起”和“我錯了”中，顧青墨就知道自己最擔心的情況發生了。

    牧淺沒有生氣，他也沒有責怪他。二十多條消息，幾乎都是道歉的內容。

    從一開始半開玩笑的——

    FexsySox:　昨天真的對不起??！我沒想到你會這么不開心，我不應該就這么直接問的！原諒我了記得告訴我一聲！?！　　荒氵z忘的男朋友

    到慢慢的略帶些的慌張——

    FexsySox：小青哥，我沒想那么多，我這個人總是會自以為是的覺得我知道怎么樣對別人會更好，我說話前不會想這么多。如果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可以在生氣之前先告訴我嗎？我雖然沒什么自控能力，但是我會改的。戀愛不就是互相磨合的過程嗎？

    到最后簡單的——

    FexsySox：小青哥，回我個電話好嗎？

    但是牧淺最后留下的消息不是這個。

    在撤回了好幾條消息之后，他留下了最后一條留言——如果晚上回來找我的話，我不在家，在迷途羔羊。

    顧青墨倚靠在公園的長椅上，手指在鍵盤停留了很久。

    顧青墨：我沒有生氣，今天早上走得這么早是因為家里還有事，我弟弟……

    刪除，刪除。

    顧青墨：對不起，我睡過了，手機沒電沒有看到消息。我沒有生氣過，我不是……

    刪除刪除。

    顧青墨：錯的不是你，是我，求你不要討厭我……

    刪除。

    顧青墨：我愛你。

    刪除掉最后的留言，顧青墨動作干脆的握起手機，朝迷途羔羊走去。